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邊浮起的風箏形如大頭嬰孩,胖嘟嘟眼大無神,無比古怪。
這風箏迎風見長,很快形如小山,漂浮在沙田上空,投下一片陰影。
但凡被陰影籠罩之人全部行動受限,如陷入無形的影牢。
一道道肉眼無法察覺的細線在風箏下出現,頃刻間纏住了十位沙田執事。
下一刻十根血線憑空浮現,連接在十位沙田執事與風箏之間。
古怪的風箏竟有吸血之效!
朱常動彈不得,只覺得體內鮮血被持續抽走,不由得失聲驚叫:“伏魔圣傀!伏魔尊者!”
巨大的嬰孩風箏自從吸了人血,竟逐漸膨脹起來,不再扁平。
原本還算和善的模樣變得古怪陰森,好比天降惡魔。
這風箏是一件異寶,名做伏魔圣傀,只有伏魔劍派結丹境的伏魔尊者才擁有。
伏魔圣傀出現,說明伏魔尊者來臨!
徐衍在圣傀的陰影下仰頭看去。
陰影不會造成限制,真正令陰影里的人們難以動作的,是來自結丹強者的氣息壓制,稱為威壓。
岸邊有人高歌,踏水而來。
“天道蒼蒼,仙道茫茫,倏忽百年彈指間,不如入我劍中來,哈哈哈,都來!都來!”
來者面容枯槁,看不出年歲,生著一對招風耳。
此人叫丁逍,伏魔劍派的伏魔尊者,地位僅次于掌門。
隨著都來二字,沙田里的靈植夫甚至是沙奴的身上相繼出現連接圣傀的血線。
越來越多的人們被圣傀抽取著鮮血。
巨大的嬰孩圣傀越來越鼓,伸展手腳,臉面竟也開始紅潤,仿佛要活過來。
詭異的景象出現在沙田。
漂浮的圣傀就像一只多爪的吸血鬼,被它連接的人們任憑如何反抗也斬不斷血線。
徐衍身上自然是沒有血線的。
但他能感受到一股鋒利的攝取之力不斷在周身徘徊,如劍氣隨身般陰魂不散。
“吸血氣球?好古怪的圣傀,這玩意應該是鎮壓魔物的吧,居然也能反過來吸人血。”
徐衍暗暗搖頭。
劍之善惡,不在于劍本身,而在于持劍的人。
多么圣潔的寶物,一旦它的主人選擇作惡,那么它也會隨之變得猙獰。
面對伏魔圣傀與伏魔尊者,徐衍這點能耐用處不大。
不過徐衍一點都不擔心。
因為那位如劍的少年,已經拔劍了。
布衣少年背在身后的手慢慢向上,劍鞘里的長劍緩緩提升。
一抹豪光,如晨光乍現,撕裂了黑暗,在圣傀投下的陰影里閃耀開來。
所有人都不自覺的偏過頭,為了避開那耀眼的劍光。
徐衍的目力與活人不同,他能直視少年,將其拔劍的動作看得一清二楚。
其實少年的劍,很簡單。
他就那么看似隨意的在拔劍,毫無任何花哨的動作,樸素得好似樵夫砍柴,漁人撒網。
可就是這么隨意的拔劍姿勢,卻能帶給人一種無匹的鋒利。
普普通通的長劍每當從劍鞘里提升一寸,就有一道道劍光溢出,四散開來。
長劍出鞘的同時,沙田里傳來一道道短促的哀嚎。
一個個身影上炸起血光。
當長劍完全脫離劍鞘的束縛,包括常冒在內共計七十五人身死當場。
這七十五人都是叛變的沙奴或者被收買控制的靈植夫,均為反叛者,沒有一人是無辜的。
少年揮劍,簡簡單單的斬出。
沒有震天動地的劍鳴,也沒有霞光萬丈的劍氣,只有一道淡淡的劍風,飄然遠去。
劍寂無聲,沉如死夜。
卻斬開了陰影,斬開了圣傀,斬開了來自伏魔劍派的結丹強者。
血色一閃,丁逍的一條腿從半空掉進沙田。
“靈劍決!你是劍閣長老!”
