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奇看著第一面石碑，慢慢地陷入深思之中。

隨著了解越發深入，他所站的高度越高，尤其是接觸了“厄難征兆”這道法術的入門后，他開始察覺到中央魔法學院的教學是“實用”與“理論”五五開出發。

而眼前的石碑所代表的“高等精靈魔法”，卻是純理論出發。

好比大學的微積分是“極限”出發，但眼前的這微積分卻是從“實數的完備性開始”開始。

第一道石碑看似講述法術的作用區域，其實卻是在講述法術的“目標”。

區域類作用目標，便是“模糊目標”，影響方式為“爆發、彌漫或擴散”與影響范圍為“錐狀、柱狀、直線或球狀”，清晰了然。

盡管他才剛剛否決了“機械決定論”，但現在依舊得依賴更廣義的“決定論”。

確定的法術模型對應施展確定性的“法術”。

這才是研究的有跡可循之處。

奧秘碑林仿佛環形表盤最外圈的區域，此處也是唯一沒有被樹冠遮掩隱蔽的空曠場所。

每一座十余米高呈現不規則棱狀的石碑，便如同鑲嵌最外圈的鉆石，日光照耀在銀白碑身上便折射出道道光錐，灑落郁郁青青的地面。

地面上同樣盤坐著不少和林奇類似，身披法袍斗篷的異界學徒們，他們恪守規則，全程處于聆聽狀態，嘴巴緊緊閉合，一心思索碑文內里蘊藏的秘密。

從頭到尾，這些人連稍稍抬頭望他一眼的興致都沒有。

所有人的容貌都遮掩于陰影之下，將自身身份隱匿至極致。

林奇自然跟隨模仿，他將身上的斗篷拉高，脖子微縮，整個身形都盡量藏匿進去。

“林奇，你剛剛告訴我的說法。我隱隱之間，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幽魂糾結道。

這位原本專精于操縱死亡與生命力量，掌握不死生物軍團的幽魂，聽完林奇的觀點后，反倒是糾結起來。

面對眼前“奧秘碑林”的寶山，它都食之無味。

林奇微微一笑，解釋道，“實際上，我們可以否決我所提及的拉普拉斯妖。但是更深層次的決定論，尤其是廣義上的決定論，它在本質上是無法證明與證偽的。”

敷衍后，林奇心神又重新被潔白無瑕的石碑所吸引。

法術的目標，雖然沒有告訴他如何去記下一道法術模型乃至如何進行優化。

但它卻展現了一種高屋建甄的理念，到底法術是如何通過“效果線”去作用目標！

效果線，一條空間上未受阻攔的路線，直接指向法術發生效果的起源點。

石碑要告訴他的道理，便是整個法術如何走完從開始到結束的一生，為何法術模型會有不同的作用形式，如此種種。

“為什么無法證偽？”幽魂驚訝打斷道。

原本它以為林奇應該是立場最為堅定的那份子。

“按照思路，只要證明這個世界存在‘隨機’，不就能夠推翻決定論么？”

這時幽魂的思路已經跳脫開“拉普拉斯妖”背后的宿命論，上升到了更高高度的“決定論”。

然而林奇此時已經觀看到法術作用目標中，在“區域”之外的“射線”方式。

對于“射線”的記憶，他依稀記得零環塑能系的“冰凍射線”。

掌握這道法術后，能夠隨時讓手中飲料結冰，對普通人也能造成凍傷傷害，威力絲毫不比拿著液氮朝目標噴射弱上多少。

只是“射線”威力巨大至于，卻受限于這是一種“遠程”攻擊，需要法師像拿著槍支般進行瞄準，因此它們射到致命位置也能造成驚人傷害。

這一刻，林奇終于察覺到。

預言系一環法術的“克敵機先”，通過獲得超乎尋常的“洞察力”，從而在遠近程攻擊里獲得決定性優勢，多少也是嵌套配合這些射線法術。

“林奇同學？”幽魂看著林奇不太搭理，不禁重復道。

林奇不得不打斷思路，這年頭天天圍繞這這些高大上的世界觀轉不累么。

他搖了搖頭，“決定論證偽不了，一方面也正在于隨機不是它的致命傷害。”

