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真氣,煉化人體陰陽,返本還源歸真,凝而不散,溝通內外:是為武人之真氣!
方鴻彈指間,便有兩道真氣子彈激射而出,穿透氣浪與音波,彷如無堅不摧的透明箭矢,但卻泯滅在白雕周身的妖光之中。
“這威力……似乎比我預料的弱上一些。”
“無法傷到它。”
方鴻有些遺憾地搖搖頭。
一出手,就知不對勁,測試版真氣子彈的威力偏弱。
畢竟,憑借悟性高,創造改良的武道打法需要經過大量磨合……方鴻僅僅琢磨了半月有余,還有待加強。
電光火石。
靈光閃爍。
方鴻望著百丈高空的先天之戰,先天大妖振翅,先天武人出拳。
“再試試。”
方鴻再度彈指射真氣,做出了細微調整,竟然比之前強出兩分,直接穿透白雕的周身妖光,擊中它羽翼根部。
真氣接觸妖身,炸裂開來,似爆裂彈。
叮叮的兩聲輕響,剛傳出,就被天搖地晃的轟鳴掩蓋。
一眼望去。
它依舊毫發無傷,一根毛都沒有掉。
“可笑……真氣境武人偷襲?”
大妖白雕壓根兒沒在意,撲騰了兩下翅膀,振動羽翼,掀起大風,幾乎憑空造出了小型龍卷風,殺向置身于烈焰之中的先天武人。
風助火勢,壓過去!
風流之劇烈狂暴,居然把火焰吹得歪歪斜斜,將要熄滅。
“陽炎刀!”
那先天高人一聲暴喝,纏繞周身的火焰一下子散開,蕩開,遍布四周,極速流動了起來,統統匯聚在他的雙掌之間。
只見:
一名鬢發微白的中老年先天武人佇立半空。
手臂抬起,雙掌合攏,竟有一記火焰刀漸漸成型,綿延十余丈之長,好似虛幻不真實的烈焰長刀!
飛云書院上方的高空。
先天之戰,風火對撞,引來無數人仰望。
書院的教習們,學子們,包括附近的居民,小商小販,路上行人,歌舞鶯鶯的勾欄之地的女子,全都在仰望高空。
“先天!”
“那是先天境界的高人,搏殺大妖!”
“禍事了,要命啊……咱們縣城乃是蒼州府治下區域,距離邊疆江州府,足有一千五百里,怎會有先天大妖,怕是存著驚天的陰謀啊。”
“走,快走,勿再觀。”
一個個面色驚駭,恐慌,遠離此地。
像這種層次的戰斗,稍有不慎,就會被余波殃及——天上烈焰蔓延到白雕的妖身之上,借助狂風,焚燒旺盛,卷起周邊空氣的細微粉塵,引發一串連鎖式的震蕩爆炸!
猶如煙花盛開,下起了火雨,美輪美奐的景觀帶來了禍患。
一處處樓閣民宅被點燃了。
頃刻之間,處處失火,冒出了濃濃黑煙。
“逃!逃命啊!”
“先天之間的廝殺,一丁點余波便可焚毀房屋,丟了性命。”
附近的人群爭先恐后地逃離。
路邊的地攤,商鋪,恍如戰爭來臨的亂世景象。
街上擁堵,互相推搡,有人跌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充斥著驚呼尖叫的各種聲音。
這一刻。
書院內。
方鴻站在僻靜的小樹林里面,瞥了眼遠處的教習奔走,學子四散,傳來聲嘶力竭的急促吼叫,好像要進入書院的地窖避難。
地窖當成避難室?
豈不是愚蠢至極?
這跟鴕鳥遇到危險把頭埋在沙子里有什么區別。
方鴻搖搖頭,瞳孔如炬光,繼續射出一記記無色真氣。
叮叮叮!
幾根白色羽毛被擊斷,從高空飄落下來。
還不夠,還是太弱……方鴻繼續演變著真氣子彈,加以調節,威力越來越強橫。
方鴻面露憂色:“倘若,飛云縣的先天高人落敗身亡。縣城上百萬人口,恐怕都會淪為大妖的口糧,到時候尸山血海,慘絕人寰,不知幾人能生還!”
