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上春風徐徐,頂端帶著團團凋像的華美渡船,停靠在岸邊,遙遙可聞船樓里的鶯聲燕語:
“姜怡,你那個‘天機殿’,宗門舊址在什么地方?老祖正在引經據典分地盤,傳承人尚存的古宗門領地,要予以保留……”
“我不知道呀,我就一套仙王鎧,祖師爺叫啥都不知道……”
“快查,宗門轄境方圓三千里,比你的大丹國都大,賣了可不是小錢。”
“怎么能賣,賣了不成欺師滅祖了?”
“那就當靈田租出去收租子,我幫你管賬,收益三七分……”
“我又不是不會收租子,你憑啥拿三成?”
“公主,靈燁姐的意思,怕是她想要七成……”
“靈燁姐,我家的玄武臺,是不是得買回來?”
“好像是,你家祖上把地賣了,附近好幾個世家宗門手里都有地契,強行索要不合規矩……”
“買回來得多少神仙錢呀?”
“我給老祖打聲招呼,先把北邊的山頭分給你當戰功獎勵,然后和那些宗門置換,你再補點差價,應該就夠了……”
左凌泉從水兒屋里出來,重新回到梅花林,瞧見還在船樓里忙活的媳婦們,臉上稍顯得瑟的笑容瞬間收斂,重新做出憂國憂民之色,站在湖邊當望妻石。
崔瑩瑩因為心不在焉,沒有進去幫忙,此時抱著大團子,手里拿著一把谷子,站在甲板上吹風。
瞧見左凌泉這么快就出來了,崔瑩瑩還有點疑惑,團子也是如此。
不過團子這次沒“嘰?”,畢竟一張開鳥喙,大奶瑩就把谷子喂嘴里了,作為勐禽,要有自己的底線。
崔瑩瑩想了想,飛身而起落在梅花林里,瞄了左凌泉幾眼,又走到近前,探頭在左凌泉衣服上聞了聞。
“呃……瑩瑩姐?”左凌泉微微攤開手。
崔瑩瑩發現左凌泉身上沒有師尊香味,眼中閃過了一抹糾結。
作為徒弟,崔瑩瑩自然不盼望和上官師徒一樣,與師尊沒羞沒臊的大被同眠。
但師尊那性子,不給她點念想吊著,以后指不定干出啥事兒。
從剛才的交談來看,師尊是有想法的;左凌泉這么快就出來,只能說明,兩個人聊的不是很愉快,左凌泉有可能一反常態,沒有借坡上梅。
崔瑩瑩念及此處,高興不對,失望更不對,想想只能詢問:
“左凌泉,你和師尊聊什么了?”
左凌泉摟住瑩瑩姐的后腰,把團子夾在兩人之間,如實回答:
“在永夜之地,我和你師尊瀕臨絕境,你師尊為了鼓勵我,說出來后滿足我一個愿望,剛才就聊這個。”
“你提了什么愿望?”
“唉,說來話長。你師尊不是一直認為我是色胚嗎……”
“你不是嗎?”
崔瑩瑩眨了眨眼睛,疑惑看著色胚相公;團子也是微微攤開翅膀,做出疑問模樣。
左凌泉把放在瑩瑩姐臀兒上的手又移到了后腰,認真道:
“我是,但那是在你們面前,不是對所有人都色胚。你師尊覺得我好色,肯定會提一些非分要求,比如和你一起三人行什么的……”
“啐,你想得美!”
崔瑩瑩雙眸一瞪,臉兒頓時紅了,還把團子扔到了湖里,免得聽到了些桃桃不敢聽的話題。
“嘰?”
左凌泉有些無辜:“是你師尊這么覺得,不是我想。”
“你不想?”
“我……”
左凌泉張了張嘴,認真道:“我從來都是遵從瑩瑩姐的意愿,瑩瑩姐堅決反對的事情,我肯定不會做。”
意思是我同意,你就能師徒疊羅漢了?
