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證明了,新老板果然對許國平另眼相看。
因為和他們見完面之后,新老板就告訴他,下午在這邊繼續等著,然后準備跟著新老板去一趟紐約。
“許,恭喜啊。”丹尼爾有點酸,“我早就說過的吧?你可是從斯坦福出來的博士,一定會被重視的。”
許國平雖然心里很開心,但仍舊如同平日里一樣,謙虛低調地說道:“老板不是說了嗎?這下大家都不用擔心會直接被裁掉了。”
“你覺得去紐約是要做什么?”
“不知道。”許國平既說的是實話,也不想先瞎猜。
在新老板面前努力一下是有必要的,但現在摸不清他的意思,對同事尤其是過去的上司鋒芒畢露可不好。
經歷了從70年代的夏國到米國的頂尖學府,又在走出校門后體會了不少異國艱難的他已經不再青澀。
況且,33歲的年齡了也不容他年輕張狂。
“一起到附近那家伊達利餐廳吃午飯吧,慶祝我們暫時保住了工作。”丹尼爾建議道,“許,你今天提了那樣的建議,是看出老板收購RIVA的目的了吧?我們得多聊聊!”
許國平難得地感受著同事們對他遠超以往的熱情,想了想就說道:“其實我覺得,我們的危機恐怕還沒有過去。丹尼爾總監,也許我們這段時間尤其需要努力一下,讓10月份有個更漂亮的答卷,證明我們的努力。”
四個為了未來擔心的人準備在餐廳里開一個認真的小會。
而許國平先抽空跟女朋友打了個電話,開口就說道:“珍妮,你還好嗎?”
電話那頭傳來電視的聲音,他的女友珍妮弗聲音急切:“我還好,你呢?見到新的老板了嗎?工作會有變化嗎?”
“見到了。”許國平笑起來,“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想先聽哪個?”
“……先聽好消息吧。”
“好消息就是,工作暫時不會有變化。”
“太好了!”珍妮弗興奮地說道,“我就知道,你一定行的。既然不會被裁掉,那有什么壞消息?”
“壞消息是,我今天得跟著新老板去一趟紐約,你今晚得一個人在家里。”
“……什么啊!”珍妮弗仿佛責怪他讓自己虛驚一場,隨后又說道,“現在這件事更重要,我沒關系的。不過不能吃到你做的美食,確實是個壞消息。”
“到了紐約,我會給你打電話的。”
“放心吧,等你回來了,我們再好好慶祝。”珍妮弗又聲音婉轉地說道,“我去買一套你肯定會喜歡的衣服……”
許國平暗暗心熱,又跟她笑鬧了兩句就說道:“我還要跟丹尼爾他們一起討論怎么進行十月的工作,先聊到這里了。愛你。”
“去吧!”
許國平掛完了電話,心中憧憬起來。
如果工作能夠穩定甚至更進一步,那么再過不久,也許就能買下屬于自己的房子了。那時候再求婚,就會更有把握。
最好的事,能夠得到新老板的重用,幫他徹底地拿到綠卡。
可回到了餐桌旁,才覺得氣氛有點不對勁。
“怎么了?你們為什么這么看著我?”
“許。”丹尼爾表情復雜地看著他,“財務部的朋友現在肯告訴我了,新老板是霓虹人,在米國,他們并沒有其他的公司。就算米國這邊的辦事處能保住,但如果我們如果作為一家外國公司在米國辦事處的雇員的話,你希望的公司幫你申請綠卡這件事……”
許國平的臉色陡然一變,沉默下來。
隨后他又勉強笑起來說道:“現在還不知道老板的計劃究竟是什么,綠卡的事,只能慢慢來。”
然而他的內心終究忐忑起來,同時想起老板為什么要問他有沒有綠卡。
這些疑惑,也不知道下午會不會有解答……
陶知命中午只是和埃克托聯系的一些時尚界媒體的老板或者總編見了見面,介紹了一下東京時尚盛典的事,然后也表示執行委員會將寄送正式的邀請函,并有專人聯絡他們安排往返的機票。
霓虹方面出錢,還會有報酬,算得上是一次公務旅行肥差。況且埃克托畢竟也是米國小有名氣的富豪,他把陶知命一陣吹捧,這些人怎么會介意多認識一個有錢人?