扭頭就跑,逃離飛云縣?
方鴻自忖做不到。
妖孽潛藏,害人性命,他不是救世主,管不了那么多,只能守好自家的一畝三分地。
但……先天大妖來襲,將會屠殺整個縣城所有人!
這屬于大義范疇。
茍且偷安,就違背了他的高尚品德。
作為一日抄錄五冊的抄書人,方鴻見多識廣,看過大量記載,很明白人族妖族不共戴天,已經是種族生存繁衍延續的存亡斗爭。
“在這兒住的很好。”
“搬家的話,太費事了。”
“更何況夭兒蓁蓁上學練武,跟老師同學熟悉,認識新朋友,突然之間就轉學,陌生環境對心理影響很大。”
方鴻吸氣,爆發真氣,如箭雨一般射向那白雕大妖。
無論如何。
總得略盡綿薄之力。
須臾。
書院內一片冷清,不見人影。
先天之戰,仍在繼續,打個一天一夜都正常。
“再來!”
方鴻經過摸索,調整,驗證,真氣子彈的威力翻了好幾倍,一下子撕裂長空,擊中白雕的琥珀色眸子。
它猛地眨了眨眼,尖嘯道:“地上那個真氣境武人,不去逃命,還敢偷襲我?自不量力的東西,我等會生吃了你!”
只見:
它眼眶隱隱發黑,流出一點漆黑的妖血。
僅流血……
沒致盲……
方鴻瞪了瞪眼睛,無語了:“這讓我很沒面子啊。”
“不愧是先天大妖,沒有弱點,難以破防。”
“后天逆境斬殺先天大妖,完全是不切實際的奢望。我能擊傷,已經是相當不錯,傳出去足以轟動整個郡縣。”
傷害較低,寸功難立,卻也在方鴻的意料之中。
真氣是他的短板。
須知。
真氣數量和真氣威力乃是成正比增長的關系。
截止目前,晉升半月,方鴻體內才演化十二道真氣,超過縣尉施高虎,暫時不如青衣女子姜可嵐。
當然,真氣歸真氣,只是決定戰力的一部分因素……方鴻攤開五指,緩緩捏了兩下,緊盯著上方的先天之戰:“先天元氣融合了圣地神府大力丹的殘余藥力。到今天,粗略估算的話,我約有二十萬鈞之力,正面打一拳,不知能否傷害到先天大妖?”
他抬頭望去。
天上的風火纏繞,震蕩轟鳴,愈演愈烈。
白雕大妖左右搖擺了起來。
它的目標,是帶回子嗣后代,順便吃個幾百人。
它平時經常吃人,咀嚼血肉,但沒辦法盡興,得留著活人血,澆灌子嗣胎蛋。
以人血澆灌,能加速孵化,還可以提升蛋胎的營養品性。
屆時,子嗣破殼而出,生下來便是具備妖力的小妖。
“哼!”
它突然加速變向,甩開了那位先天武人,振翅之間,俯沖下來,抓向飛云書院青云榜石板旁邊的那幾枚蛋。
至于撿到妖蛋的陳曦兒。
她逃離之時,忘記了帶上行囊。
“果然如此。”
“陳曦兒撿到的蛋,引來這只先天大妖。”方鴻確定了猜測。
眼下,不是追究過錯責任的時候。
而且,方鴻不覺得陳曦兒有什么罪過之處。
唯一的過失,是粗心大意,她沒想到這是先天大妖的蛋……而先天大妖又通過某種手段,循著血脈感應,襲擊飛云郡縣。
但要說白雕無辜,屬于受害者,為報仇尋子殺人值得理解?
那就太蠢了。
生為人,當然站在人族的立場上。
先天大妖藏在附近的鄉鎮,焉知有什么企圖,在人族疆域下蛋,說不得還用人血澆灌,助其孵化,盡快出生……剛剛誕生的妖族幼崽兒,要孕育妖力,必先食人血,作為藥引子,以人族血液催生出一絲妖氣……這也是人族與妖族無法共存的原因之一!
