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刷!刷!”
位于申醫校園角落處的那間小籃球館,仿佛已經專門只供江森使用。
周四下午四點多,一群老外扛著攝影器材,在高明輝的親自引領下,徑直來到這邊,陪同的,還有耐闊大中華區總裁羅賓威廉姆斯的姘頭兼總裁助理秦芳月女士。
而早到一步的江森這邊,身邊的隨員也不在少數,除了助理葉培和公費保鏢袁杰,同時出現在這邊的,居然還有甌城雄文的錢秘書長和已經變成錢秘書長的秘書蔣夢潔,以及光明正大摟著蔣夢潔,滿臉春風得意的鄭悅……
人員組成情況略顯復雜,但好在也完全不需要向嗯逼吸的記者們介紹。江森應這幾位記者的要求,配合地在鏡頭前投了幾個籃后,采訪便很講效率地正式開始。
“Johnson,雖然我知道這個問題可能有點殘忍,但是你恨你的養父嗎?”
奧運會結束快十天,但在海外,圣母的底層白人和不得不講政治正確的其他少數族裔們,依然還在熱火朝天地關注江森的“人權”利益。奧運八金冠軍,五項世界紀錄保持者,“中國最好名校文科第一名的考試入學者”,在母親肚子里被拐賣的不幸天才兒童,與命運抗爭的勇士,拯救美國癮君子的天才小說家,諸多這些標簽加在一起后,江森眼下在海外尤其是北美的熱度,完全沒有因為奧運結束而有半點消退,甚至反而隨著NBA常規賽開打,加上耐闊北美總部的推波助瀾,熱度一直居高不下,并進而愈演愈烈。
就在昨天,NBA新賽季常規賽第一場開幕賽,湖人主場對戰熱火的開場儀式中,兩隊球員全都穿上了印有江森中文名字的12號美國隊球衣,寓意為江森爭取更好的環境,深情呼喚江森移民到“充滿愛與和平”的國家。。賽前現場解說還很惋惜地說,江森“因為政治原因,被中國政府限制在了中國國境內”,特么的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小道消息,
說得那叫一個情真意切,
搞得美國當地到處有人高呼“攻下叉叉叉,
拯救小Johnson”,很是群情激憤。
而在這激憤之余,江森的12號球衣標價60美元,
一天時間就在美國各地賣出去兩百多萬件,再加上歐洲各國、霓虹、棒子、三哥那邊,
那利潤簡直的——
那特么就是一塊布啊!連工帶料,
哪怕再加上運輸和廣告營銷費用,
再加上直銷店的門面租金和人工等等等等,但平均成本攤開后,
也依然打死也超不過兩百美分的一塊布啊!
耐闊簡直特么割韭菜都要把收割機給割卷刃了!
發動機都特么割冒煙好了吧!
所以……江森這個“完美又可憐”的人設,必須永遠樹立下去!
對!沒錯!
中國社會在迫害他!中國政府,還有中國的老百姓,
全都在迫害他!
媽的又能呼喚正義又能割韭菜,
還能配合美國的全球戰略意圖……
秦芳月看著江森的側臉,
簡直心都要化了。
好想像伺候羅賓那個老頭那樣伺候小森森……不!比伺候羅賓還認真!
小森森,
姐姐愛你啊……
秦芳月眼里水波蕩漾,不遠處,
蔣夢潔則心情更加復雜。
早知道,當年在醫院里,她要是能忍受一下江森那時嚴重的青春痘,
把他一口吞了,現在她怕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了吧?誰能想到,
江森皮膚變好之后,居然真的這么帥。
她還一直以為祛痘靈上的廣告圖片是jing修的。
結果真人比照片還好看。
再轉頭看看鄭悅,
雖然不難看,可是畢竟三十六歲了,
加上還是離過婚的不知道幾手貨,而且越來越油膩……要不是被他死纏爛打中了招,自己又奔著三十等著嫁人……
蔣夢潔看著江森熟練地用英語和美國知名的國際大媒體的記者侃侃而談,又想到鄭悅這個繡花枕頭,不是靠著他爸吃飯,就是抱著江森的大腿吃飯,不禁越想越氣。
奴家本可以當皇后,
結果卻混成了陛下臣子的女兒,而且還是小妾上位!
