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臺前。

小丑將酒杯輕輕放下，用手按在自己胸口，輕輕一抽。

一張卡牌從他身上抽了出來，而他整個人身上的裝束與妝容徹底消失，恢復成柳平原本的模樣。

他低頭看著手中的卡牌。

——只見這是一張彩色的卡牌，上面畫著一名嬉笑的小丑。

“……有趣。”

柳平喃喃道。

忽然，酒吧的角落里傳來一陣掌聲。

柳平驀然回首，只見一道黑影坐在角落的卡座上。

那是一個披著深灰色斗篷的人。

他的身軀與面容隱藏在寬大的斗篷下，無法看清分毫。

“感謝你，小丑的扮演者。”

“在太過漫長的時間里，我見識過很多恐怖的戰斗，但像你這樣如此具有觀賞性的戰斗，卻是極其罕見。”

他以沙啞低沉的聲音說道，語氣中不乏贊揚之意。

“你是誰？”柳平問。

“你可以叫我獄靈，我在此等候已久了。”斗篷下的人說道。

柳平正要說話，只見那人頭頂浮現出兩行小字：

“無盡獄柱之靈。”

“卡牌師的引導者，它會幫助你完成最后一步。”

——原來是這樣的一位存在。

柳平笑了笑，說道：“如果真的給你帶來些許歡樂，那將是我的榮幸。”

“很好，很好，你不是那種只知道施展暴力而對暴力的美一無所知的蠢貨。”

獄靈說著，一步一步走到柳平面前。

它伸手在吧臺上拍了拍。

霎時間，一張張卡牌整整齊齊的擺放在吧臺上。

它們保持著倒扣的模樣，讓人看不出端倪。

柳平手中的小丑卡也飛出去，落在吧臺上，與其他卡牌保持著整齊的隊列。

“讓我們先來看看你在戰斗中用過的卡牌——”

獄靈做了個手勢。

一張張卡牌次第翻過來，呈現在柳平面前。

卡牌：白板。

卡牌：母雞。

卡牌：紅桃三。

卡牌：小丑。

卡牌：鮮花。

卡牌：拐杖。

以及——

三張完全空白的卡牌。

“卡牌師所能抽取的卡牌，是按照靈魂力量的強弱來決定的，你走的是修行側的路子，目前是金丹境界，所以你能抽取的卡牌便是——”

“六張。”

“——超過這個數，接下來你只能抽到空白卡牌。”

獄靈指著那三張空白卡牌。

獄靈將“卡牌：拐杖”挑出來，與其他三張空白卡牌放在一起。

一共四張卡牌。

正是小丑在酒吧之中抽出的四張。

“就是這幾張。”獄靈以贊賞的語氣說道。

“小丑先生，在你走向酒吧以及與酒保交談的過程中，只發動了一次‘取悅’，也就是說，你意識到了自己的極限。”

獄靈繼續道：“這場試煉真正兇險的地方，其實是你只剩下最后一張卡牌可用，之后所抽取的便是空白卡牌。”

“所以你沒有立即跟酒保動手，而是將每一張卡牌扣在桌面上——”

“你開始跟酒保說話，誘惑他放棄戰斗；并且隨著你不斷抽出卡牌放置在桌面上，他所面臨的壓力將不斷提升。”

獄靈笑了笑，說道：“事實上，你抽的四張牌之中，三張都是空的，僅有一張可用。”

“事實上你在進入酒吧之后，就再也沒有發動‘取悅’，這樣一來，其實有三張牌都無法立刻化為小丑的武器。”

“但酒保卻沒注意到這一點，他一直被你的言辭吸引著注意力——”

“他原本有極大機會可以贏你，但竟然被你說動了，最后還投靠了你。”

獄靈點了點那張畫著拐杖的卡牌。

“最后一張牌，贏下了這場賭局。”

“——相當jing彩的一場戰斗。”

獄靈鼓掌道。

柳平道：“很榮幸得到您的欣賞，不過我猜您來此，不止是要與我說這些。”

“當然。”

獄靈念了一道晦澀的咒語。

吧臺上，所有卡牌重新扣過去，以背面朝上。

緊接著，一股明悟浮現在柳平心中，讓他立刻知道了當下該做什么。

——完成試煉，等于通過了眾神設定的規則。

他可以從剛才戰斗中使用的卡牌中挑選一張，歸于己用。

這還用選？

柳平伸出手，將那張小丑拿了起來。

呼——

一瞬間，其他卡牌全部消失。

唯有他手中那張小丑卡留了下來。

一行行燃燒的小字浮現在虛空之中：

“你通過了試煉，正式獲得了成為卡牌師的資格。”