多虧陳曦兒,將其引出來,有機會把危險扼殺在搖籃之中。
但仍有過失之處。
撿妖蛋,就應該立即摧毀,亦或者煮熟吃了。
“那么,是走,還是出手?”
彈指真氣,難以傷它,方鴻眼底閃過遲疑之色。
“唉。”
“任由它奪回妖蛋,將來孵化出了禽類小妖,會有更多人慘死。”
這一刻。
樹林之中,火勢漸起,一點點旺盛起來,冒出了濃濃熏煙,傳出噼里啪啦的脆響。
“罷了。”
“穩住發育,不是茍且偷生。”
方鴻慢悠悠抬腳。
他漫步而出,迎向那白雕:“行力所能及之事,盡上一份力,我也算問心無愧。”
樹木燃燒,煙霧籠罩,空氣隱隱扭曲了。
方鴻身影在其中若隱若現,撕開布衣袖口,戴上口罩似得。
“不動用底牌的話……”
“施展東天門……”
“一擊即離,抽身而退,離開這里去接夭兒和蓁蓁。”
至于后面的事情——飛云縣先天高人能否鎮壓它?
就與自己無關了。
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轟隆!
遍布大火濃煙的樹叢之中,方鴻一步踏出!
他一腳踏出好似是橫空出世,兩側火焰被壓倒變得傾斜,蕩盡濃煙,掃開灰塵,彷如形成一條V字型道路。
一瞬間,他的速度攀升到了極致。
一百丈,如同咫尺間,他來到青云榜石板前方。
從高空俯瞰。
方鴻擋在白雕大妖的必經之路上。
見此,先天真元境武人、陳立陽略微失神了一下。
“這……”
饒是見過大風大浪的陳立陽也不禁發愣。
后天境界,直面先天大妖,幾近于蚍蜉撼樹。
“縣城里隱居的真氣之境?”
“這是為民赴死啊。”
“真乃義士也。”
這份義勇,大無畏膽魄,挺身而出的壯舉令他動容,連忙傳音,發出警告:“我乃先天武人陳立陽,你莫要白送命,速速離開此地!”
“先天大妖,非后天可以匹敵。”
“這頭白雕屬于禽類妖族,最擅長俯沖殺敵,你切勿硬抗……往南!我來接應你!”
陳立陽有些急了,匆匆傳音,追在白雕的后面。
奈何追不上,來不及,禽類大妖的速度太快了。
甚至。
他的傳音在方鴻耳邊響起。
剛說到半截,白雕大妖已經來到了面前。
“無知!”
“找死!”
“你就是地上那個頻繁偷襲我的真氣境武人?死吧!”白雕大妖一爪子拍了下來。
那雙純白羽翼遮住了冬日陽光。
彷如一股兇殘無邊的妖風迫近。
陰影籠罩。
令人窒息。
換成任何一位真氣境,怕都會渾身僵硬,雙腿發軟。
像縣城北門的守將,只一下,就被掀開頭蓋骨,毫無掙扎之力。
這一刻!
黑嘴白羽如巨鷹的先天大妖攜著從天而降的兇殘威勢,一爪子壓爆了層層空氣,壓出了強烈颶風,似天地昏暗之中,云霄里探出巨爪,充斥著妖力凝成的猩紅光芒!
“好,好!”
方鴻不退反進,一往無前,就覺得心意暢通。
該出手時就出手。
所有的雜念,遲疑,猶豫,權衡,得失之間的考慮一掃而空。
“來,來!”
方鴻漠然一笑,挺身,捏印,十二道真氣催動,周身寰繞一股股透明氣焰!
他屈膝,身如站樁——陽極態!
他左手張開,憑空一抓——抱石練力空氣炮!
他右掌輕輕捏印,輕描淡寫,二十萬鈞之力爆發——東天門第一式,開門見山!
剎那間。
風停了。
畫面靜止了。
萬籟俱寂的時刻,地上的黑石磚面咔咔開裂,青云榜石板掀翻,以方鴻為中心,蕩開上百重浪,夾雜著震蕩不堪的灰塵泥土,形成一片如同真空的圓圈范圍。
噹!!
方鴻一掌按在白雕爪子上,大音希聲,宏大力爆發!