鄭悅他前妻全家,現在都想殺了她了!
“我確實,恨過……”在蔣夢潔滔天的哀怨中,
江森面對記者,說著整個西方世界都愿意聽,而國內這邊,也不至于反感的“大實話”,“這是我們作為一個人的本能,不是嗎?他間接地害死了生我的人,我甚至完全想不起我母親的樣子。我那時候太小了,而且缺少食物,每天生活在饑餓的恐懼中,完全沒有多余的力氣去懷念和產生額外的感情。
我目前也沒有留下任何照片,前年我為她修建墳墓的時候,我甚至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我只能在她的墓碑上寫,江森母親的墳墓……”
“哦,對不起……”
坐在江森對面的記者,流出了眼淚,急忙從助手手里,接過紙巾擦了擦。
“沒關系,都過去了。”江森微笑著回答。
可在那記者眼里,這笑容卻意味著——
“Johnson,你真了不起,真的,你太堅強了。”記者鼻音很重。
“謝謝。”
“那后來呢?你是什么時候知道這件事的?”
“零七年或者零六年的年底吧,我記得我好像在某次采訪里說過。”
“沒關系,我們愿意再聽你說一次。”
“謝謝你們,你們太善良了。”江森的彩虹屁直接扔出手,反正特么也不用花錢,口頭賣國外市場一個好,外國廣大韭菜……啊不,是外國廣大人民一定會回報他的。
“那當時你是怎么想的呢?”
“當時我心情挺復雜的吧。”江森很坦誠的口吻,“那時候我正面臨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高考,我一方面需要考上大學,你知道的,只有接受好的教育,才能改變我們普通人的命運……”
“是的……”記者深表同意地點著頭。
“但另一方面呢,這件事確實影響了我。”江森道,“當時我手足無措。”
“我能理解,我完全可以理解。但是幸好,上帝保佑你,他仁慈地幫了你一個大忙。”記者搶話道,目光炯炯看著江森。
江森只好笑道:“是的,感謝上帝。”
聽到這四個字,嗯逼吸記者長舒一口氣,馬上又問:“那當時是怎么一回事?”
“當然他喝醉了。”江森道,“我們的村莊里,有一個平時大家共用的水源,是一個不算很大的小池塘。因為使用的人很多,因此那個池塘四周就沒有加護欄。”
“他落水了?”
“是的。”江森道,“一個警察救了他,原本他是可以活下來的,但是由于他剛做了胃部手術,因為寒冷——當時是非常冷的冬天,還有或許緊張的jing神,加上搶救本身對身體的影響,他剛剛愈合的胃部,又出現了嚴重的出血,然后我看當時的驗尸報告,似乎是胃底血管里的血液,進入了他的氣管,最終導致了他的窒息,那是一個非常痛苦的死亡過程。”
“你似乎還挺同情他?”
“只是……我不知道該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江森搖搖頭,“他雖然做了很壞的事情,可實際上,他只不過是無知,沒有接受過教育,他本應該得到法律的審判。”
內心白左的記者,聽著江森的話,不由得心都化了。
同情罪人,堅守法律。完人啊!道德完人吶!
Johnson!敢問你是耶穌轉世了嗎?!
他眼睛里熱淚在翻動,換上一種仿若虔誠的語氣,“Johnson,你太善良了,你的養父是撒旦帶走的,你已經做了所有你能做的一切。不是嗎?”
江森想起自己故意給江阿豹的那么多錢,點了點頭,嘆息道:“大概吧……”
“你養父當時做胃部手術的時候,他的錢是你墊付的吧?”
“對。”江森道,“當時我剛剛寫了我的處女作小說,收到了一筆錢。”
“你痛恨他,但還是花這筆錢,給他治了病?”
“是的。”
“你不后悔嗎?”
