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成子看天宮的時候,云川也正在往下看,他們終究不是神靈,因為距離遙遠的緣故,他們都沒有看到彼此。
廣成子知道云川就住在天宮里,而此時的云川也知道廣成子進城了。
所以說,一個短暫的時間里,他們成了兩個相互思念的人。
這種思念非常的熾熱,以至于廣成子離開了集市開始向常羊山的第二道防衛圈進發。
進入第二道防衛圈之后,這里居住的剛剛成為云川部族人的流浪野人,廣成子對他們來說過于陌生,就有一些人開始防備了,他們有的抽出刀子,有的拿起了扁擔,叉子,準備阻攔這個陌生人繼續向前走。
無牙突然從更高一層的地方走了下來,沖著族人們按按雙手,族人們就慢慢的散開,重新開始做自己的事情。
“我家族長不想讓自己的族人受傷。”無牙雙手抱在胸口,將云川部的禮儀行的毫無瑕疵。
廣成子瞅著站在高處的無牙道:“我記得很久以前,我養了一些牲口,其中一頭牲口跟你長得很像,當時啊,這些牲口見到我只會匍匐在地上充當我的墊腳石,他們唯恐我的腳落在土地上從而臟了我的腳。
我的便溺之物對這些牲口來說就是無上的美味,怎么,現在你的口味有了變化嗎?或者說,云川便溺的味道比較好?”
無牙勉強支撐著自己的雙腿,不讓身體倒下去,他知道,一旦倒下去了,他就會不由自主的匍匐在地上,然后接受廣成子的任何處置,且不會有半點怨言。
“族長——”無牙咆哮一聲,這一聲喊的極為響亮,雖然沒有得到云川的回答,他還是終于站直了自己的雙腿,沒有讓自己跪倒,匍匐,只是身上的汗水流淌的多了一些。
廣成子原本毫無感情色彩的眼睛里突然變得有了一些笑意,點點頭道:“看來云川是一個不錯的人,至少他能給你力量來對抗我。”
無牙喘著粗氣道:“我家族長邀請你上去。”
廣成子大笑道:“不用邀請,天地本無主,隨人自遨游,我來常羊山是因為我想來,不是因為接受了誰的邀請。”
無牙率先踏上石階,卻不敢用屁股對著廣成子,特意的將身子側過來,螃蟹一樣橫著踏上了臺階。
廣成子微微一笑,對無牙的表現非常的滿意,也就踏上了石階,一步步地隨著無牙向山上走去。
在第二道防御圈與第三道防御圈之間布滿了各種各樣的作坊,因為這里有一座很大的水潭,所以,這里的作坊大多是繅絲,紡織作坊,麻布紡織,羊毛紡織也統統在這一帶。
因為是紡織作坊,因此,云川部絕大多數女人都會在這里做工,繅絲,紡織綢緞或者麻布。
繅絲作坊需要用到大量的熱水,加上天熱,所以婦人們身上的基本就沒有多少衣衫,一個個僅在腰間圍一塊麻布,忙碌不休。
這里以前基本上是男子的禁地,廣成子沒有繼續爬山,而是徑直走進了繅絲作坊,他沒有看那些女子的身體,而是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云川部的繅絲過程上。
這里的女子很喜歡有男人進來,更何況是廣成子這個看起來很威嚴的男人,所以,她們手下不停,雙手靈活地從泡在熱水中的蠶繭里抽出一些絲頭,再把絲頭連接在一個轉軸上,一手搖動轉軸讓輪子飛轉,另一手捉住蠶繭,好讓絲線順利的穿在輪子上。
人在干活的時候,其實都是有看頭的,尤其是這些**的女人,在專心繅絲的時候,模樣更是美不勝收。
在參觀別人勞動的時候,人們的注意力基本上就會落在勞動者的雙手上,此時此刻,勞動的雙手才是最美的。
這些婦人的皮膚很黑,但是,她們的一雙手因為常年浸泡在蠶繭水中,被蠶繭蛋白保養的又白又嫩。
“這些絲線最后會被織成綢緞是嗎?”廣成子微笑著問眼前的這個年輕的女子。
女子挺起驕傲的胸膛,還抖動兩下,才對眼前的男子道:“我一天能抽出兩束絲,是這里最能干的女人。”
話音剛落,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就砸了過來,導致這個年輕的女子抱頭鼠竄。
廣成子就那么笑吟吟的站在旁邊,直到一個壯碩的如同肉山一般的女人走過來,他才把目光落在這個在野人眼中的絕世美女身上。
“你不能偷看我們的繅絲,如果非要學,就該去找阿布,他會安排你們部落中的女子進來。”
廣成子聞言愣了一下,馬上朝女子彎腰道:“打擾了,這就離開。”
無牙難以置信的瞅著這一幕,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廣成子向別人表示禮敬。
“不遠處就是織綢作坊,你要去看嗎?”