硬碰硬!
正面抗衡先天大妖的攻勢!
雙方碰撞在一起,氣浪席卷,無形的震波擴散。
他渾身一震,喉嚨一甜,雙腿酸痛地倒退了好幾步。
白雕妖身凝固在半空。
竟被這一擊打的滯空。
它那只白色巨爪呈現出輕微的彎曲幅度。
“再來!”
方鴻眸光發亮,一口血吐出,又是一記東天門。
提一口氣,再次捏印,他掌心暴然印在白雕爪子上,將其彎曲,直至折斷!
后天武人打斷先天大妖的爪子!
聞所未聞!
驚世駭俗!
那白雕吃痛之下,口吐妖光,一閃而逝!
方鴻來不及細看,視野內殘留一束妖光的殘影,即將穿透他的眉心之處。
瞳孔之中,映出猩紅的顏色。
頭皮一炸,渾身一顫,他感到無比強烈的危機感。
痛快!痛快!
方鴻的心臟血液好似沸騰,紛紛吼叫了起來,暢快淋漓的滋味!
“真氣護體!”
十二道真氣來回盤旋,冉冉升騰。
啵啵,啵啵,像戳破水泡,那一束妖光撕裂真氣,勢如破竹的貫通了九道真氣。
真氣防御墻,足有十二層。
但……妖光來臨,真氣防線如同一層層宣紙。
“真氣!真氣!”
方鴻引動體內的氣血勁道,借助大妖襲殺的外界壓迫力,鍛造體內的真氣。
借外力,鍛己身。
第十三道真氣鑄造成型。
霎時間,又是兩道真氣演化而出:總量達到十五道!
這是左卿級別的真氣標準。
至于力量……方鴻約有二十萬鈞的力量,超出了后天范疇。
如此雄厚的根基。
真氣品質當然也高的駭人。
“合!”
十五道真氣合并,卷起妖光,漸漸消磨,徐徐泯滅,遏制住了妖光的前進勢頭。
剎那。
方鴻身形一晃,騰空而起,直視大妖白雕的琥珀色眸子。
似捏印似執璽似推門。
第三記東天門。
在此前,方鴻施展東天門沒什么異象。
而如今,十五道真氣盤旋,量變引起了質變——冉冉升騰的無色真氣寰繞方鴻的手臂,一層套一層,一圈套一圈,一浪疊一浪,一波推一波,瞬間匯聚在手掌的四方之位。
乍一看。
十五道真氣沿著手臂匯成了一個若隱若顯的長方形狀。
值此之際,福至心靈,方鴻觸碰到爐火純青的境地——爐火爐火,無火不成。
一股難以揣測的高妙波動,擴張四面八方,籠罩這片天地。
方鴻手掌正前方:
朦朧的門戶一點點顯化而出,鑲嵌日月星辰,容納萬事萬物。
這扇模糊不清的門戶似屹立天穹之上,詮釋偉岸與高貴,不允許世間萬族直視。
言語已蒼白無力,難以描述。
雖只是一縷意境,亦有不可名狀的威嚴!
正待口吐妖光的白雕愣住了,就感到本能恐懼,心發顫,膽嚇破,琥珀色眸子縮緊,強忍著低頭臣服的驚懼之意。
“這是——”
它幾乎咬碎牙齒。
直勾勾盯著方鴻。
原本只是個后天九層的武人,毫不起眼,弱不禁風,敢迎戰它,不過是自取滅亡罷了。
但,施展出這樣的高妙法門,看起來像是……
像是傳說之中的那扇門……
白雕眼珠子一下子瞪得溜圓,飽含驚恐之色,全身羽毛豎立。
“不可能!”
“這是天羽族的參天之門?”
“區區卑賤的人族……怎么,怎么會用天族的法門!”
它心中瘋狂嘶吼,咆哮,尖叫,掙脫了本能恐懼,認定了此人竊取天族功法。
罪不可恕!
