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趙把話說到這里,抬起頭往我臉上看了看。
我和林照對視了一眼之后,后者馬上走了出去。我這才點頭道:“你繼續往后說。”
小趙道:“老孫頭前面那些話,說得我心里直發毛啊!我哪還敢再往下聽啊?我就跟他說,你別說了,這事兒我干不了。招聘上不就是說看看大門嗎?咋還給死人洗上臉了呢?”
老孫頭跟我說:要不是有給死人洗臉,誰給你那么高的工資?你自己出去問問,像你這個歲數出去打工,給你兩千都得是老板跟你有親戚。
不讓你給死人洗臉,憑什么給你開一個禮拜五千的工資?
我當時是真的害怕了:我就告訴老孫頭,這活兒我干不了。我不干了。
我剛要往出走,老孫頭就說了一句:“你三歲的時候,差點掉在水盆里淹死了,對不對?”
我當時都嚇傻了,那件事兒,除了我家里人就沒誰知道。
老孫頭又連說了幾件事,我以前的事情件件都說準了,有些事情就連我爸我媽都不知道,他卻像是看著了一樣,說的一點不差。
老孫頭看我不走了,才說道:“你是童子命。”
“你本來是城隍廟的童子,跟著城隍去地府辦事兒的時候,偷偷投胎去了。童子不經允許就投胎,肯定是要被收回去。”
“三歲,十二歲,二十四歲都有個不好過的坎兒。過去了,你活,過不去就是城隍收你的時候。”
“你走了,今年就過不去。”
我聽老孫頭這么一說,心里就更怕了。
我從小到大,身上要是發生好事兒,還是壞事兒,我都能感覺著。今年,過了年之后,我就一直感覺要不好啊!
他這么一說,我心里就直犯嘀咕。
老孫頭看我不走了,才說道:“你幫我在這兒頂一個月。說不定,還用不上一個月我就能回來。我回來就能幫你把童子命送走,你也就沒事兒了。”
我想了半天,就一咬牙答應了下來。
老孫頭這才說道:“你記好了,死人的臉不是洗上一次就行。洗幾次,得看床頭上綁了多少根紅繩。按繩子的數量洗,但是最多不能超過三次。”
“洗一次就用一桶水。千萬別拿一桶水給死人洗兩次臉。”
“你把水拎回院子的時候,第一是別往水桶里面看。第二是千萬慢點走,水不能灑出來。水要是落了地,你就趕緊拿黃紙沾起來,決不能讓水滲地里。”
“你第二天倒水的時候,你先站在遠處往水里看看,你側著腦袋看見水面就行。如果水面是紅的,你就別去碰水桶,接著曬太陽,什么時候水變黑了,你什么時候把水倒了。”
老孫頭跟我說這些,我都一一記著了。
老孫頭走之前還特意帶著我給死人洗了兩次臉,說算是教教我怎么干活。
老孫頭教我干活的時候,我才發現門后面是五個水桶,那時候,我就問了他一句:床頭上最多能綁幾根紅繩?你這門后面有五個水桶,紅繩是不是能綁五根啊?
老孫頭給我來了一句:“五根繩,你遇不上。我干了一輩子,才遇上過一次五根繩。你要是有那個運道,直接買彩票也能發財。”
后來,我又追著老孫頭問了一句:“要是水一直都不變黑該怎么辦?”
老孫頭當時就跟我急了,說了一句:“你怎么總問那些不著邊兒的事兒?該干啥干啥去!”就把我給打發掉了。
小趙說話的時候,我也在想這個老孫頭的來路。
老孫頭的本事,要是按照現在的說法,他應該是入殮師。
按照現在的說法:入殮師又叫做葬儀師,所做的事情就是為死者還原未死之前的狀態。包括整修面容和身體,也可叫做為死者化妝整儀,盡可能還原完整面容和身體。
有一種說法是,入殮師是從東洋傳入了華夏,實際上,這種說法不對。
華夏早就有入殮師的存在。但是,入殮師并非是一個人,而是有著不同的分工,從給逝者穿衣,開光,抬尸體入棺,送尸體回家,都有專人來完成。而且,上一道工序絕不碰下一個人的活兒。
直到近代殯儀館逐漸興起,也不允許在家停靈之后,這些事情在逐漸的簡化,逐漸歸為一體,由入殮師自己完成。
老孫頭做的,只是其中一道工序,就是化解死者身上的怨氣,好讓后面的人順利整理逝者遺容。而且,他只管死于橫禍的尸體,不管其他。
這個殯儀館里,到底只有老孫頭這么一個能人?還是藏龍臥虎,暗藏著一整套白事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