崔瑩瑩眨了眨眼睛,不太好評價這話,主要是怕表現出堅決反對的態度,左凌泉就真收心,讓師尊的指望成了奢望。
左凌泉繼續道:“你師尊認為我是色胚,讓我隨便提愿望,顯然覺得我會圖謀不軌。我作為正人君子,自然不能按照你師尊的想法走,就提議用雞毛毯子,打了她一下,以示教訓。”
崔瑩瑩一愣,看了左凌泉半天,才確定自己沒聽錯,她難以置信道:
“你提的愿望,是用雞毛撣子打師尊一下?”
“是啊,瑩瑩姐你是不知道,你師尊當時那表情,絕了!又難以置信又失望,還對我坐懷不亂的君子表現,有一絲敬仰……嘶——誒誒誒……”
左凌泉得瑟話語尚未說完,就被崔瑩瑩揪住了腰眼,倒抽一口涼氣。
崔瑩瑩怒目而視,比梅近水都要難以置信:
“你腦殼才進水了吧?還‘絕了!’,你在想什么呀你?該正人君子的時候你那么無恥,該無恥的時候你倒是正經起來了,你想把師尊氣死不成?”
左凌泉連忙抬手:“瑩瑩姐輕點,我只是不想被你師尊誤認為色胚……”
“你是不是色胚,我不知道嗎?你不是色胚,讓我和玉堂躺一塊兒?讓靈燁戴著尾巴跳舞?讓我自己捧著……”
崔瑩瑩有點氣,話語比較大膽,基本上啥都說了,引來了船上媳婦們的側目。
好在左凌泉如今道行通天,不至于讓這些有損高冷劍仙形象的話傳到外人耳中。
左凌泉等瑩瑩姐訓道完,才有些無辜道:
“好好好,我是色胚。但當著你師尊的面,我能怎么辦?瑩瑩姐覺得我剛才該提什么愿望?”
“我……”
崔瑩瑩頓時啞然,她總不能說‘你該借坡上梅,把我為老不尊的師尊辦了,好讓她以后老實收心待在家里’。
崔瑩瑩瞪了左凌泉片刻,不知道該說啥,就有些惱火的在左凌泉腳背上踩了下,轉身走向船樓:
“我管你的。你自己想辦法,要是把師尊氣跑,你這輩子都別想在碰玉堂……”
“嗯?”
船樓里,正用著靜煣身體,瘋狂翻書查資料的上官玉堂,百忙之中抬起臉頰,眼神微冷。
不過九洲瑣事太多,上官玉堂一心兩用已經有些焦頭爛額,也懶得和崔瑩瑩瞎扯。
左凌泉看著瑩瑩姐負氣而走的背影,輕輕笑了下,想跟上去再哄哄,保證兩句,絕不把水兒氣走。
但崔瑩瑩不給機會,或者說不想在聊這種進退都尷尬的事情,直接飛上船樓頂層,把門一關就開始蒙頭大睡。
左凌泉不好打擾媳婦們工作,就站在岸邊,繼續當一個居于幕后,掌控天下大勢的高冷劍仙。
等時間到了下午,外面的會議遠沒有結束的跡象,謝秋桃倒是從船樓里跑了出來。
謝秋桃背著彩繪琵琶,穿著初見時差不多的小裙子,上身白衣,配著桃紅褶裙,手里拿著一份卷宗,快步來到跟前:
“左公子左公子,走走走……”
急不可耐的拉著左凌泉的袖子,往出跑。
團子見可以出去撒歡兒,也連忙沖了出來,落在秋桃的肩膀上。
左凌泉略顯疑惑,行走間看向秋桃:
“去干什么?”
“去光宗耀祖!”