它口含猩紅妖光,咬向方鴻,要將其生撕活剝,剔骨吃肉,吞入腹中。
同一時刻。
方鴻一掌迎上去。
掌心前方,橫亙門戶,忽明忽暗的懸浮——方鴻托舉這一扇虛幻朦朧的門戶,碾碎它猩紅妖光,逆流而上,摧枯拉朽,直接打斷它嘴里沾著人族血肉的鋒銳牙齒,接著又直抵上顎,二十萬鈞力爆發,打穿妖骨,貫通頭顱,掀飛了先天大妖!
人前顯圣,根骨提高!
方鴻眼前閃過斬妖系統的一則提示。
“這也行?”
方鴻驚奇,沒有細想,看向面前的這頭白雕大妖。
它頭顱上揚,與脖子呈現直角。
它嘴巴張開,嘴角被撕裂,流出漆黑的妖血。
它被拍的妖身都向上拋飛,只覺得脖子發痛,腦子嗡嗡響,徹徹底底的懵了,思緒好似陷入了呆滯狀態。
“后天九層真氣境?單純力量不亞于先天初境?難道是人族的……是人族尊者,竊取了天族功法!”
“死!”
“必須殺死這個人!”
它好似想到了什么隱秘,瞬間清醒了過來,殺意滋生。
這時。
方鴻一擊即離,抽身而退,不再戀戰。
短短幾秒,連續三記東天門,幾乎耗光了他的全部體力……大約還有三四成的體力,再打下去,或者殘血撿人頭,難免會有些激進,危險。
“如此一來,也算盡力。”
“那先天高人應該能將其誅殺。”
方鴻重傷白雕,卻也受了傷。
體內的氣血翻涌,真氣滯澀,五臟六腑與筋骨震蕩不堪。
少說也得修養大半天。
不可再久留于此。
“溜了溜了。”
方鴻雙腳踏空,連連后退,就看到合不攏嘴的白雕,滿口黑血,狀若癲狂的樣子。
嘩啦!!
它振翅一飛,雙翼一下子展開,如山如海的猩紅光芒涌過來!
天上的冬日之光也黯然失色。
颶風席卷,壓爆空氣。
包括那幾枚造型奇特的妖蛋被拋射石子擊中,當場打穿,打透,生機飛速地流失,其內傳出一聲聲哀鳴。
“別想跑!”
白雕爆發了全力,完全不在意那些子嗣的生死。
“滾回來!”
它后方,一只大手抓過來,正是先天高人陳立陽。
他疾馳而來,橫跨上千米,總算追上了白雕……他眼角余光掃了眼踏空而去的方鴻,臉皮抽搐了幾下,六分震驚,兩分敬佩,兩分尷尬,傳音說道:“義士威武絕倫,待此間事了,大妖退走,可愿賞光來縣衙一同吃酒?”
他本想接應方鴻。
但……
瞬息之間,戰況生變……從他這個角度看,方鴻一記上勾拳,硬生生撕裂先天大妖的鷹喙!
太荒唐。
太離譜了啊。
后天武人逆境打傷先天大妖!?
看樣子,它傷勢不輕……陳立陽拽著白雕大妖的尾巴,將其拖回來,這才看到它的嚴重傷勢,整個頭顱幾乎被撕成兩半,鷹喙嘴部一時間合不攏。
“重傷!”
“好極!”
陳立陽大喜過望,臉上都露出勝券在握的笑意。
此前,充其量驅逐大妖,想要殺之卻是力有未逮。
如今,只要防止它振翅高飛……他足有七成把握擊斃此妖!
“留下吧!”
陳立陽抓著白雕雙翼,將它拖到平地上,強行壓制占上風。
后天武人都重傷先天大妖。
他,陳立陽,堂堂先天真元境高人還不能殺之?