至于心里是不是暗自吐槽霓虹人真有錢,花這么多錢造勢人傻錢多,陶知命就不管了。
反正對于邀請國際媒體到東京進行報道這部分的費用,東京都廳和外務省安排了特別支出。
等回到了埃克托的公司,陶知命先讓前原玖美奈聯系灣流的銷售總監,就把許國平叫了過來。
房間里只有他們兩個人,許國平心里很忐忑,因為又多了對未來的不安。
想了想他還是問道:“老板,今天到紐約去有什么安排?我可以先做好準備。如果您有什么問題需要向我了解,我知道的都會回答。”
陶知命看著他,忽然笑起來,用了華語問道:“到米國八年了?現在一年5萬多米元,斯坦福的博士這么不值錢嗎?”
許國平吃了一驚,不知道老板為什么會說華語,而且發音……很純正。于是他試探著回答道:“公司給得已經不少了……老板,您跟夏國有很多生意往來?”
“算是吧,我在香島有公司。”陶知命隨后說了一句,就問道,“準備先拿到綠卡,到了符合條件之后再申請入籍?”
許國平不知道他問這些干什么,但這事對自己很重要,既然他問了,許國平就說道:“是的。當初進入埃克托先生的公司,他對我承諾了這個的。拿下來的是H1B簽證,現在已經滿了3年,3年之內如果還是不能獲得綠卡,我也無法繼續留在米國。”
陶知命并不評判他想要留在米國的念頭,時代的主流就是如此。
只要他對自己有用,陶知命倒挺愿意能有一個這樣的人,與自己有著某一份特殊的紐帶。
于是他笑問:“女朋友是米國人吧?”
“是……”
陶知命意味深長地看著他:“結婚移民的話,不是最方便的嗎?何況你也有工作簽證,又身為斯坦福博士,年收入不低。怎么,都33歲了,女朋友不肯嗎?”
許國平沉默了一會,然后說道:“她說,希望我在獲得綠卡之后才結婚,因為不想結婚后還總要接受移民局的調查。”
陶知命了然地點了點頭,隨后問道:“你學的機械工程,在RIVA這邊工作了一年多,不覺得大材小用嗎?流體機械,如果當初去院校執教或者相應的研究機構,獲得綠卡應該也很容易吧?”
米國雖然已經開始限制移民,但傾向的正是吸納高素質人才。陶知命其實挺想知道他是為什么跑到這樣一家游艇公司做售后技術的。
許國平沉默了一下,才如實說道:“這里的工資高,而且圈子也更大,我想多一些渠道。”
他并不介意陶知命問得這么深入,綠卡確實是自己的重要目標。老板問這些問得越仔細,越容易做決斷。
果然陶知命點了點頭說道:“如果我不幫你申請綠卡,那么你會很干脆地辭職嗎?”
“老板。”許國平也照實問了,“RIVA被您收購之后,就不是米國公司了吧?您得理解,我的簽證只有不到三年就徹底到期了。”
“埃克托承諾了幫你申請綠卡,他要賣掉公司,你沒去找他?”陶知命卻笑著問別的。
“他說,如果您決定裁掉我的話,就繼續回到他的公司。綠卡的申請……在排隊。”
陶知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排隊,排個鬼。
像許國平這種頂尖名校頂尖學歷的人,按理說申請起來應該很容易的。說穿了,這就是米國老板對于想要獲得米國綠卡的勞動力的壓榨。
先幫忙拿下工作簽證,在簽證的有效時間里,當然是能拖就拖。正式工作如果發生變動,帶來的麻煩也會很多。
毫無疑問,什么在排隊只是個借口。以埃克托的財力,在本地官僚系統有不小影響力正常得很。其實他還算厚道,畢竟給的薪水不錯。不然的話,許國平想要跳槽應該也不難。只不過,許國平選擇了熬而已。
于是陶知命坦然說道:“你想要我幫你搞定綠卡的話,挺簡單。只不過,需要先得到我的信任和欣賞。”
“您……可以怎么幫我搞定這個問題?”
