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川部的人都有一個很好的習慣,那就是不怎么相信傳說跟眼睛。
部族文化里傳說占據了九成以上,另一些是眼睛斷章取義看到的,所以,如果一個云川部的人心頭有了疑惑,他就會用自己的法子親手去證實。
獄滑就是這么干的,昨天白天的時候他的話說的太滿,導致他現在有些氣急敗壞。
所以呢,他現在就想用手里的刀子再重新檢驗一下,如果他一刀斬斷廣成子的脖子,如果這個人還能把頭撿起來安上去,他就相信這個廣成子是真正的神仙。
上一次有一個神仙也是這樣來到云川部的,最后被夸父用小火烤了很多天給烤熟,烤干了,大家一起等待這個神仙活過來,結果,一場雨過后,這具干尸被泡軟了,然后生蟲,最后成了一具白骨。
獄滑,想要重新試驗一下,至少,不能讓這個人的起死回生改變自己的信仰。
神——是可以殺死的!這是族長說的話,在獄滑看來,自家族長才是最接近神的存在,而不是眼前的這個廣成子,既然族長說神是可以殺死的,那么,自己就一定能殺死廣成子。
“請容我斬下你的頭顱!”獄滑大叫一聲,手中的長刀就狠狠地砍了下來。
眼看著長刀就要靠近廣成子的脖子,一只手突兀的出現在刀前,五指死死地捏住刀刃,無論獄滑如何用力,都不能讓他的長刀再進一步。
捏住刀刃的人就是廣成子。
廣成子捏著刀刃揮手向外丟去,一股大力從長刀上傳來,獄滑被這股大力帶的翻滾了出去。
與此同時,七八根短矛呼嘯而至,在獄滑剛剛被丟出去的那一瞬間,他的部下就發動了襲擊。
廣成子在遠地旋轉一圈,揮動手中沉重的灰白袍子竟然牢牢地將七八根飛來的短矛纏繞在袍子里,然后再抖動一下袍子,那些短矛從哪里來又回到了那里去。
早就抽出長刀的云川部族人揮刀斬開短矛,吶喊著向廣成子圍殺了過去。
廣成子冷哼一聲,手中竟然還留著一根短矛,短矛直刺,后發而先至的將要洞穿第一個武士的咽喉,就在這個時候,廣成子竟然在軒轅的臉上看到了一絲竊喜的模樣,雖然僅僅是一瞬間,廣成子手中的短矛卻改刺為抽,重重的抽在武士的臉上,將他抽翻在地。
武士的身體才落地,廣成子的身體就已經迎著武士們沖了過去……等獄滑從石頭后邊站起來,他的部下已經躺了一地。
獄滑吃了一驚,連忙跳過來檢查,發現部下只是被廣成子打的起不來了,這才松了口氣。
站起身對站在中間的廣成子道:“既然你是殺不死的,為何就不能吃我一刀呢?”
廣成子看著軒轅道:“你把我逼迫出來,難道還要讓這些污濁之人來為難我嗎?”
軒轅坐在虎皮上搖搖頭道:“他們不是我的人,是云川部的人,想殺你應該也是云川的意思。”
廣成子來到獄滑丟棄廢油桶的地方,拿起一個油桶看了看,聞了聞,就對獄滑道:“這不是天地間的東西。”
獄滑道:“這是從石頭里壓榨出來的膏腴。”
廣成子隨手丟掉手里的短矛,慢慢的道:“怎么就總想著法子的弄出這么些個惡毒的殺人法門呢?”
獄滑笑道:“我們一般不會動用這個東西,除非遇到了一些讓我們無法理解,無法明白的人跟事情,才會動用它。
就像我家族長說的那樣,不理解,不明白的事情,那就說明還不到理解,明白的時候,也不是我們能駕馭的時候,不能為人所用,不能為人所駕馭得東西,毀掉就好了,等到我們能明白,能駕馭的時候,再讓它出現也不遲。”
廣成子朝玄女招招手,那個女人就乖乖的走過去,習慣性的俯身跪下,將自己的身體變成一個柔軟的凳子。
廣成子在凳子上坐下,這才對獄滑道:“那么說,這個不能理解,不能駕馭,指的是誰不能理解,不能駕馭呢?”
獄滑見自己的部下灰頭土臉的一個個站起來了,這才道:“自然是我家族長,我的王!”
廣成子哈哈大笑道:“也就是說,凡是你們族長不能理解,不能駕馭的事物,你們就要除掉是嗎?”
獄滑躬身道:“您說的再正確不過了。”
廣成子對軒轅道:“為何不擒殺此獠?”
軒轅搖頭道:“我以前嘗試過很多次,發現都殺不了云川,就只好聽之任之了。”
廣成子又道:“你如果現在想要殺這個人,我可以幫助你。”
軒轅搖搖頭道:“有你幫助,我還是殺不了他,他如今有堅城保護,身邊又有巨人圍繞,智者保護于前,不好殺!