廣成子搖搖頭道:“一葉落而知秋,看過繅絲場面,我已經能想到她們是如何織綢的。”
廣成子說著話,又把目光放在一個粗大的陶管上,這個陶管里源源不斷的向外淌著熱水,這讓他很難理解。
“這些陶管里的熱水來自于制陶作坊,那里有常年不熄滅的火焰,于是,匠人們就讓水漫過陶窯,涼水過陶窯之后,栽流淌出來的水就變成了熱水。”
聽了無牙的解說,廣成子將手放在陶管下,這里的水有些燙手,他卻好像沒有感覺一般,嘗試了良久這才收回手對無牙道:“這還算不得神仙手段。”
無牙不知為何,覺得血往腦袋上涌,忍不住出言道:“這些熱水,不但能供給作坊用,全族人還能用這些源源不斷的熱水清洗身體,清洗干凈身體的人,就很少生病,活人無數,還算不得神仙手段?”
廣成子瞅了無牙一眼道:“大道在于自然,自然在于順從,逆天而行不過是自尋死路。
眼前看似乎占到了不少的便宜,其實這里的一草一木,一塊石頭都是有靈覺的,云川這樣做是在逆天改命,與世界為敵,遲早有一天,那些憤怒的靈覺一定會反擊,他會嘗到苦楚的。”
這可能是廣成子跟無牙說過的最多的話,聽到這些話,無牙習慣性的想要跪拜,不知為何,他又直起了腿,指著邊上的上山小路道:“我家族長還在等你。”
廣成子率先踏上臺階,卻又停下腳步,回頭對無牙道:“金光大道你不走,偏偏要選羊腸小路,何其愚也。”
無牙道:“我家族長說過,人能把自己這一生過好就難等可貴了,如何能想的更遠呢?
就像蜉蝣朝生暮死,它們能做的就是努力繁衍,至于后代如何他們是管不到的,也沒法子管。”
廣成子長嘆一聲道:“愚蠢!”
無牙又道:“我家族長還說,長生是最大的騙術,凡是能說自己可以長生的人,都是最大的騙子。
族長還說,這世上就不存在殺不死的人,因為,這個世上就沒有神,沒有仙人,有的,只是人。”
廣成子一言不發,快步上了臺階,不一會兩人就來到了狹道。
廣成子站在狹道邊上,瞅著山腰處的一座閣樓道:“那里有很可怕的東西。”
無牙笑道:“那里不過是族長平日里觀山景的地方,每年天寒之時,對面的那座山上的紅楓就會變紅,最終將整座山都染成紅色,非常的美麗,族長曾經命人從那座山移來紅楓,想讓常羊山城也變成紅色,結果,移栽的紅楓大部分都死掉了。”
廣成子看了看顯得有些卑微的無牙道:“你想誘騙我進入這條狹道是嗎?”
無牙驚訝的道:“這里是上山的必經之路。”
廣成子搖搖頭道:“未必!”
說完話,他的袖子里就飛出一柄勾爪,勾爪牢牢地勾住一塊凸起的石頭,而后,廣成子就從狹道上方飛了出去,兩道勾爪如同兩只靈活地大手,不斷地落在石頭上,樹上,片刻之后,他就飛越了整條狹道,最后落在一個半山亭前。
無牙見廣成子飛走了,就嘆了口氣,背著手離開了狹道,一步步地下了山。
夸父已經喝了很長時間的茶水,也換了很多種茶葉,最后終于覺得還是從族長那里拿來的嫩芽焙制的茶葉更好喝一些。
從而覺得自己明年也應該從茶山上挑選一些嫩芽試試看能不能制造出更好地茶葉。
廣成子站在小小的廣場上,目光一直落在不遠處那個兇獸一般的鐵甲巨人武士身上。
巨人的身邊放著一柄巨斧,巨斧的邊上一張jing巧的竹盤,竹盤上放著一套近乎黑色的jing巧陶器,巨漢用手捏著一只比他眼睛還小的茶盅喝茶,喝下之后,還微微閉上雙眼,似乎非常的享受。
就在他想上前的時候,又聽到背后傳來一陣甲胄碰撞的嘩啦,嘩啦聲,回頭看過去,只見一隊跟眼前這個巨人武士一般粗壯的甲士,正沿著狹道涌上來,把他的退路完全給斷掉了。
夸父放下手中的茶盅,提起巨斧來到廣成子面前,二話不說,掄圓了巨斧就向廣成子的身體劈砍過去。
廣成子閃身躲開,夸父的巨斧卻再一次帶著破風聲向他斜斜的斬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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