謝秋桃圓圓的臉蛋兒上有點激動,展開手中的紙張,可見是一封重建玄武臺的文書,上面有北狩洲仙盟的印章,上官玉堂親筆簽署。
有這份文書在,便相當于取得了北狩洲所有仙家的認可,可以在指定地點建立宗門,使用北狩洲的修行資源,獲得九洲仙家的戰后扶持、補貼等等。
雖然如今玄武臺只剩下一家三口,曾經如日中天的輝煌早已不復存在,但有了在原駐地開宗的資格,便算是走出了光復宗門的第一步。
謝秋桃在外流浪這么多年,對這份證明玄武臺身份的文書,明顯很看重。
左凌泉拿起文書看了幾眼,詢問道:
“玄武臺重建后,你豈不是要在北狩洲當宗主?”
謝秋桃連忙搖頭,笑瞇瞇道:
“我是嫁出去的女兒,幫娘家重新落戶已經仁至義盡了,哪有留在娘家當家的道理。我先把玄武臺的底子打好,然后去奎炳洲把我娘接回來當宗主,等把這事兒弄完,我就陪左公子回左家成婚,嘻”
左凌泉輕笑了下,反正大會沒個十天半月開不完,而以他九垓境的道行,跨海去奎炳洲,和出門散步區別不大,便開口道:
“那走吧,我帶你跑一趟,陪去你接謝伯母。”
謝秋桃就是這個意思,畢竟她自個坐船過去,得小半年。她拉著左凌泉的袖子,想了想道:
“咱們得先去找個好陣師,把玄武臺的新宗門設計好,左公子你人脈廣,幫我找個厲害人物來弄唄。”
說起人脈,左凌泉認識的女人不少,但交情不錯的厲害修士真不多。
秋桃這拍馬屁的話語,顯然是想讓男朋友幫忙,把專門搞這一行的天帝城掌舵人拉來,親自操刀設計。
商寅一走,吳尊義就是九洲最強煉器師——其實不走也是,五大洲的運兵通道,就是吳尊義主導設計——吳尊義對天地本源的理解,已經超越九洲一個時代,他親自操刀打造的宗門構架,往后必然是天下仙門借鑒的模板。
想請吳尊義操刀設計宗門的仙家巨擘,在外面排隊估計能排到山外,已經不是錢能搞定的事情,沒點硬關系,根本見不到人。
左凌泉出面,請二叔幫忙弄個設計圖并不難,當下自然沒拒絕,不過他想了想,回去把正在忙活的清婉也叫上了。
清婉也是煉器師,雖然‘成名作’不少,但都用在靈燁身上,到現在外人都還以為她是個雷法術士。
往后千年萬年,清婉總不能一直當‘閨房煉器師’,借著這個機會,剛好讓清婉學學長輩的設計理念。
很快,左凌泉帶著清婉和謝秋桃,來到主峰外的一座仙山上,找到了正在忙活的吳尊義。
吳尊義是標準的煉器狂人,往前已經證明過實力,如今九洲統一,有了發揮的溫床,就開始大刀闊斧規劃改革整個九洲,以實現曾經的構想。
左凌泉來到落腳的庭院里,可見吳尊義正和雷弘量、商詔等知名煉器師,坐在一起商談九洲未來的發展方向,主要集中在通訊、運輸、資源利用方面。
左凌泉并未驚擾眾人,而是和兩個姑娘站在外圍旁聽等待,等著等著,就開始一起幻想九洲大地未來的風貌。
煉器師的腦子都是天馬行空,能坐在這里的人更是如此,所構想的內容基本上都超出了常人的理解和認知。
左凌泉仗著些許模湖記憶,本來還想提兩句意見,推行‘九洲現代化’,但很快就發現,誰是古人還真說不準。
九洲大地經過萬年沉淀,方方面面都已經很先進,和他記憶里的場景不一樣,只因為這里的底層構架不同,科技樹攀升的方向不一樣。
左凌泉仔細回想一圈,發現造跨海大橋、弄飛機鐵路什么的,在這里完全就是勞民傷財的雞肋,電視手機就不用說了,修行道隨處可見,實況直播也早就玩出花了。
所以左凌泉旁聽良久,并沒有顯擺自己貧瘠的腦洞,只是提議把修行道的便利,適當簡化下沉到民間。