“當時并沒有,我認為這是我們應該做的,我們中國人,有這樣的文化傳統。”
“你真是一個天使……”記者淚如雨下。
邊上的攝影記者和助手們,也都跟著哭了。
“能跟我們說說細節嗎?”
“不太好說……”江森緩緩道,“當時我賺了些錢,所以他知道后,就向我要了一筆錢。你們知道的,我生活的地方,是個很貧窮的山村。我們村子里只有一家很小的店,賣一些不太純凈或者有時候甚至是過期的食品。
我的養父他這輩子,從來沒有拿到過那么多的錢,他當時就像得到了全世界那么高興。他買了很多的酒,用不太先進的工藝做出來的那種酒,整天整天地喝,一直喝個不停,后來就中風了,住進了醫院。醫生在為他治病的過程中,湊巧發現了他胃部的病變……”
“上帝曾經給過他活下去的機會。”
“對,是的。”江森入戲很深地嘆道,情緒低沉道,“他原本是能活下來的。我們花了差不多一整年的時間,讓他慢慢恢復,他也確實一度完全恢復了健康。出院的時候,醫生也曾經提醒過他,不能再亂喝酒,偶爾適量地喝一點,是沒有問題的,可是絕對不能再像之前那樣喝。”
“但是他沒有聽。”
“對,甚至喝得比之前更厲害了,是我給了他太多錢……”
“哦,Johnson,這不是你的錯……”嗯逼吸的記者站起來,走過去,抱了抱江森。
“沒事,沒事,我很好。”江森笑著拍拍他的背。
記者一抹眼淚,坐了回去,“抱歉,我只是覺得,你太……你可能需要一個擁抱。”
“我已經有妻子了。”江森道,“我現在每天都能得到擁抱。”
“你的妻子很幸福。”
“不不,是我很幸運,是我幸運地遇上了她。”
記者笑道:“電視機前的好多女孩子,聽到你說這句話,心都要碎了。”
“那我只能說抱歉了。”江森道,“希望每個人都能找到屬于自己的愛情。”
“可是姑娘們只愛你。”
“不不不,再過二十年、三十年,我就老了,到時候我不過只是她們漫長人生中,通過電視和新聞,得到的一段很短暫的記憶而已。等她們組建了自己的家庭,有了自己的孩子,她們人生的重心就會放在孩子身上,喂奶,換尿布,教孩子說話,她們會很快忘記我。”
“但也可能會一輩子都記住你。”
“好吧,那我只能說,謝謝大家,謝謝每一個關心我的人……”
“最后幾個問題,你選擇醫學專業,是因為你養父的原因嗎?”
“并不是,只是覺得,或許能幫助到一些需要我幫助的人吧。不過目前看來,我似乎還能做更多的事情,我非常感謝很多人向我伸出的援手。我們可能在更大的尺度上,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加美好。”
“比方說,你還捐了兩座小學,以及為那個曾經帶給你去很多痛苦的小山村,提供了超過六百個工作崗位,解決了兩千多人的貧困問題?”
“這不是所有的事情,我只是在當中出了一部分力氣,事實上這是我們集體的功勞。我們當地的政府,在這件事中,起到了更加重要和主要的作用。”
“那么他們開始著手處理你的身世問題了嗎?”
“好像是的,我聽說已經有兩名重要官員,被上級部分辭退了。我們正在努力糾正一切歷史遺留下的問題和錯誤……”
嗯逼吸記者眼淚的眼淚消失了,轉頭給助手一個眼神。
助手心領神會,在江森的最后一部分話上寫下,“這段刪掉”。
記者又轉回頭來,對江森露出家人一般的和藹笑容,“Johnson,感謝你接受我們的采訪,我們很希望你能去美國看看,如果可以被允許的話。”
“我一定會去的,我是自由的。”江森和他握了握手。
秦芳月開始激動地啪啪啪鼓掌。
根本沒幾個人的訓練館內,掌聲熱烈。
袁杰小聲問葉培:“江森說什么了?把這老外說得這么鼻涕眼淚的?”
葉培道:“憶苦思甜。”
“哦……”袁杰恍然大悟,“那這老外還挺不錯的嘛,對中國人民這么有同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