說著他直直指向那石碑，“比如，你根本無法確定那個是真隨機還是假隨機。”

“好比那石碑里，如果里面藏著一個神秘人，我們每次跟他要一個隨機數，就‘單’和‘雙’。那么這個神秘人在里面，只要看著π的小數，根據我們的提問每次提供小數的單雙即可。”

“整體而言，我們得到的隨機單雙，確實服從50的分布。那問題的關鍵是，我們所理解的隨機數，是否它本質就是一串無理數，只要尋求便會按照既定結果給出，只是我們還沒有意識到？”

“那？”幽魂忽然有些絕望。

這是一種希望的浮標冒起，隨后又如夢幻泡影般破滅，從此失去蹤跡的悵惘。

“真的沒有證明的方法？”幽魂聲音忽然變得很低。

“其實也有。”林奇嘆息一聲。

“如果創世之初，宇宙同時有一個一模一樣備份的存在也在發展，結果對方和現在的世界發展得一模一樣絲毫不差的話，那便說明決定論確實是最高法則，絲毫不差。”

幽魂恍然，“如果我這一輩子真的有幸打開真理之門的話，那我必然要問上一句，這個世界是否真的是決定論的世界。”

林奇不禁仔細打量一番隱匿于法袍內襯的幽魂。

對方這是想著叛逃離開死靈系，轉入預言系了？

不過這么說來，突破傳奇的那一刻，他能夠對那真理之門后的存在問上一個問題？

那他肯定要問問對方，所謂的大統一理論這種存不存在了。

隨著對石碑深入，林奇已經將“作用區域”與“射線”串聯起來，組合成“模糊目標”。

而剩余的幾類“生物”、“物體”、“其他”、“自己”則組成“精準目標”。

它們都歸屬于更大的合集——法術作用目標。

施法的第一步，便是明確指定的目標。

正如他打算施展“魔法飛彈”去命中一伙強盜，必須先鎖定受術的目標，這種是明確指向性，而“火球術”這種區域作用只需要選定爆發點即可。

在第一道石碑之上，林奇通過這些作用原理，漸漸明了到內里提供的一系列“工具包”。

諸如將射線進行分裂，讓法術可以同時作用多個目標的“法術鏈發”，改變柱狀與錐形等的“法術塑形”，對單體目標重復施展的“法術孿生”。

這些便是“超魔技藝”，原本只有當施法者的魔法知識逐漸高深，已經完全掌握法術的設計理念與具體施法方式下，嘗試著自我突破才會接觸的“高超技藝”！

這是一種更難的施法方式，所耗費的秘能粒子也更為龐大，甚至不夸張地說，從整個法術模型開始都需要改寫。

可以說，依葫蘆畫瓢的仍舊是施法工匠。

只有自由搭配“超魔技藝”，才是真正擁有自由意志的法師！

它們便是林奇剛剛從“微積分”中學到的諸多求導公式。

“不過林奇，你在成為法師之前，就已經接觸如此多的天地至理。那在正式施法的那一刻，你最好做足一定的心理準備。”幽魂恢復冷靜后，叮囑道。

“怎么說？”林奇訝異。

“每一位法師，在第一次正式施法的瞬間，都能夠看到真理之門所露出的一絲微光。”

“那時你便能夠目睹真理之門所開啟的的縫隙大小，而接下來的余生便是要不斷將其開拓至完全張開，直至踏上傳奇之路。”

“不過。”說著幽魂語氣漸漸凝重。

“少數天才第一次施法時，天資出眾的情況下，所開啟縫隙通道足夠大，足以容納與真理之門的等價交換。”

“如果你得到這個機會，你想好了要什么？”

“又舍棄什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