如果你殺不了他,他就會遷怒于我,不劃算!
云川在,各個部族就興盛起來了,雖然云川部永遠都是最富裕的那個,可是,有他在旁邊,我軒轅部也能日新月異,不想殺!
云川部不斷施恩于大河上游三部落,在三部落中名聲很好,如果我殺掉云川,一旦遇到災難,族人受苦的時候就會想起是我殺了云川,會怨恨我,因此,不能殺!”
廣成子笑道:“你殺不了云川,所以,就想殺死我?那么,我好殺嗎?”
軒轅緩緩站起身拿起自己的青銅劍指向廣成子道:“我想試試!”
廣成子也慢慢的從玄女的背上起來,指著軒轅道:“我很希望你是前來求道的人。
為了等你,我放棄了去東海沐足,放棄了去蒼梧酣睡,守在崆峒山等了你整整十個寒暑。
我以為你已經是人間之靈秀的巔峰,以為可用通過你將我的大道傳遍人間,現如今,十個寒暑的歲月白白的浪費了。
軒轅,你讓我何其的失望啊——”
軒轅一劍斬下了素女的人頭,單手提著血淋淋的人頭讓素女的面容朝向廣成子,然后嘿嘿冷笑道:“平日里,這些話都是我在跟別人說,何時輪到別人對我說。
就算是云川,在我睥睨天下的時候也只會說我的形象很糟糕,絕對不會用一通狗屁不通的道理來教訓我。
你算什么東西,竟然敢如此自大!”
廣成子嗬嗬笑道:“大道之下,皆為螻蟻,你不過是一只比較強壯的螻蟻罷了。
哈哈哈,算了,我的大道無價,豎子不配享用。”
說完話,就縱身跳進了旁邊的懸崖,轉瞬間就消失在了茫茫云海之中,只聽懸崖下傳來一陣虎嘯龍吟之聲,轉瞬間就遠去了數十里。
廣成子這一跳,把一直在等待軒轅跟廣成子大戰一場的獄滑弄了一個措手不及,想要有所動作的時候,廣成子已經消失在了蒼茫云海中。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手持青銅劍的軒轅,嘆口氣道:“如此,獄滑請辭,這就火速回常羊山城,將這里的事情稟報我族族長得知。”
軒轅大笑道:“讓云川小心些,千萬,千萬別被廣成子給殺了。”
獄滑道:“廣成子去常羊山城,無非就是一個死,活不下來的,等到我家族長捉住了廣成子,必定會邀請軒轅族長前往一觀。”
軒轅心中似乎另有所想,并沒有聽獄滑說的那些廢話,而是若有所思的瞅著依舊趴跪在地上充作軟凳的玄女。
玄女已經死了,她的眼中,口中,鼻中,耳中,眼中都在流血,而原本紅色的血已經變成了詭異的紫色。
獄滑匆匆的離開了,常先從那些廢棄的油桶中還是收集到了一碗猛火油,送到軒轅身邊。
軒轅嗅嗅猛火油,這股子味道他非常的熟悉,忍不住點點頭。
常先立刻就把火油灌進了一個葫蘆里,塞上蓋子,小心的拴在腰上。
隸首走過來道:“石頭果真能榨出油來嗎?”
軒轅搖搖頭道:“不知道!”
隸首又道:“廣成子果真可以不死不滅?”
軒轅再次搖頭道:“我不知道,獄滑放的這一場大火,沒有耍心眼,他是在實實在在的放火,他們是真心想要殺死廣成子……可惜,廣成子還活著……
或許云川能夠解開這個謎團吧。”
“所以,族長刻意的放走了廣成子,還把咱們不能殺云川的理由說了出來,就是希望廣成子去殺云川?”
軒轅點點頭道:“如果論起神跡,云川比廣成子更像是神仙,這一次我想看看神仙打架是一個什么模樣。
不管他們誰殺死了誰,對我們軒轅部來說都是好事情。”
隸首瞅瞅素女無頭的尸體倒在地上,就皺眉道:“族長為何要殺了素女?”
軒轅丟開手里的人頭淡淡的道:“她在毒死了玄女之后,還想給我下毒,所以,我殺了她。”
隸首看著地上的兩具艷尸搖著頭道:“剛才竟然如此兇險嗎?”
軒轅皺皺眉對隸首道:“我們的敵人變得越來越陰險,從今天起我們要打起足夠的精神,瞪大眼睛隨時隨地的盯著四方,千萬,千萬莫要被敵人偷襲了。”
隸首指指眼前的山洞道:“還有必要搜查這座山洞嗎?”
軒轅哼了一聲道:“當然要搜查,還要仔細地搜查,我不信這個廣成子可以不死不滅,他在山洞中沒有被燒死,一定有其它的緣故,隸首,仔細些,幫我找出這個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