半夏抬頭望了望周邊的環境,她被群樓環繞,植被郁郁蔥蔥。
左邊是15棟,右邊是17棟,一條小路從兩棟樓中間穿過去,瀝青路兩邊都是茂密的灌木,密不透風,空氣中凝固著近乎黏稠的植物氣息。
植物也會呼吸,有光合作用,有呼吸作用,它們是緩慢的微弱的不可察覺的,但當你置身于一個被植物包圍、粘連、茂盛瘋長的世界,你會驚覺它們融合為一個巨大的生命體,這個生命體全身上下有數以億萬計的氣孔,每個氣孔都在呼吸,女孩眼前這個龐大到望不到邊際的黏菌一樣的綠色生物每一次深呼吸,都悠長到沒有盡頭。
半夏站在剛剛把樹干拉彎垂落下來的位置,蹲下來掄起扳手,把一只木鉤倒著立在泥土上,垂直打進地下,鐺鐺鐺一陣猛敲,敲到只在地面上露出鉤子的深度。
再雙手握緊它,用力往上拔,拔到滿面通紅都拔不出來,才確認釘牢,扳機的一部分就做好了。
這是固定鉤,負責維持機關靜止穩定。
第二只鉤子是活動鉤,負責觸發機關。
半夏掏出第二只木鉤,在活動鉤的末端用鑿子鑿出兩個孔,分別穿進去兩條尼龍繩。
這兩條繩子長度不等,一條半米長,一條兩米長,兩條繩子的作用都不同,短的那條尼龍繩待會兒要綁在樹頂上,它負責把彎曲的樹干拉扯到地面上,另一條長的則需要延伸出來,打出一個繩圈,負責捕捉獵物。
女孩再次爬上樹,把樹干壓彎,她趴在壓彎的麻櫟樹上,把系著鉤子的尼龍繩綁在樹干頂部,打了個牢固的死結,這樣鉤子就掛在了樹頂上,做好這些,半夏努力伸長手臂,將那只鉤子勾住地上的固定鉤。
兩只木鉤凹槽互相契合,彎曲的麻櫟就被固定住了。
女孩小心翼翼地松開壓著樹干的胳膊,麻櫟樹干慢慢回彈,一直回彈到尼龍繩被繃直就不動了,此刻巨大的彈力在垂直方向上和打進地下的固定鉤互相較勁,兩個鉤子在拔河,取得了平衡,整個陷阱機關維持成n字形不動。
第一條尼龍繩系好了。
接下來是第二條尼龍繩。
第二條尼龍繩也系在活動鉤上,女孩倒退著把它輕輕地放長,放到五六步之外,打了一個直徑三四十厘米的活結繩圈。
繩圈平放在草地上,半夏又去找來幾只小小的樹杈,插在泥土里,把繩圈懸空地支起來,離地大概二三十厘米。
至此陷阱的設置就完畢了。
這是一個簡單的繩套陷阱,工作原理顯而易見,彎曲的樹干提供彈力,它被鉤子牢牢地拉在地面上,如果不碰它,它將一直維持穩定,但如果有動物踏進繩圈,被收攏的繩圈套住,那么動物掙扎逃離時必然會橫向拉動鉤子,兩個鉤子在垂直方向上可以保持穩定,但一橫拉就會脫鉤。
一脫鉤,積蓄了巨大彈性勢能的樹干就會被猛然釋放,樹干會立馬彈回去,同時拉著繩子把獵物一起吊上半空。
就像是古代的彈力投石機。
原理很簡單,但很有效。
老師曾經說在后末日時代,最基本的生存法則就是躺平,折騰得越少活得越長。
你可以帶著手槍和弓箭,但那不能是你主要的狩獵手段,動物都很危險,無論是掠食性動物還是食草動物,對人類來說都是危險的,所以盡量避免和它們起正面沖突,能用陰招就用陰招,能用陷阱就用陷阱。
女孩長呼了一口氣,站在草地上活動發酸的手腕。
繩圈里暫時還是空的,到時候還得在繩圈中心放些誘餌,半夏估計那個不速之客是個兇悍的掠食者,所以誘餌應該用肉。
只用肉還不夠。
為了保險起見,還得往誘餌里摻老鼠藥。
萬一抓到的是豹子甚至棕熊,半夏不確定這簡單的陷阱能否束縛住那么龐大有力的生物,所以在誘餌里摻些毒藥。
毒死它們!
遺憾的是老鼠藥還沒送過來,三四天前半夏就和BG4MXH說過自己需要老鼠藥,可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問題,時間膠囊一直沒能送到自己手里。
前天晚上他叫自己去小區大門口砸墻,說時間膠囊就藏在那里面。
昨天自己砸了一下午,也沒能把它砸開。
實心水泥實在太堅固了,想把它打開,除非有重型機械,或者用炸藥爆破。
半夏手里只有一把可憐兮兮的工兵鏟,怎么鑿都只能留下幾道白印子,她挖得渾身酸痛,水泥墻仍然巋然不動。
她真拿它沒辦法。
“這事就離譜。”
女孩說。
“這事就離——譜——!”
女孩對著水泥墻大喊。
半夏捧起枯葉雜草,輕輕地覆蓋在陷阱機關和尼龍繩上,直到它們融為一體,這是必要的隱蔽措施,明晃晃的繩圈很容易引起動物的警覺。
做完這一切,她又繞著陷阱走了幾圈,確認從各個角度都看不到繩圈。
女孩忍住了自己把腳踩進繩圈試試的想法。
人就是這么奇怪的生物,總是喜歡在作死的邊緣反復試探,你在地上畫個圈圈,百分之百會有人往里面踩,不踩渾身不舒服,半夏打消腦子里這個危險的念頭,萬一機關被觸動,她就要被吊到樹上去了,這里可沒人能幫自己。
半夏收拾收拾離開現場,順便抹去自己的行動痕跡。
陷阱放在這兒沒事,等準備好了誘餌再回來。
她要去準備下一個陷阱了。
一個陷阱不夠用,得多設置幾個,如果不是資源有限,半夏甚至想在梅花山莊遍地放滿捕獸夾。
半夏準備在梅花山莊小區內部的不同位置設置四個陷阱,她不信逮不到那個不速之客,這是人類的智慧,就算她是世界上最后一個人類,也不能讓那些畜生看扁了。
這是少女與野獸的對決。
她背上包和弓箭,沿著瀝青路往回走,今天晚上得去催催BG4MXH,讓他快點把老鼠藥送過來,當然這回可別再封存在水泥里了。
兩棟樓之間的巷道里迎面吹來呼嘯的穿堂風,霎時間所有的草木都隨風搖擺起來,像波浪一樣層層疊疊地起伏,半夏忽然駐足,扭頭狐疑地左右觀望。
放眼望去,蔥蔥蘢蘢蒼翠欲滴。
半夏皺眉。
是錯覺嗎?
是自己草木皆兵了嗎?
是什么東西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