伏魔尊者的驚呼充滿了意外。
丁逍毫不猶豫的遁入殘缺的圣傀當中,再也顧不得下方的血線,狼狽而逃。
風箏般的圣傀好似泄氣的皮球,瞬息飛遠,很快沒入遠方的山脈消失不見。
眾人得救。
齊遠矚胡亂拍打著前心后背,生怕剛才的血線沒斷,其他人也大多如此。
朱常等執事紛紛上前參拜那少年,口稱長老。
沙田里的少年則緊鎖眉峰,癡癡的看著自己的劍,對于旁邊的聲音充耳不聞。
這一刻,徐衍從少年略帶遺憾的臉上看出了他的心思。
剛才的交鋒,少年共計出了七十六劍,斬殺了七十五人,最后的一劍斷了伏魔尊者的一條腿,沒能留下丁逍的命。
如此戰績,足夠驚人。
要知道丁逍可是實實在在的結丹強者。
伏魔劍派的伏魔尊者,一個照面腿丟了一條,足以說明少年有多強大。
但少年并不滿意。
他在遺憾著自己的劍道尚未大成,遺憾著沒能一劍斬殺同階。
徐衍估計這位劍閣長老應該年紀不大,還沒達到喜怒不形于色的程度。
恰恰是這份稚嫩,讓他于沉悶中有了幾分朝氣,不再那么死氣沉沉。
身后涌來海浪。
徐衍的衣襟在水面起伏。
豁然回頭。
遠處的海面掀起更大的風浪,狂風怒吼。
水里有東西在興風作浪!
徐衍心頭一喜,一條條死掉的火鰭魚相繼游動起來。
沒用多久,徐衍以魚眼的視覺捕捉到了魚王的存在。
不止徐衍,布衣少年也抬起頭,收斂了遺憾的神色,目光微凜。
嘩啦嘩啦的浪頭不斷涌來,沖擊著僅存的冰網。
火鰭魚群不再胡亂游曳,而是聚集在一處,圍攏成一大團,在水底形成一股魚的漩渦。
朱常察覺到異樣,驚疑道:“一天還沒到,魚群怎么退了?不好!它們在集結!”
另一個女執事奇怪道:“火鰭魚群在產卵期向來是分散的,從不會集結,這次到底怎么了。”
朱常心驚肉跳道:“魚群集結只有一個可能……魚王來了!”
嘩啦!!
一道完全由火鰭魚組成的巨浪從海底涌起,泰山壓頂般拍向沙田里的眾人。
狼群可怕的地方,不是尖牙利爪,而是配合狩獵。
魚群恐怖的地方,一樣在于匯聚。
若無數火鰭魚集結成魚浪,即可吞沒一切。
浪未至,火光先到。
魚群齊齊張口,噴吐出的火光接連成片。
從遠處看去,這一道魚浪無比壯觀,靜海上憑空生出一道火焰巨浪。
黑壓壓襲來的魚浪,若無筑基修為甚至生不出半點抵抗的心思,完全被其氣勢所壓垮。
有幾個修為低微又膽子較小的靈植夫甚至尿了褲子。
齊遠矚臉色蒼白道:“怎么辦!徐哥怎么辦!根本沒地方躲啊!”
“不用躲,魚浪砸不下來。”
徐衍躺在水面上,若無其事的看著砸來的巨浪。
可算有了個強力隊友,咱也感受一把躺贏的滋味。
劍光再次出現。
布衣少年不負眾望,果然再次出劍。
他這一劍橫跨數十里海域,將海面辟出了一道深坑。
魚浪被劍光包裹,剎那間摧毀得七零八落,數以萬計的火鰭魚首尾兩斷,劍氣斬出的狹長海溝幾乎被魚血魚尸所填滿。
齊遠矚看得目瞪口呆。
剛才布衣少年斬丁逍的時候,他根本沒看清人家出劍。
這次雖然也沒看清,但劍光過后遺留的海溝可是真真切切的出現在眼前。
“這什么劍啊,比監正厲害多了……”齊遠矚癡癡自語著。
他所見過的最強者也就監正斐淺了,還輕易見不到監正出手,如今見識了如此可怕的劍法,齊遠矚越來越覺得自己渺小得可憐。
徐衍也很震驚。
這才是真正的劍法,可開天辟海!
