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師獨秀

27章 秦小乙

鄧獨秀心念一動,“我不知家師名諱,只知他有號曰:想見江南。”

寫出《我從凡間來》這本書的作者,的確是鄧獨秀生平最佩服之人,認他為師不尷尬。

“想見江南。”

蘇青吟哦這個名號,環視左右,眾皆不知。

鄧獨秀吟道,“柳葉鳴稠綠暗,荷花落日紅酣。

三十六陂春水,白頭想見江南。

此乃家師常吟之詩,料得家師字號出自此詩。”

蘇青慨然道,“能教得你這般高徒,自是名師了,我真想見想見江南。”

鄧獨秀道,“家師云游四方,他日回歸,定能和大人一會。”

蘇青含笑點頭,大手一揮,一枚五色玉盤現在他掌中,便見他掌中揮動,靈力氤氳,五色玉盤陡放光華。

蘇青運指如飛,五色玉盤上,字符翻動:鄧獨秀,年十八,昌武府漢陽縣人氏,少年才高,修浩然氣,至驅物境,特發玉牒,錄為儒門門徒。

字符沒進,五色玉盤上,光影聚成一塊玉牒,飄到鄧獨秀身前。

鄧獨秀摘過,再度向蘇青行禮,“謝過提學使。”

蘇青瞪著他。

鄧獨秀趕忙道,“謝過座師大人。”

蘇青這才拈須微笑。

諸生散在十里坡,看上去或吟詠,或放歌……

實際上,所有的注意力還是悄悄投向這邊,得見鄧獨秀被蘇青親賜儒門玉牒,這一瞬不知催生多少檸檬精。

當然,這些檸檬精也供應了最多的清靈氣。

得賜玉牒后,譚明替鄧獨秀引薦了諸位前輩,鄧獨秀一一行禮。

忽地,不知誰發一聲喊,段蒲芳扯走鄧獨秀留在案上的兩張墨寶,疾步遠去。

“呔,好膽。”

蘇青氣急敗壞,“蒲芳老賊,盜匪呼。”

段蒲芳不理會他,悶頭直走,轉瞬沒了蹤影。

蘇青哭笑不得,轉視鄧獨秀,鄧獨秀只好再度揮毫,蘇青取走了墨寶,轉視眼放精光的譚明等人,“物以稀為貴,誰敢找獨秀浪費筆墨,須找老夫說話。”

說完,大袖一揮,徑自去了。

鄧獨秀告個罪,趕忙遁走,他是真受不得譚明等人看他的眼神。

鄧獨秀并沒離開十里坡,他早就鎖定好了目標。

山風漸涼,鄧獨秀向十里坡西側行去,沿途所過,不少人向他點頭示意,鄧獨秀一一回應。

直行出兩三里后,人跡已稀,山風漸起。

不遠處的漢水波光粼粼,一個秀氣的身影正獨坐綠柳樹下養著精神。

鄧獨秀正是鎖定此人的軌跡,一路追尋過來的。

他緩步行過去,腳步有些虛浮,仿佛一步步踏在回憶的神經上,讓他心神劇痛。

鄧獨秀行到距離那人丈許左右的時候,那人頭也不回地道,“我不過是見不得人說謊話,并不是幫你,所以你不必來謝我,我想靜靜。”

那人正是秦清。

“靜靜未必想你。”

鄧獨秀心中有火,言語無忌。

秦清起身轉頭,一張宜嗔宜喜的俊面上,眉峰蹙起,“你這人不要不知進退,別以為成了儒士,便有多了不起,世界之大,你尚在井底。”

鄧獨秀道,“你又何必動怒,我來只是還你舊物。”

他掏出一本書,正是那本《一卷冰雪文》。

秦清劈手奪過,眼神飄忽,神色有幾分不自然。

這本《一卷冰雪文》,乃是私密性的讀物。

上次走得急,將此書落在白云觀,她還好生懊惱。

鄧獨秀道,“少看這些寶榮巷文學,對你沒什么好處。”

“寶榮巷文學?”

秦清不明所以。

鄧獨秀道,“這里面有一篇你的文章,記得一句是這么寫的;一早起來,呵霜試手。

出門時,稱了稱自己的體重,輕了五斤,心情雀躍,一路上便連漫天風雪也覺溫柔可親了。

快要行到寶榮巷時,我才想起來忘了穿昨天才買的那件五斤重的極北駝絨和雪山羊羔絨混紡的雪緞皮襖……”

“你住口!”

秦清頓足,玉面流紅。

這文章的確是出自她手,也是她的風格,目的的確是為了炫耀她新得的那件珍貴皮襖。

可她炫耀是一回事,鄧獨秀怎么敢當著自己的面指出來?

鄧獨秀正色道,“寶榮巷的貴人們就是這樣,用最低的調,炫最高的耀,我只是實話實說。”

秦清羞惱不已,瞪著鄧獨秀,“你便是這樣和師叔說話的。”

她心中實在尷尬,以前讀《一卷冰雪文》時,上面充斥這樣的文章。

她也漸漸被浸染此類文風,恍然不覺。

今日被鄧獨秀無情地扒皮拆骨,這樣的文章真是無處不矯情。

可這矯情,自己知道也就得了,被這討厭的家伙當面指出來,算怎么回事?

忽又想到鄧獨秀促狹地將這樣的文風,統稱為“寶榮巷文學”,再聯想到那一個個病嬌的貴女們,真的覺得再合適不過。

想著想著,她嘴角不由地浮現出一抹淺笑。

殊不知,這一抹淺笑,落在鄧獨秀眼中,仿佛給了他一記驚雷,他的思緒一下被拉得很遠。

那是血海地獄一般的殺斗場,無數的人死了,剩下的人也將死去。

“隊長,別忘了把我帶回墨水湖。”

秦小乙凄然一笑,用指尖血捏碎了古獸符,召喚出了兇獸窮奇,自己卻被抽干了血脈,化作一具僵尸,遇風化作飛灰。

那一幕鄧獨秀永遠忘不了。

秦小乙死了以后,他才開始回憶和秦小乙在一起的一幕幕,他忽然發現,從他和秦小乙相識后,就不曾見她笑過。

是的,秦清就是秦小乙。

他做夢也沒想到,會是這種結果。

當在十里坡,秦小乙現身后,他就失神了。

直到此刻,才稍稍回過神來,接受了這弄人的造化。

前世,他初見秦清,秦清帶著鬼面面具,她不知秦小乙就是秦清。

而秦清再見他時,他已滿面刀疤縱橫,氣質大變,秦小乙只叫他隊長,甚至不知他名姓。

兩個早就有過糾葛之人,一世活盡,卻不知曾經相識。

此刻,再見秦小乙,她的一抹淺笑,便勾起他萬千感慨。

“不對,不對,謝玉,說明現在的秦小乙還沒有遇到一手造成她悲涼命運的人渣謝玉。”

鄧獨秀心中怒火狂涌,“無論如何要趕在謝玉找到秦小乙之前,滅掉這人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