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陶知命這么個“無恥又坦誠”的做派,早就讓上田夏納和小野寺留奈無可奈何地選擇了與自己命運的“苦楚”共處,卻仍然無法做到向星野鈴那樣徹底接受陶知命的一切。
于是陶知命被趕了出去,三個人不知道在里面說些什么。
晚上,陶知命還是跟著上田夏納一起,到了上田家。
這是他從北海道回來后,第一次離開星野鈴。
上田正裕照例考較了一番他的劍道,不過今天有點動真格,陶知命雖然比之前進步了不少,但還是挨了幾下。
收好竹刀,上田正裕和他一起坐在屋檐下,淡定地說道:“雖然有了保護你的團隊,但是要記住,在某些時候,自己擁有足以扭轉局勢的力量仍然是重要的。”
“……那我不是應該想辦法去搞到些槍,練射擊?”陶知命理所當然地問道。
其實他也知道,身體有足夠素質,有很快的反應速度,當然是更好的。
只不過有時候跟上田正裕抬杠有種爽感。
上田正裕神情復雜地看著他,隨后問道:“有不滿?”
“哪里。”陶知命這下反倒沒話說了,“挺好的,師父您這么大度,我別提多開心了。”
上田正裕靜靜地看著夜色下的院子,許久才開口:“聽夏納說,那個蟠桃會,已經是兆億會社了?”
“……其實是吹牛的,真正屬于我們的,剛剛超過5000億円而已。”陶知命在想著上田正裕說這個是什么意思。
5000億円……而已嗎?
上田正裕轉頭看向了他:“在劍道當中,居合之所以備受推崇,就在于它出手之前,無從捉摸。以前,你在暗處,別人對你始終會輕視、不夠了解。但現在,你為什么要這么高調地拿出那么多的錢,認購他們的債券?這樣一來,大家全部都知道了,你到底擁有了怎樣的財力。”
陶知命淡定地回答:“居合,也只是劍道中的一種技巧而已。師父,我不像他們擁有足夠回旋的余地,所以對我來說,讓他們一直在我的節奏中行動,才是最好的辦法。”
上田正裕沉思了一會,隨后說道:“就像你說的,我大概不擅長這些。如果你很清醒,不是因為擁有了太多財富就得意忘形,那我才稍微放心一點。花那么多錢……總計將近300億円,訂購那么巨大的游艇,真的有必要嗎?”
陶知命并不奇怪上田夏納會跟父母說這些,而上田正裕確實已經把他當做了自己的孩子。現在這種語氣,很像是長輩。
于是他認真地說道:“有必要。師父,這只是我擁有了這么多財富之后的第一步而已。這第一步,在事業的一面,是真正和大財團一起,參與足夠改變某個地方的項目。以北海道南浦灣的項目為依托,我展現自己的能力、實力,也與他們建立更緊密的利益關系。但在私人交情的一面,我作為突然崛起的新富豪,也需要以有形的財富為載體,與早就是權貴的人們進行接觸。盡管比較高調,但正符合我的身份。”
“只是第一步嗎?那后面……”上田正裕不太習慣這么浮夸的做派。
陶知命笑了笑說:“師父,還記得第一次見過陶雅人之后,我們聊的內容嗎?”
上田正裕當然記得,就是那一天回來之后,他再次向夏納說了:選擇堅定地相信他。
他不知道這種選擇正確與否,卻清楚地明白面前這小子不是甘于平淡的人物。他對這世界和未來有一些難以理喻的洞悉,而上田正裕和山本顯人也聊過,他相信在未來確實存在某種巨大的風暴。
陶知命坐在木地板上,輕輕揮舞著手中的竹刀說道:“眼前的繁華,其中蘊藏著巨大的危險。這種危險,不只是我看得出來。在海洋上,巨大的船終歸是能夠抵御更大風浪的。所以后面,我得讓咱們這艘船,也變成那樣的巨輪。師父,大家族的男人,總是想要擁有更多的子嗣,也是一樣的道理對吧?”
上田正裕心想這是哪跟哪?我已經選擇性地忽視這些事了。
陶知命看著他笑說:“讓夏納收彌子做義女,挺好的。師父,我雖然不是什么好家伙,但對自己的家人,會全力守護的。”
上田正裕沉默了很久,才站了起來說道:“這個想法,并不是我提出來的。夏納,心里承受著很大的壓力。說要守護自己的家人,至少先讓她心里不要那么擔憂。”
陶知命心想你當時想托妻付女去干票大的,怎么就那么灑脫?
但是現在立場如此,這也無可辯駁。陶知命站了起來說道:“我知道的。”
他只是點醒一句,這個主意不是他們夫婦倆想出來的。如果是夏納自己想的,確實說明她內心存在那樣的不安全感。
陶知命不像霓虹其他的一些大人物,雖然他們在外面也都有人,但明顯有個輕重,有個主次。
而時至今日,陶知命和上田夏納都沒有完婚,他卻已經有了子嗣。而他對上田夏納,又并不隱瞞。就算與未來的利益繼承無關,20來歲的女孩子,終究是意難平吧?