這么一想,陳立陽眼角余光瞥了眼方鴻遠去的背影,傳音道:“義士別忘了咱們之間的約定,待我殺完妖,縣衙之內再相聚。”
“誅殺先天大妖的功績,有你一份。”
“拯救飛云縣,無數人活命,定當揚名蒼州府。”
他一邊鎮殺大妖,一邊傳音,念念叨叨。
遠處。
方鴻聽得不耐煩,吐了口血,踏空走向朝陽武館的位置。
‘這先天高人好像有點不靠譜。’
‘典型的順風浪。’
搏殺先天大妖,還敢傳音交流?這跟團戰激烈時,打開聊天框,打字交流有什么區別啊。
朝陽武館。
女學子練武區域。
兩個小丫頭正在修習靈鶴步,小腿來回亂踢,毫無章法似得。
“姐姐。”方蓁蓁瞇起眸子,左看看右看看,小聲道:“我們得提醒方鴻哥娶妻,成家,傳宗接代了呀。”
方夭小臉憂心忡忡地說道:“婚姻大事,須有長輩定奪啊。”
正所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可違背。
“不過。”
方夭面色喜滋滋,道:“大兄已經是氣血如爐的武人,不找長輩出面,亦可自行決斷。”
只需尋個有知名度的媒人。
托其物色一番。
“嗯嗯。”
方蓁蓁點頭,有些小憧憬:“什么樣的女子,配得上方鴻哥?至少得眉宇端正,家境殷實,有個五進大宅吧。”
兩人小聲低語。
旁邊。
女教習走了過來,膚色發黑,笑容格外親切:“館主交代了,你倆午飯與教習一個標準。”
方夭一愣,連忙擺手:“我們吃不了那么多的呀。”
朝陽武館,提供中午一頓飯。
教習,學子,餐食條件乃是不同的規格。
武人教習的午飯,量多,菜肴品種更豐富,更美味,通常是四葷四素外加一碗湯。
“哈哈。”
女教習微微一笑,搖頭道:“又沒讓你全吃光……好了,館主命令,卻是容不得拒絕。你倆好好練武吧,要對得起館主的賞識啊。”
待到女教習離開。
兩個小丫頭湊一起嘀嘀咕咕。
“你說……”
“館主是不是知道我們的兄長是武道奇才啦?”
“大兄囑咐,在外低調,咱們從沒有談起兄長的身份……嗷嗷,應該是館主消息靈通吧。”
兩人腦瓜緊挨著,小聲嘀咕。
這時候。
千米之外的高空。
方鴻望著朝陽武館的安寧景象,教習們各司其職,學子們專心致志的練武。
還有下方的街道,寬六七丈,來往行人,熙熙攘攘,彌漫著幾分熱鬧喧囂。
他微微一怔。
這邊的繁華景象,與飛云書院那邊的人人逃亡,處處起火,高聳的閣樓倒塌,平時擁堵的街道變得空蕩蕩,已經是災難來臨的混亂場面……兩者之間形成了鮮明對比。
“嗯?”
方鴻納悶。
大乾百姓這么勇,臨危不懼,生死看淡?
隨后又恍然大悟,他搖搖頭:“相隔十余里,樓閣林立,這邊的人們看不到先天之戰……畢竟,先天激戰的余波,局限在幾百丈的范圍之內。”
通訊技術落后,沒得辦法。
依賴于口耳相傳,近距離喊話,恐慌蔓延到此處還得一會兒。
就算有人眼力好,發現了天邊的異常景象,只當煙花,某處失火,不會太放在心上。
“呼。”
方鴻捂著胸口,咳出血來,嘆了口氣。
他身為中天北極紫微大帝下凡歷劫轉世身,竟也會力不從心,不能夠遇敵殺敵,遇妖殺妖,逆境伐之。
這完全不合理啊。
先天,后天,差距真的太大了。
先天初境,恐怖如斯,方鴻默默吐槽了一句,落在偏僻胡同,走向朝陽武館。
正此時。
他眉頭一掀,感覺到斬妖系統的細微變化……斬妖點數增加了!
當前狀態:凡人
根骨:0.95
靈性:1.71
境界:后天九層
斬妖點數:39
系統升級進度條:0.8
翌日。
先天之戰,大妖隕落,轟動了整個縣城。
彷如平地起驚雷。
有禽類大妖襲擊飛云縣……守城將領拼死一搏,英勇犧牲……先天高人鎮壓先天大妖,真氣境武人出手相助,合力斬妖!