與人家出手的恐怖劍道相比,司天監的煉尸官那一套手段和小孩子過家家沒差多少。
魚浪崩塌,海面未曾寧靜。
魚王龐大的身軀浮出水面,大口一張乘風破浪吞殺而來。
“是魚王!長老小心!”朱常不敢在水里停留,急忙忙離開水面。
其他執事一樣不敢站在原地,紛紛躍出海面,退在少年身后。
火鰭魚群充其量相當于低階妖獸,算不得多可怕,筑基境的修行者隨便出手即可抹殺一片。
火鰭魚王可不同。
那是真正的妖靈境海獸,兇猛的程度連結丹大修士都頭疼幾分。
尤其在海里作戰。
魚王有著天然的優勢,不僅能遁水而行,還可借助海水來禁錮敵人。
一個巨浪過去,千軍萬馬也能砸趴下。
沖來的魚王接連制造出三層巨浪,每一層巨浪拍下,站在水面的布衣少年始終紋絲不動,如同一塊堅硬的礁石,無懼沖刷。
魚王大怒,巨大的尖牙在落日的余暉下更顯猙獰。
它直接躍出水面,以龐大的身軀咬向目標。
“寂。”
布衣少年口中吐出一字,他簡單揮劍,四周的空間寂靜了下來。
再沒有巨浪,也沒有狂風,海面上甚至連點波紋都沒有。
半空的魚王從腹部開始出現了裂痕,而后整個身體斷裂開來,巨大的魚尾落下后依舊胡亂的拍擊著海面,砸起的水花宛如小雨般落下。
魚王的前半截身體尚未死去,拖著腸子發瘋般鉆回大海,留下一路血水。
半截的魚王注定活不成。
布衣少年也不追,而是緩緩收劍,轉身走向岸邊。
眉眼中的遺憾終于輕了幾分。
斬殺魚王的一劍,他還算滿意。
少年不追,徐衍可追了下去。
控制上百條死掉的火鰭魚,緊追魚王,終于在十余里開外的海域將其圍堵。
經歷一番撕咬,一條最大的火鰭魚成功將魚王頭頂的肉冠咬下,吞進肚子后奪路而走。
一連游出幾十里,這條吞下肉冠的火鰭魚在徐衍的控制下將自己沉入海底,埋在沙石深處,再也不動了。
本就剩下半截魚身的魚王又丟了肉冠,它不斷在海底打轉,眼見活不成了。
做完這一切,沙田里的徐衍可算放心下來。
肉冠到手,先天火精就算到手。
取寶不急于一時。
徐衍與眾人一起修復靈田,收攏冰網,忙活到天亮才完工。
火鰭魚群大部分被殺,剩余的相繼返回深海,今年的魚群任務相當于中途結束,并無獎勵可拿。
不過徐衍因為救了執事朱常一次,在對戰伏魔八杰的時候出力頗多,在朱常的疏通下得到了減刑五年的好處。
齊遠矚借徐衍的光,一樣減了五年刑期,樂得嘴都合不攏,做夢都在呵呵傻笑。
幾天后,徐衍趁著一次翻沙的時候,控制埋在海底的火鰭魚游了回來,取到魚王肉冠。
肉冠里面隱約有火光,預示著先天火精的存在。
將肉冠收入儲物袋,徐衍心情大好。
誰能想到伏魔劍派籌劃已久的動亂,到最后反而是徐衍這個毫無關聯的沙奴成了贏家。
經歷了沙田危機一事,執事朱常對徐衍更加看重,反過來自己掏腰包請徐衍吃了頓好酒。
被常冒用刀逼著脖子的時候,要不是人家徐衍,他可真就沒命了。
徐衍也從朱常口中得知了布衣少年的真正身份。
靈劍宗劍閣最年輕的長老,劍十七。
劍十七這種古怪的名字相當罕見。
布衣少年應該是孤兒無名無姓,后取的名號。
徐衍覺得很酷。
以數字作為名號,氣勢一下就上來了。
今后敲悶棍的時候咱也取個名號,就叫徐十八。
“這次沙田出事,我們十位執事難辭其咎,明日要返回宗門領罰了,哎。”
朱常嘆息著喝了杯悶酒,道:“所幸無甚傷亡,只是冰網毀壞嚴重,沙田無虞,若不然我等難逃重責啊。”
“朱執事奮勇對敵,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宗門是看得見的。”徐衍安慰了一句后,拿出一塊玉佩,道:“既然朱執事要返回宗門,可否幫我帶個信物。”
“小事一樁,帶給誰,咦!這玉佩好像是玉長老一脈之物,你怎么會有?”