陶知命回到了臥室,洗完了澡,靜靜地抱住了她。
上田夏納蜷縮在他懷里,許久之后才輕聲問道:“如果我接受不了現在這種狀況怎么辦?”
陶知命想了想坦然說道:“我大概會先全力阻止接近你的任何男人。直到最終確認我心里對你沒有任何感覺了,一點都不在乎了,才會無所謂地放手吧。”
上田夏納在他的胳膊上咬了一口,陶知命沒有動。
隨后她才用手指輕輕撫摸著他當初被父親砍出的傷口,紅著雙眼說道:“憑什么你就這么霸道……”
陶知命摟住了她,嘆了一口氣說道:“夏納老師,有點痛。”
上田夏納許久沒有聽到這個稱呼了,一時有點恍惚。
“我確實很霸道,所以想要你一直留在我的生命里。”陶知命看著她水霧朦朧的眼睛,“遇到炸彈襲擊的那天,看到你跑到我面前來的樣子,更加堅定了這樣的決心。夏納老師,我大概一輩子都無法將你從心里抹去,所以只能委屈你了,一直住在我的心里。”
上田夏納覺得這樣的情話一點都不好聽,所以她真的委屈著流下眼淚來。
就算早已在心里接受了這種狀況,但真的看到了那樣可愛的孩子,還是委屈得心里盡是酸澀。
于是她伸出拳頭,輕輕地捶著他發泄著。
捶了一會才擦掉了自己的眼淚,盯著他說道:“我也是有極限的!”
“……我知道。”
“留奈姐姐和鈴都只希望能留在你身邊,我知道她們之前的事,現在也已經可以接受了。”上田夏納說著癟了癟嘴,又有點委屈,“你這個混蛋……這種事,不要那么坦誠也好啊!”
陶知命心想我要是不坦誠,你心里一樣會有另一種委屈。
“總之,就算劍道修行對我的身體不利……我以后依然不會放棄的!”
聽著她故作兇巴巴的語氣,陶知命接受了她這份殘存的自尊,嘴里說著:“我懂的!但是劍道修行還是在我們也生出可愛的孩子之后才重新開始,好不好?”
說完就開始上下其手。
這種情緒,女人終歸是越想越不爽快的。
讓她腦子里沒空想這些吧。
只不過,上田大小姐真的有了成為他這個未來富豪的大家庭主婦的覺悟了啊。
自己能想得出收他另一個女人的女兒為義女的點子,又真的能有勇氣去看望星野鈴。對外能裝著傻,對內知道把關系理好一致對外,陶知命覺得很NICE。
像一起抱抱這種事,也許到什么時候能夠達成那種愿望……
回到東京的陶知命在兩邊家里呆了一周,又開始忙碌起來。
首要的事情,是把三大銀行的債券認購和貸款搞定。
蟠桃會的會議室里,陶知命坐在上首,旁邊是前原玖美奈。而來自三大銀行的天野綾子、深谷梨子和池本悠西都坐在其他的位置,靜靜等著他看完資料。
認購債券很簡單,只要陶知命能夠拿得出錢就行。
但要貸款,除了債券能作為質押交叉提交給其他銀行,額外的部分則需要陶知命通過旗下會社的經營數據獲得授信,提供其他資產抵押物。
這是很復雜的一份方案,陶知命看完之后就問道:“你們都跟各自銀行的董事會確認了方案里的時間節點和流程手續嗎?”
目光先看向深谷梨子,她欠了欠身說道:“大阪用于陶會長建設會社大樓和高爾夫球場的兩塊地,我們已經收購好產權、辦好了手續。高木常務說,只要陶會長認可方案,可以立刻進行轉讓的手續辦理。”
“住友這邊呢?”
天野綾子笑吟吟地說:“銀行已經準備好資金,基于陶會長名下小野寺財富、WanderDance的良好經營業績,授信提高的決定已經由董事會做好了。兩塊用于建造會社大樓的地,都是我們住友名下的。”
陶知命再次看向池本悠西:“三井的特別援助資金也下來了?”