“辦法多的是。”陶知命淡定地說道,“歸根結底還不是錢的問題。你如果現在就是百萬富翁千萬富翁,又有這個學歷,想移民有什么難。”
他反倒疑惑許國平為什么把這件事搞得這么難,不知道是因為一直在學校里讀書,對米國的政策和門道不夠了解,還是有別的苦衷。
但從他選擇進入公司工作,還甘愿接受售后工作來看,這個人也不天真。他的希望除了放在埃克托這種身價不菲的富豪所創立的有念頭的公司身上,還談著本地女朋友想著通過結婚實現目的。而游艇的售后,服務的可都是比較有錢的人,誰知道他還有沒有打著別的主意呢?
陶知命倒希望他是已經有點jing明和考慮周全的人。
許國平卻無奈地說道:“百萬富翁……”
自己一年也就賺5萬多米元,再加上每年必須得花的錢,一百萬得攢多少年?
陶知命接下來就跟他閑聊起來,聊他的專業,聊他對游艇技術的認識,也時不時穿插著他在國內的情況。
農村出身,父母還在國內務農,能到斯坦福來讀博士,人生已經是極大的躍遷了。
陶知命也不問什么將來準備怎么安排父母之類的話,從他讀書的經歷、工作的經歷、現在表現出來的知識儲備和職場認知,盡力地考察著他。
許國平當然聽得出來他的目的,對于他說能幫自己搞定綠卡這件事,許國平相信。畢竟他是能從埃克托手上買下一個有著多年歷史的游艇公司的人,財力就代表了實力。
聊著聊著,有人敲門。只見畢馬威的巴倫·伯格走了進來,隨后說道:“陶先生,艾麗莎已經和玖美奈小姐在與RIVA的財務部門進行對接了。您說這次還有別的事要拜托我們……”
陶知命點了點頭,還沒說話,許國平就問道:“老板,那我先到外面去等一下。”
“沒事,一起聽吧。”
陶知命一句話讓許國平心里一動,老老實實地坐了下來,就聽老板對畢馬威的這個人說道:“我對錄像帶租賃行業有點想法,之前聽朋友說,米國有一家叫百視達的公司模式挺不錯,不知道他們有沒有被收購的可能?”
巴倫呆了呆,又是收購?說起來他還真知道這個,立刻回答:“陶先生所涉足的行業很多啊,消息渠道也很廣。其實百視達的收購確實有可能,只不過,現在韋恩先生應該已經和他談得差不多了。”
“是嗎?”陶知命想想現在確實也已經到10月份了,只不過之前一直有北海道音樂節、游艇和各種事情忙著,顧不過來。
在奈飛的成長過程中,他們顛覆的這個百視達可是米國一整代人的時代記憶。陶知命只記得它的創始人在今年將公司賣掉了,后來輝煌的百視達其實就是這個韋恩推動起來的。只不過陶知命很清楚百視達的模式也并不難辦,他有自信比韋恩做得更好,而且將來還有更廣的空間。
于是陶知命又問道:“巴倫先生能夠安排人與百視達的創始人聯絡一下嗎?他們經營模式的細節,要價,韋恩先生的出價。如果有可能,我很有興趣。”
巴倫當然不會拒絕,又是一個新的單子,于是他說道:“我聽說,現在的價格在1600萬到2000萬米元之間談判,陶先生,您的底線是……”
“我能出得比韋恩先生多。”陶知命言簡意賅地說道,“能幫我談到多少,就看貴公司的能力了。”
“我明白了!”巴倫很有干勁,雖然比不上對RIVA的5000萬米元收購,但畢竟又是新的業務,而看樣子,這個霓虹人要在米國市場大干一場。
于是他又笑問:“陶先生,以后在米國的產業越來越多,不需要在米國購置一些不動產嗎?”