“朱執事可認得唐秀婉,當初我幫過唐師姐一個小忙,這塊玉佩是她放在我這里的。”
“認得認得!原來你與唐師姐相識,這件事放心,肯定給你帶到。”
“有勞朱執事。”
得知徐衍與門內真傳弟子相識,朱常變得更加熱情。
“徐兄弟時運不佳啊,以你的身手,加上唐師姐這層關系,拜入靈劍宗可謂輕而易舉,即便選不上真傳,一個普通弟子的身份是跑不掉的,可惜你們司天監與大商皇帝牽連頗深,又遇上脾氣最差的程長老,哎。”
“沙田也挺好的,吃喝不愁,地處偏遠,是修煉的好地方。”
“再好也比不得山門吶,咱們修行者主要靠著靈氣修煉,宗門內的靈氣要比外界強出十余倍,沙奴六十載蹉跎歲月,等刑期結束,徐兄弟也老嘍,到時候天賦再好也白搭。”
朱常感嘆著大商司天監的命運。
徐衍倒是不覺得什么,有了商無極的大陣測試,徐衍更加確認自己是個沒有壽元生機的異類。
那句徘徊于生死之外的亡者,以往都用來忽悠其他亡者殿的客人,沒想到自己真是如此狀態。
頭掉不死,邪陣無效,非人非尸,整個一人間異類。
也不錯。
至少不用擔心歲月這把殺豬刀。
與朱常喝酒還有個好處,能逐漸了解靈劍宗的消息。
這些日子來,徐衍對靈劍宗的構造已經相當熟悉。
尋常的普通門派,大多只有幾位結丹大修士坐鎮,甚至只要有了結丹修為,即可開宗立派。
作為青州最大的門派,靈劍宗的結丹長老數量極多,達到了上百位的程度。
靈劍宗設有劍閣,有資格進入劍閣的均有獨到之處,稱之為劍閣長老。
沙田里的布衣少年劍十七,就是靈劍宗開宗千年來最為年輕的劍閣長老之一。
據說劍十七的年紀尚未到二十歲,容貌固定在十五歲是因為他在十五歲那年結成的金丹,就此永固了容顏。
十五歲即可結丹,不說前無古人,放眼三洲也罕有人能及。
絕對是鳳毛麟角的人物。
上次抵達大商的那個脾氣火爆的程長老叫程飛虎,也是劍閣長老之一,在靈劍宗地位超凡。
靈劍宗位于群山之中,共有十八座聞名天下的奇峰,稱為靈劍十八峰,每座山峰均有修為高深的結丹長老坐鎮。
除了劍閣長老,十八位峰主的修為在靈劍宗首屈一指。
靈劍宗的結構雖然徐衍早已滾瓜爛熟,他可沒想去那十八峰走上一遭。
魁星城既然有龐大的法陣能勘破他的尸身,靈劍宗的山門里肯定也有大型陣法存在。
尤其結丹強者的神識都極強,可以外散感知,很容易察覺到徐衍的古怪。
以轉靈訣所轉化的一絲靈氣充當生機,瞞得過同階乃至結丹境的大修士,卻瞞不過有心人的探查。
只要以神識詳細感知,徐衍這副尸身的古怪即可浮出水面。
彌補這塊短板其實也簡單。
只要自身的神識力量不弱于探查而來的神識,即可將外人的探知擋在身外,甚至直接摧毀。
神識由元神而來。
若想在結丹大修士的面前不露馬腳,只有將煉神術的第三層修成這一條路可行。
當然進階為火魃也算一個辦法。
火魃擋不住結丹的神識查看,但火魃能把結丹大修士掐死啊。
無人之際,徐衍仔細觀察過魚王肉冠。
肉冠里面的先天火精其實就是一小撮火苗,不停燃燒。
這東西是直接吃的還是有其他方法門道,沒徹底弄清之前,徐衍沒有立即嘗試。
雪果帶有極寒氣息,吃下去充其量變成個冰坨子,反正凍不死,早晚能融化。
先天火精這玩意比雪果危險得多,弄不好直接火化。
還是煉神術比較穩妥。
火精不急,弄清火魃的真相在吃也不遲。
日復一日。
徐衍對煉神術下了苦功,晝夜不停的修煉。
但進境始終緩慢,遲遲摸不到第三層的邊緣。
究其原因,徐衍自身的元神還是不夠強大。
煉神術的修煉其實不算難,與修行者的基礎功法有著異曲同工之效,在于積累。
煉氣境積累先天真氣,好用來突破筑基,而筑基境積累靈力靈氣用來蘊養金丹。
煉神術也類似,需要層層遞進。