人們都是后知后覺。
得知此事,或后怕,或震駭,或欣喜若狂,或手舞足蹈的慶祝。
“我讀書少,你別騙我啊。”
“昨日正午,先天激戰?我在箐簾樓賞舞,聽曲,玩了一整天,怎么不知這事兒。”
“不信去縣北看看!城墻崩塌,飛云書院周邊的民宅失火……”
“我侄子在那邊打零工,僥幸逃得一命。”
“唉,我有個朋友,平時在縣北城門做點小買賣。昨夜縣衙有人來,告知了死訊——據說那先天大妖叫了一聲,數百人當場慘死。”
人們議論紛紛,七嘴八舌,難以平靜。
這事兒,太罕見了,幾十年難遇一次。
很多人這輩子干脆沒見過先天境界的高人,更別說先天大戰。
“原來昨天不是放煙花?”
“先天之戰,天上下火雨,刮起一片片妖風!”
“先天之戰,只能事后觀戰……我剛從縣城北門回來,好家伙,高達十丈的城墻露出大窟窿,附近的樓閣商鋪全都遭了殃,要么塌了,要么歪斜,需要修繕。”
隨著這些訊息的瘋狂傳播,引爆縣城!
像是炸了鍋!
人們口口相傳,說著話,以此緩解內心的震撼之情。
某處酒樓的里堂,有人高喊。
“嗚呼!”
“縣衙張貼公告了!”
酒樓門外,街道交叉口,縣衙大吏張貼了一條公告。
簡述了昨日先天大戰的過程。
以及死傷人數。
“嗚呼!”
“真氣境武人重傷大妖!”
幾個光頭壯漢瞪圓眼睛,面面相覷了一會,只覺得置身夢境,有些虛幻不真實的感覺,大聲道:“這告示沒寫錯吧。”
縣衙大吏程立鵑冷冷道:“少廢話!”
“是。”
幾個壯漢縮脖子,不敢吭聲了。
冬日陽光很溫和。
施府之內,亭臺水榭,池塘假山。
“爹。”
施倚霄仍然不敢置信:“先天高人斬殺先天大妖,怎么跟后天武人扯上關系?”
合力除妖?
真的嗎,她不信。
“好了。”
身披白袍的中年人面色嚴厲,手里抓著魚餌,不再扔出。
他扭頭,語氣低沉地警告:“你休要胡言亂語,陳大人親自設宴,靜候那位真氣境武人赴宴……你信,或不信,都不可不敬!”
“要知道!”
“那是一位真氣境!”
“為父都不會輕易質疑一位真氣境的武道強者。更何況,還有陳大人為其正名。”
人,沒有敬畏,遲早會闖禍。
像那方鴻,就是最好的例子。
若是施府苛待下人丫鬟,就會與一位武道奇才結仇——待來日,人家存心報復,說不得就要付出血的代價。
而如今。
那兩個府內丫鬟,脫離奴籍,回歸自由,有了姓名,沒有怨言。
那方鴻,若是個明事理的,也會念著施府的一份人情。
如此行事……
雙方共贏……
這才是長久的持家之道……白袍中年人的語氣嚴肅,教育女兒施倚霄。
“爹。”
施倚霄跺了跺腳,道:“別提那個方鴻了。”
白袍中年人皺眉,心思敏銳,明白女兒的想法。
無非是昔日丫鬟翻身立命,與自己身份相當,有些不舒服。
這也是人之常情。
即使他,也免不了俗。
念及此處。
他面色溫和幾分,平靜道:“那方鴻奇才之資,確實不凡。但咱家乃是郡縣之中的府邸,你祖父官居七品,為父又在上個月踏入內氣境,以后未必沒有中舉的可能……霄兒你可知,方鴻這種出身貧苦的農戶,要比肩咱們施府需要多久?”
“至少得三代人的努力拼搏!”
“期間,兒女根骨差的話,還有著家道回落的風險!”
“奇才之資又如何?”
“等他考秀才,得幾年之后?”
“至于中舉,真氣之境,又得多少年?”