“接下來是最后一步。”

“你必須得到獄靈的指引，由其為你降下一張專門用來奴役眾生與萬物的卡牌。”

四周漸漸出現了一股異樣波動。

整個世界被灰色籠罩，仿佛失去了色彩。

“去荒野，我在那里等你。”

獄靈說完，忽然從原地消失不見。

柳平心有所感，收起那張小丑卡，起身走出了酒吧。

他站在外面的街道上，朝小鎮外的荒野望去。

“是那里？”

只見廣袤無垠的荒野中，出現了一座雄偉的黑暗尖塔。

整個世界只剩下灰白之色，唯有那座尖塔上，透出一股讓人心悸的深紅色火光。

柳平輕輕一點地，朝著那座尖塔飛掠而去。

不一會兒。

他就抵達了黑暗尖塔之下。

只見整座塔通體由不知名的金屬鑄造而成，處處嚴絲合縫，沒有任何窗戶和門扉。

在尖塔的外面，密布著數不清的黑色鐐銬。

每一副鐐銬都不是空的。

形形色色的存在被鐐銬所束縛，身軀緊緊貼在尖塔的外墻上，一動也不能動彈。

柳平來到一個被鐐銬所束縛的人類面前，細細觀察。

那個人原本毫無生機，仿佛已經死去。

當柳平靠近之時，那個人猛然抬起頭，睜開眼睛望過來。

“活人……不，是卡牌師！”

他拼命扭動著骨瘦如柴的身軀，口中發出哀求之聲：

“救我！讓我當你的奴隸，我愿意為你做任何事，求求你了！”

柳平看著他道：“你為什么被困于此？”

那人急忙道：“快，沒有時間了，我乃是過去時代的強大存在，求求你，讓我成為你的卡牌！我能為你殺光任何冒犯者！”

柳平道：“既然你這么強大，又是什么人把你綁在了這里？”

那人張口說話，突然——

整個尖塔上，數不清的存在齊齊發出了哀嚎之音，聲震四野。

那人的話語被無邊無際的聲浪所淹沒，他臉上露出急切與哀求之意，似乎還想繼續說下去，卻突然不受控制的發出了痛苦哀嚎。

整座尖塔開始由黑暗變成深紅色。

炙熱的氣息從尖塔表面散發開來，令四周的土地也漸漸化作熔漿。

柳平不禁后退了幾步。

那些被困在尖塔上的存在們，爆發出一波又一波的痛苦尖嚎。

他們身體表面的皮毛血肉漸漸燒盡，只剩下一副骨架，卻還是止不住大張著嘴，仿佛依然在發出無聲的宣泄。

好一會兒。

尖塔漸漸恢復成黑暗之色。

那些哀嚎的存在們統統化作焦黑的骨尸，被鐐銬鎖在尖塔的外墻上，暫時不再發出任何聲響。

一片死寂。

忽然，一道聲音響起：

“那不是普通的烈焰與熔漿，而是傳說中的獄火，它能給靈魂和肉體帶來超出想象的痛苦與折磨。”

塔靈，它站在不遠處，靜靜的打量著柳平。

柳平問道：“那些被束縛在塔上的存在，他們是怎么回事？”

“你不必憐憫它們，因為它們都曾是毀滅世界的元兇，因此才被困在此地，享受著煉獄永恒的折磨。”塔靈道。

“毀滅世界？我一直以為……是神靈把我們的世界帶進了永夜。”柳平坦誠說道。

“你所知的這些神靈，它們并不擔起毀滅世界的罪責。”

“那應當是塔上的那些存在？”

“對，唯有這些愚昧而狂妄的眾生才是有罪之徒——他們摧毀世界，殺害同類，屠戮生靈——他們的肆無忌憚連神靈都為之咂舌。”塔靈道。

“那神靈呢？神靈沒做什么嗎？”柳平問。

“神靈只是在世界與眾生死亡后，引導它們進入永夜——身為一名卡牌師，你應當已經見識過世界的天墜，也見識過神靈的黑暗戲劇。”塔靈道。

柳平嘆了口氣，說道：“所以我們活著的時候，神靈只是冷眼旁觀，直到我們死了，它們才前來收割我們的一切。”

沉默數息。

塔靈低沉的聲音在黑夜中響起：

“一切有因，必有其果，凡人們，你們活過的剎那，前后皆是永恒的暗夜，而這永夜卻是神靈的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