徐衍能快速修成前兩層,是因為自身的元神本就不弱,再加上進化白僵之際帶來的一些增幅。
第三層所需要的元神積累則是前兩層的數十甚至上百倍之多。
遙遙無期。
如何能快些增加元神之力呢。
除了緩慢的修煉之外,徐衍想過各種辦法,后來真讓他找到一條捷徑。
藏神丹。
洛亦云留下的藏神丹還剩下三粒,徐衍一次將三粒全都吃下,等待藥效散盡,發現自己的元神變強了一丁點,相當于多修煉幾天的煉神術。
細微的變化,對于沖擊三層所需要的浩瀚元神相比微不足道,卻給徐衍打開了一扇捷徑之門。
只要有足夠的靈丹,積累元神的時間就會大幅減少。
捷徑找到,可惜沒有靈丹。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況且藏神丹這種珍貴的丹藥連洛亦云都不會帶著太多,可見大量服用的想法基本沒戲。
就算徐衍身上有靈石能買,關鍵是人家能不能煉得出那么多的藏神丹。
三天后,朱常等十位執事返回靈田。
冰網任務的失敗,宗門沒責罰這些執事,把賬全算在了伏魔劍派的頭上。
靈劍宗的高層還算通情達理。
與十位執事一同抵達靈田的,還有唐秀婉。
再次見到唐秀婉,徐衍發現這位唐師姐瘦了不少,臉色透著疲憊。
“對不起徐衍,我無法讓程長老收回對司天監的懲罰,只能做到將你們的刑期減少一半。”
唐秀婉眼眶微紅,見到徐衍第一句話居然是道歉。
“能減一半刑期已經很好了,多謝唐師姐援手。”
徐衍誠心的致謝。
原本六十年,一下減掉三十年,算上冰網任務減掉的五年,徐衍與齊遠矚的刑期還剩二十五年。
他這一謝,唐秀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眼淚撲梭梭往下直掉。
“我真沒用,救不了師兄弟,也救不了你……”
一聽這話,徐衍知道上次與唐秀婉參加伏魔劍派鑄劍禮的其他靈劍宗真傳怕是全軍覆沒,一個沒剩。
難怪唐秀婉顯得如此憔悴。
“盡管我沒能救下同門,還是多謝你,飛行法器原物奉還。”
唐秀婉取出縮小成巴掌大的雷舟,還給了徐衍,那枚玉佩她又重新掛回頸間。
“雷舟不夠快?”徐衍道。
“不是雷舟的問題,是伏魔劍派下手太快太狠,等我返回宗門搬兵,趕到的時候已經……”唐秀婉怒容道:“我唐秀婉與伏魔劍派不共戴天!”
同門慘死的經歷,讓唐秀婉心中郁結。
這口惡氣不出,她的心境很容易憋出裂痕,到時再想沖擊結丹則難上加難。
給徐衍留下一些她自己這些年的修煉心得后,唐秀婉當天便離開。
唐秀婉走后,朱常羨慕道:
“徐兄弟不知道,唐師姐為了你們司天監的事大鬧劍閣,與程長老據理力爭,用自己的人頭替你擔保,這才換來減刑三十載,若非程長老脾氣太爆不肯退讓,換個好說話的長老沒準把你們司天監的刑期直接抹消了。”
“這結果我們已經很滿意了,上次不過幫了點小忙而已,唐師姐為人如此耿直,竟去大鬧劍閣。”
“這點你算說對了,唐師姐在我們宗門出了名的耿直,喜歡打抱不平,最看重滴水恩涌泉報,這一點與她的師尊紅長老不無關系。”
聽聞紅長老這個稱呼,徐衍的眼前浮現出當初在無盡之森里那道腳踏紅劍的火紅身影。
徐衍剛一表現出好奇,朱常立刻道出紅長老的根底。
唐秀婉的師尊名為玉紅蟾,為劍閣長老之一,主要負責坐鎮魁星城。
這位紅長老為人耿直不茍言笑,見不得半點齷蹉,手下的真傳弟子受她影響極深,尤其唐秀婉,不僅繼承了紅長老的真傳絕學,連耿直的習慣都一并學了去。
朱常說著說著變得神秘起來,道:“徐兄弟可知道那紅長老的來歷?人家可不是人族,而是一位來自寒玉蟾一族的化形妖修!”
徐衍大感好奇。
“人族宗門居然有妖修?還是劍閣長老?”