現在的米國,很多地方都是揮舞著鈔票買大樓、買公寓甚至買別墅莊園的霓虹人。
面前這位也許也是!
陶知命只是笑了笑:“以后應該是需要的,不過我對地方有點挑。巴倫先生,如果紐約、洛杉磯和佛羅里達這三個地方的海邊有合適的別墅,你可以幫我留意一下,整理成資料寄給我。”
“好的!”巴倫這下更興奮了。
許國平有點羨慕地看著他,一開口就是不低于2000萬米元要收購另一家公司,又是別墅,他還這么年輕就有這么多錢。
巴倫·伯格確認了他將會在米國展開大量的業務,而且起點就是從收購開始,未來這方面的需要恐怕會很多很多,因此盡心地保證會做好RIVA的收購審計,也會全力去與百視達談判,安排專門收集他意向的三個地方的別墅。
陶知命只是點了點頭,隨后就說道:“另外隨后和我一起與灣流的銷售總監一起見一面吧,我準備向他們訂一架私人飛機。涉及到相應的手續,還有到時候霓虹那邊的稅務問題,也想請巴倫先生協助。”
許國平震驚地看著他,私人飛機?而且是灣流的。
又是至少兩三千萬米元吧?
巴倫·伯格沒想到這次業務這么多,那加起來豈非總的交易額要將近1億米元了?他們畢馬威能從中得到的服務費用將是一個很可觀的數目。
灣流那邊還在為陶知命出行時間的調整聯絡著航線申請的事,陶知命就先趁這個機會,與信息渠道非常廣的這個知名會計師事務所的jing英聊起來。
整個過程,許國平一直在旁邊聽著。
等到最后他的那個美女部下過來說,灣流的飛機準備好了,陶知命才起身去找了埃克托告別。
然后,許國平坐在前老板的加長轎車里,被夾在新老板的兩個保鏢中間往機場去了。
車子直接開到了停機坪,許國平下車之后看到面前優雅而干凈的私人飛機,腦子里其實挺暈的。
是坐私人飛機去紐約?
這可真是從未有過的體驗……
“陶先生,你說的新基金,一定要盡快開始啊。就算沒有之前的收益率,但至少也不會比花街的那些基金差吧?我的提議,你認真考慮一下啊。”埃克托和他在飛機舷梯下握手,很殷切地說道。
這番話讓巴倫和許國平又是心里一動,他讓埃克托最佩服的,難道是金融方面?
陶知命笑了笑說道:“我會好好考慮的。那我們伊達利見了,埃克托。”
“希望到了伊達利,你已經有決定了!”
“怎么可能那么快?”
玩笑歸玩笑,但之前就想著跟陶雅人挖一個新坑,確實能夠在紐約和他談一談。
“走吧!”陶知命再次跟埃克托揮了揮手,就當先往舷梯走去。
看著面前這架灣流4,最新一代的產品,陶知命知道對方是給自己看最好的,也希望自己買最貴的。
舷梯下沿的地面上鋪著紅毯,許國平深深吸了一口氣,看著已經和來自灣流的銷售總監握手之后走上去的陶知命的背影。
他用不著向自己刻意秀實力,他帶自己去紐約,到底是為什么?
許國平帶著復雜的情緒踩上了紅毯,向這象征著財力與地位的頂級大玩具走去。
心里再次響起陶知命的那句話:如果現在就是百萬富翁千萬富翁,又有這個學歷,想移民有什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