但這個修行道其實也早就在做了,崔瑩瑩改善育種技術,讓整個九宗豐衣足食,仙家集市和渡口并不限制凡人出入,都是修行道從上到下的影響,只是九洲地盤太大,這些東西尚未體現出來而已。
等到吳尊義處理完正事,有了空暇,就起身離席,和左凌泉來到了偏廳。
左凌泉過來拜訪二叔,其實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當前的天魔雖然滅了,但從歷史來看,這個禍患并未徹底消除;在未來的某一刻,天魔很可能再度降臨。
上古先輩反擊也好、封閉長生道也罷,采取的都是守勢,能保住九洲一時,但不能徹底杜絕無窮無盡的天劫。
左凌泉也不知道天魔從哪兒來的,但知道要解決問題,必須先了解問題的根源所在。
所以接下來的時間,左凌泉的主要事情,就是弄清楚九洲天地和外面的關系、天魔的確切來歷。
天外世界太大,不敢貿然遠離,但人長著‘眼睛’,站在屋里也能觀察外面。
左凌泉構思的方式,是讓吳尊義設計,在‘天門’之內,修建一個觀星臺,弄一個尺寸通天的望遠鏡,或者朝外面放‘衛星’,獲取天外的各種信息。
如果能找到問題所在就徹底杜絕;找不到就搞‘塔防’,在天門之外打造一堆威力足夠大的劍陣,發現天魔就在百萬里外直接誅殺;再或者研究出可以隨時斷絕與天外聯系的方式,想開就開、想關就關。
這些設想理論上都可以實現,但需要對天地的深厚理解為支撐,所以不能急,只能給吳尊義時間去研究,以后再說。
聊完了公事,左凌泉就提了重建玄武臺的事情。
吳尊義對在天門之上修‘誅魔劍陣’的瘋狂想法很感興趣,而設計個宗門,對他這造詣來說,顯然有點殺雞用宰牛刀的意思。
不過侄女婿開口,吳尊義自然不會拒絕,草稿都不打,當場直接開始畫圖紙。
圖紙并非花在紙上,而是以流光在‘沙盤’上構造的立體圖形。
吳尊義隨手點撥,各種建筑和風水走向,就開始自行變幻,陣法雛形也出現在沙盤的角角落落,吳尊義信手拈來,可以說設計陣法的速度,比秋桃提要求的速度都快,秋桃能想到的都能做出來。
左凌泉在煉器一道算是外行,知道這造詣驚人,但不清楚具體有多恐怖。
而吳清婉光是看這一手,就覺得自己生活在原始時代,除了“這是啥?這又是啥?”,其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吳清婉本來還想幫忙參謀,但最后也只是站在左凌泉旁邊,一起用看神仙的目光看著沙盤。
謝秋桃對于設計自家宗門,非常的認真,站在旁邊左看看右看看,回想腦海里玄武臺的樣子,以免新宗門建立后,完全不一樣,丟了‘一脈相承’的底蘊。
本來設計個宗門,對幾人來說是很簡單的事情,兩刻鐘就能搞定,剩下的交給善于建造的本地宗門,按照圖紙去修建即可。
但在宗門標志性建筑物的打造上,幾人卻犯了難。
玄武臺的標志,是宗門正中心的玄武凋像,新宗門的設計圖上也保留著。
可蹲在旁邊看戲的團團,發現這么大個烏龜凋像后,非常的不開心,不停“嘰嘰嘰……”來回打滾兒撒嬌,要秋桃改成‘團團展翼’的大凋像。
謝秋桃對于這個要求,自然很難答應,畢竟把凋像改成鳳凰,玄武臺就得改名‘朱雀臺’了,在北狩洲放棄信奉的本土神明,改為外洲天神,怕是會遭神罰。
但團子和烏龜犯沖,不弄得話,豈不是讓身邊的團團大仙寒心了。
謝秋桃糾結了半天,還是讓吳尊義,在宗門正殿的房頂上,加了個團團展翼的凋像,以示對團團一路幫忙重建玄武臺的感謝,供后世子孫瞻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