“在云州的正統道門看來或許不可思議,在青州其實沒那么多講究,不止我們靈劍宗,青州有不少宗門都有妖修存在,不過出現在修行宗門里的妖修多為溫和一類的妖族,兇殘的妖族可沒人敢收留。”
原來如此。
徐衍對青州各大宗門的機制又多了一層了解。
回到住處。
徐衍捧著厚厚的一摞子心得,哭笑不得。
靈劍宗真傳弟子的修煉心得體會,對于修行者來說價值極高,堪稱萬金難求。
偏偏對徐衍這個白僵半點用都沒有。
兩人所修煉的根本不是一個體系。
結果便宜了齊遠矚。
“徐哥你不看嗎,都給我了?這可是好東西呀!能讓我們在修煉的時候少走很多彎路的。”
齊遠矚先是不解,隨后釋然,道:“我知道了,徐哥乃是修煉奇才,才不在乎什么一流宗門的心得體會,自己勘破的境界才有成就感,以徐哥的修煉速度,結丹大成指日可待!”
徐衍呵呵一笑。
“別和我學,你沒那個天賦,該看心得還得專心看,爭取早日筑基。”
“放心吧徐哥!咱們的刑期還有二十五年,刑滿之前我肯定筑基大成!”
話說得還算豪邁,但徐衍聽得這個別扭。
又過了半月有余,平靜的生活被一個消息打破。
朱常帶來了一個極其罕見的任務。
任務的名額不限,修為不限,時期是一年,完成后,二十五年的刑期可以一筆勾銷。
也就是說,只要徐衍能完成這次任務,即可成為無罪之人,直接歸入靈劍宗門下。
如此任務,徐衍自然不會錯過。
只是朱常的臉色有點古怪,猶猶豫豫。
“朱執事但說無妨,再危險的任務想必也比大商覆滅要安全。”徐衍道。
“說得倒是這個理兒,可這份任務實在古怪,其實出現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而是幾年之久,從來沒人接而已,我也是突然想起這么個任務來,算我多嘴,徐兄弟還是別接了。”朱常后悔道。
“接不接咱們可以慢慢研究,若真過于危險,不接了便是,還望朱執事如實告知,要不然我這心癢癢的,怕是要睡不好覺了。”
“哎,不是我小氣,這任務真不是什么好事,任務的主要內容是試丹,地點在藥王島。”
朱常嘆了口氣,將任務的詳情講了一遍。
其實任務很簡單,說白了就是個試丹童子的活兒,只是任務地點不在靈劍宗,而是遠在藥王島。
大型宗門里不僅有自己的宗門任務,還有一些關系不錯的小門派甚至是散修所委托的任務。
藥王島與靈劍宗的關系很好,離著也不算太遠,所以在靈劍宗出現藥王島的任務不算稀奇。
一聽是試丹任務,徐衍立刻精神了起來。
正缺靈丹壯大元神呢,這是送上門的好事啊。
去,當然得去!
別人試丹怕毒死,徐衍可不怕,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打著燈籠都沒處找去。
義正言辭的接下試丹任務,為此徐衍還特意宴請了朱常一頓大餐。
朱常愧疚不已,在席間多次勸說無果,后來聽說徐衍天生對百毒有特殊的抵抗力,這才作罷,同意了徐衍接取試丹任務。
身為沙奴,出門執行任務必須有執事送到目的地。
徐衍不同。
朱常為了賣個面子,特別允許徐衍自行趕路,真出了差池他朱常兜著就是了。
這是個會做人的,擅長結交。
在朱常看來,徐衍不僅身家頗豐財大氣粗,人脈更驚人,連唐秀婉那等需要他朱常巴結的真傳弟子都能舍命相助,這種人怎會趁機逃走呢。
即便完成不了試丹任務,還有別的簡單任務不是,二十五年的刑期,以徐衍的能耐多說再耗費十年八年也就完成了,誰能想不開差這么幾年而逃走。
真要逃了,可就成了靈劍宗的通緝犯,抓住后罪加一等,刑期至少翻倍。
拿到沙田執事蓋章的書信后,徐衍帶著齊遠矚啟程。
路上,齊遠矚心里忐忑不安。
“試丹會不會吃死人吶,我還是覺得在沙田翻沙比較穩妥,二十五年,很快就過去了。”
“給你的那份丹藥我都包了,你不用吃。”
“那感情好……可是徐哥吃兩份丹藥會不會中毒啊,你自己一個人把握更大,周旋的余地也更大,帶著我這個累贅有啥用呢。”
當然有用了,徐衍暗道你就是個二倍卡呀兄弟。
“咱們又不是去鬼門關,放心吧,別忘了藥王島我們有熟人,我和洛亦云可是過命的交情,見到咱們,洛兄一定高興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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