一串問題把施倚霄砸懵了。
她可沒想這么多。
“爹。”施倚霄乖巧道:“我真的不用去登門拜訪一下嗎。”
“不必。”
“你是我女兒,何須違心結交一個方鴻?隨自己心意便可。”
說完,白袍中年人擺擺手,慢悠悠扔出一把魚餌,看著池塘水面上浮出魚兒,爭相搶食。
水花濺起。
池塘魚兒來回游。
假山之上,鳥雀啼鳴,氛圍很靜謐。
施倚霄輕聲開口,她特別好奇昨天的先天之戰,忍不住問道:“那真氣之境的……后天武人如何打傷的大妖?”
“等你祖父赴宴歸來……你去問。”
“爹,您怎么沒去呢?”
“陳大人只傳喚了府城誅妖司的姜左卿,裘縣令,你祖父,以及飛云書院的張院長,這四人作為宴席陪同……呵呵,為父倒是也想去。”
白袍中年人語氣透露著幾分無可奈何的遺憾,苦澀。
他當然也想赴宴。
可惜,不夠格。
施倚霄自知失言,抿了抿嘴,不再多嘴。
從正午到下午。
冬日的太陽漸漸落到了西邊。
縣衙之內,擺設宴席,陳立陽望著遠方的樓閣屋檐。
此時。
宴席兩側。
姜可嵐,裘縣令,施高虎和張博武面面相覷。
‘這都等了一下午,縣衙官吏們做好迎接的準備……人還沒來?’
‘是啊,飯菜都換了好幾茬。’
‘唉……陳大人站在那,快有兩個時辰了吧。這事兒,換成我,恐怕得氣的跳腳。’
四人不敢開口,不敢傳音,只能用眼神交流。
后天武人重傷先天大妖。
哪怕擱在蒼州府,也是驚世駭俗的奇聞異事。
良久。
臨近黃昏時分。
姜可嵐:我吃飽了。
裘縣令:要不讓舞姬上來唱一曲吧。
施高虎:七天七夜沒睡了,我有點困了。
飛云書院的院長張博武:陳曦兒撿回妖蛋,有功也有過,卻不知陳大人會如何處置……她可是陳大人的玄孫女,應該不會下牢獄……女子下獄,等同死了,比死還要殘忍啊。
宴席靜悄悄。
四個人心思各異。
但都是一臉若無其事的表情。
生怕刺激到先天高人陳立陽。
要是轉身給他們一巴掌,那就慘了。
“咳咳。”
陳立陽結束了雕塑狀態,忽地咳嗽了兩聲:“你們且去吧……姜左卿暫留一下,我有事問你。”
很快。
裘縣令,施高虎和張博武紛紛離席。
“姜左卿。”陳立陽說道:“我問過我那玄孫女了,她是在戚風村鎮西邊叢林,接近東杏郡縣的地界,撿到妖族之蛋,回到縣城之時,將此事稟告衙門,交代了妖蛋的具體方位。縣衙有備案記錄,已遞交府城,告知誅妖司……按照大乾律,她引來大妖襲擊,理應責罰。但是這責罰輕重,我拿捏不準,你有何建議?”
聞言。
姜可嵐說道:“先天大妖藏在附近鄉鎮中,必有企圖,包藏禍心,陳曦兒引它露面,稱得上有功無過。”
她也稟報了蒼州府的誅妖司。
按規矩,少卿出面,前往那一處檢查妖族的痕跡。
至于陳曦兒……姜可嵐不覺得有何罪責,人族,妖族,無法共存,沒什么好講的。
雖然說,昨日縣城死傷很多人。
先天大妖存活,潛伏周邊,只會殘害更多人的性命。
“好。”
陳立陽輕輕頷首,語氣平靜:“我勒令她十年內禁止科舉,就當給個教訓,打磨一番心性。”
此言一出,姜可嵐臉色微變。
這懲罰,對別人來說,算是不痛不癢。
但,對于青云榜第一,武道奇才陳曦兒,十年內禁止科考,未免懲罰過頭了。
“好了。”
陳立陽擺擺手,詢問道:“前幾日呂子棋窩藏妖族,協助你除妖的那位義士,你仔細說說。”
聽她說完。
陳立陽臉上浮現笑意:“看來是同一個人……也不知隱居何處。”
養生齋。
后堂內。
方鴻低頭看向面前的書冊,面上不露聲色,眼底閃爍喜悅。
“蘇狀元傳記。”
“下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