他說的是由于東芝事件,政府那邊給三井開的綠燈。
“是的。”還沒跟陶知命有什么關系的池本悠西回答得很慎重,“銀行告訴我,只要陶會長能夠提交其他銀行的有價證券或者收入證明,這筆資金可以先貸給陶會長。相應的,債券認購協議,陶會長需要簽署好。”
陶知命現在掌握的錢雖然足夠同時搞定三家銀行的債券認購,但全部抽出來當然不可能。對他來說,拿出一小部分,然后打個時間差轉動起來是最好的。
仔細核對著三家銀行拿出來的方案,他也現場致電自己熟悉的幾人,確定著細節。
目前的方案還只是停留在計劃上,陶知命又要求了把貸款的全部手續先盡可能預先走完,只保留最關鍵的憑據手續,以便于加快速度。
從陶知命這邊得到了認可,這個龐大的計劃迅速運轉起來。
天野綾子和池本悠西回銀行方便,深谷梨子卻只能由銀行安排了專門的車輛和人,先去進行內部辦理。
而陶知命則與前原玖美奈一起,開始簽署那些由三大銀行提供的用于建設會社大樓的地塊,用于修建高爾夫球場的地塊。
回想起當初木下秀風必須找人一家家地勸說才能搞定土地的過程,陶知命感慨于這關系到銀行切身利益的事行動得有多快。
一天之內,陶知命先行花出去了四百多億円,名下又多了七塊土地。四塊位于東京城區,一塊位于千葉原,一塊位于大阪市區,一塊位于神奈川。
接下來,就是等第二天她們從各自銀行把有了簽章的資料讓陶知命再次過目,整個計劃就將啟動。
當然了,這筆錢陶知命不用急著付。要付的,卻是給住友旗下會社的會社大樓及高爾夫球場設計費用首付款。
陶知命沒想到,這時候卻又接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電話。
“大郎老弟。”給他打電話的居然是陶雅人,“巖崎家主,巖崎龍之介,希望能和你見個面。”
“……沒開玩笑吧?我們是仇家……”
陶雅人的聲音不像在開玩笑:“巖崎君請我轉告,過去的事都是藏之介所為,巖崎家也付出了代價。他認為冤家宜解不宜結,所以有一件事想拜托陶君。”
“……什么事?”
“關于三菱銀行的債券認購。”
陶知命服了:“雅人君,不會是你在北海道聽到我那么說,然后告訴他的吧?”
陶雅人呵呵笑了笑:“大郎老弟,你這么大的手筆,還需要我告訴他們嗎?”
“那怎么會通過你……”陶知命其實想起了另一個姓陶的,叫陶杉人的。看樣子,陶家內部,知道陶雅人和自己關系已經越來越密切。
“大郎老弟,你的意見呢?”陶雅人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陶知命想了想,然后笑起來:“行啊。既然這樣,我來定一個地方吧,時間就今晚如何?”
“隨時。”
陶知命把地址告訴了他,就掛掉了電話,打給之前已經數次聯系過他的特麗莎:“今天晚上,我準備出海,在艇上會見一個重要的客人。”
特麗莎很驚喜:“好的,我立刻安排。陶先生,什么時候出發?”
陶知命說了時間,就喊來了火納江陽水,言簡意賅地說道:“晚上和我一起,見見巖崎家主。”
火納江陽水瞳孔地震:“他不是死了嗎?”
“……”陶知命像看白癡。
火納江陽水這才反應過來,尷尬地撓了撓頭:“還不是因為你和巖崎藏之介的故事太震撼……巖崎龍之介嗎?是不是需要特別的安全戒備?”
“不用,我安排了一個很特別的會面方式。”陶知命很玩味地笑道,“看他到底有什么目的,有什么樣的覺悟。”
夜幕降臨,東京灣的一個客運碼頭畔,巖崎龍之介走下了車。
他的身后,親隨很擔心地說道:“只說讓我們先到這里,也沒有說很具體的地方。家主大人,是不是太過于冒險了?”
巖崎龍之介微笑著搖了搖頭:“放心吧,對他來說,一樣是很意外的事。我的身份雖然不算什么,但他既然肯見面,就不會有危險。畢竟,他可不是真的瘋子。”
說話間,就見火納江陽水走了過來,鞠了鞠躬:“巖崎桑,會長大人讓我來迎接您。他邀您夜游東京灣,游艇已經安排好了。”
說完指了指不遠處一艘修長潔白的大游艇,巖崎龍之介定睛看過去,果然看見甲板的燈光下,站著一男一女。從這里看不太清楚,巖崎龍之介就笑道:“陶君有雅興,自當奉陪。”
“會長大人說,希望巖崎桑單獨前往。”
“家主大人,不可!”他的親隨立刻開口。
巖崎龍之介抬起了手,隨后淡然笑道:“陽水,帶路吧。”
火納江陽水有點佩服,面對搞死他哥哥的仇人,這份膽色和鎮定,不愧是能夠將巖崎家穩定下來的男人啊。
游艇在碼頭邊輕輕搖晃,陶知命站在甲板上,看著巖崎龍之介淡定從容地走上來,對他也有了初步的印象。
如果是個敵人,似乎更難纏啊。
“好久不見,陶君。”巖崎龍之介走上來之后,先彎了彎腰。
陶知命也先回了一禮,然后說道:“是啊,轉眼就一年多了。巖崎桑,里面請。特麗莎小姐,開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