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神秀攪動風氣,圍觀眾人正是熱血上涌之際,他這一開捐,眾人紛紛解囊。
已經熄滅的滔滔清靈氣,又開始卷動起來。
終于,他龍頜竅的靈液海洋,終于緩緩成型,徹底穩固。
當下,鄧神秀沖著眾人團團一鞠,“諸君高義,我昌武民風,必將萬古流芳。”
說著,鄧神秀又向蘇青一禮,指著三名麗人的尸身道,“我想安葬這三位烈女,斗膽請大人為三人撰寫碑文。”
蘇青拈須道,“巾幗不讓須眉,能為她們撰寫碑文,是蘇某的榮耀。”
陳鶴見狀,立時喝令隨堂衙役,取來三具上好的棺木,收斂了三女尸身。
隨后,鄧神秀親自扶棺離開,不少人竟隨他扶棺而去。
好大一場熱鬧,才要散去,忽地,一彪人馬斜刺里殺來。
這幫人個個書生打扮,頭前一人雙手高高托舉著一個大紅托盤。
托盤上放了一扎厚厚的雪緞紙,紙上透著殷紅血色。
頭前那書生步履從容,額上綁著紅綢,滿目堅毅,一步步朝著府衙方向行來。
陳鶴才著人將捐贈的財貨搬走,就看見了額勒紅綢書生率領的隊伍。
額勒紅綢書生才立定身形,慨然道,“學生乃漢陽縣秀才賀錦一,當日親見謝玉作惡。
遺憾的是,學生沒能有機會親手誅殺謝玉此賊。但謝玉所犯之罪惡,樁樁件件。
學生已記錄在冊,有我漢陽萬民作證,并在冊上錄下指印,還請大人親自一觀。”
“行了,我知道了,你做的很好。謝玉的罪孽,他已經用自己的性命填了。”
陳鶴太陽穴一陣發酸,覺得眼前這家伙太能裝了,拾人牙慧,算什么東西。
賀錦一懵了,知府大人這是什么態度?
還有圍觀群眾也不興奮,難道世人已經這么麻木了么?
他為了今次的行動,準備了整整七天。
自那日鄧神秀弄死了謝玉,他就敏銳地預見到了,將有大風浪起。
他苦求功名,深知風浪孕育著機會。
這七天時間,他發動家族力量,動員了上萬人,在謝玉為惡的冊子上落下了指印。
今日,他不辭百里,率眾隨從趕赴昌武城,就為了玩一票大的。
他想的很明白,即便淮東侯勢力驚人,只要自己攪動風云,儒門必定死保自己。
大不了坐上幾年牢,將來一出獄,自己立時就是儒門冉冉升起的一顆新星,他日成就必定不可限量。
為此,他下的工夫極深,甚至將陳鶴的為人、生平,也調查研究了。
按他的計劃,陳鶴一定會大怒,進而處罰自己。
可陳鶴的反應也太平淡了吧,還口口聲聲說什么“謝玉有罪”。
謝玉怎么能這么輕易就有罪呢?
沒有反轉,沒有矛盾,沒有沖突,我這出大戲怎么往下唱?
賀錦一腦子一陣陣發懵。
“賀生,你還有什么要說的?”
陳鶴盯著賀錦一,絲毫不掩飾眼神里的不耐煩。
賀錦一深吸一口氣道,“謝玉有罪,鄧神秀該無罪開釋,若明府判鄧神秀有罪,學生愿以身替之。”
坐牢這么好的事兒,可不能又讓鄧神秀搶了。
“鄧神秀也無罪了,行了,無事了,賀生且退。”
陳鶴大袖一揮,立時走了。
圍觀的吃瓜群眾,看完了鄧神秀的大戲,對賀錦一弄出的小場面,實在興趣缺缺,不消片刻,也散了個差不多。
風起,樹葉飄零,正落在賀錦一肩上。
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喃喃道,“這,這到底是怎么了?世人之愚,竟至于斯?”
終于,他發現一位粗衣大嬸,始終立足不動,目光堅定地看著自己,心中不禁得到一絲安慰。
大嬸見他看過了,回了個靦腆的微笑,“你那紙還要不要,不要給我,灶里引火,就這紙最好用。”
“嗚哇”一聲,賀錦一吐了,正噴在萬民請命的紙上
大嬸滿眼嫌棄,“真小氣,同是讀書人,和鄧神秀差遠了。”
一邊說著,一邊小碎步跑開。
“什么,鄧神秀來過!”
賀錦一心中有火,眼前發黑,竟昏死過去。
“陳府臺,你到底是何意?”
才在府衙后院見到陳鶴,謝塘就忍不住吼了起來。
他怕鄧神秀這種二愣子,卻不怕陳鶴這種官油子。
二愣子不服就干,官油子總是要思前想后,籌謀利弊。
陳鶴在靠椅上半躺著,指著一邊的藤椅,“坐,坐,坐下說。”
謝塘氣鼓鼓落座,死死盯著陳鶴。
陳鶴道,“當時的情況,你也看了。就是周星耀強行判了鄧神秀,不過是激起民怨,替他助漲威名,還有別的的效果么?
尤其是鄧神秀此人,太會挑動氣氛了。更可怕的是,他總有注定要流傳于世的句子道出。
這些句子每流傳一次,他的聲名就上漲一分。
這樣的人物,儒門不可能不關注,注定不是我小小昌武府的幽獄,能關住的。
所以,我不如順水推舟,放他在外面。謝侯爺想要復仇,說不得還能輕松一些。”
說著,他大手拍了拍,便有下人將那千兩黃金捧了出來。
謝塘連忙站起身來,“陳府臺這是何意,適才我不是沒想明白么,多虧陳府臺,否則,我要犯天大的糊涂。
我說過,這些黃金不是賄賂陳兄的,只為昌武府能留下一個兩袖清風為民做主的父母官。”
謝塘堅決不肯收回黃金。
陳鶴揮退了下人,“如此,老夫就生受了。關于鄧神秀之事,老夫也有些想法,說出來,謝兄也參謀參謀……”
一番分說后,謝塘眼睛亮了起來,“高,果然是高,如此,謝某就靜候佳音了。”
花間一壺酒,舉杯有兩人。
“謝玉的事兒,你辦的終究是沖動了,律法奈何不了你,但謝家絕不會善罷甘休。”
蘇青放下酒杯,略帶愁緒地看了一眼鄧神秀。
他不提被鄧神秀滅掉的柳朝元,乃是知道鄧神秀的出身。
不管鄧獨秀認是不認,他都是鄧家的公子。
公子滅掉一個惡奴,鄧家還能致鄧神秀死地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