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牧很喜歡繪這個人。
在他最倒霉,最無助的時候,是這個被他傷害過的男人向他伸出了救援之手。
他記得很清楚,就在那個狂暴的夜晚,自己如同折翼的鳥兒從半空掉在亂石上,全身的骨頭似乎都要斷了,腿上的斷口處,還有森森的白骨露出來。
非常的疼,他想昏厥過去,可是,冰冷的河水一次又一次的把他從昏迷中弄醒,直到云川來到他的面前。
當時,高高在上的云川俯視著他,眼神冰冷而殘酷。
“把他丟進河里!”
這六個冷冰冰的字,力牧一輩子都無法忘記,也就是在那一刻,力牧終于明白了,所有的首領都有一顆冰一樣寒冷的心。
“族長,我要他!”
就在力牧準備赴死的時候,一個溫暖的聲音在他身邊響起,他努力的轉頭看過去,看到了身上綁滿麻布還在流血的繪。
就在剛才,他還想著如何弄死這個男人,轉眼間,這個男人卻在為他求情。
這個人是云川得力的部下,力牧知道,自己的死活此刻已經無關緊要了,只要云川還看重這個心腹部下,自己就能活。
他活下來了,這一次不是因為自己有一箭雙雕再倒扎一條魚的神奇射術,而是有一個男人覺得他還有活著的價值。
這種感覺很奇妙,與他當初在大澤邊上遇見軒轅的感覺很不一樣,直到現在,他夢中總會出現云川那雙冰冷的眼睛,以及那個突兀的男聲族長,我要他。
睚眥一直盯著力牧看,他不喜歡這個人,這個人看族長的眼神很不對勁,而且,他總是看族長的脖子,胸口等要害處,好像隨時準備把箭送到族長的這些位置上。
因此,睚眥總是幫族長盯著他,只要他敢動彈,睚眥就會把一顆鐵球送到他腦袋里面去。
想到這里,睚眥就從貼身口袋里掏出一顆鴿子蛋大小的鐵球瞅瞅。
這個鐵球是族長打造匕首剩余的一塊鐵,因為太少,就做成了一個球送給了睚眥。
因為長時間的摩挲,這顆鐵球已經明光锃亮的,是睚眥最珍貴的寶貝。
族長說的狩獵,其實不光是指山谷里狂奔的各種野獸,還有山谷里的藏著的一些人。
尤其是那條沿著大河走向的山谷。
這條山谷是舊河道,以前族長征伐食人部落的時候,就從這里走過,也是云川部走軒轅部的必經之路。
睚眥小小的身形在舊河道一邊縱越,他跑的很快,甚至可以追著那些猛獸的腳步奔跑。
果然,在一個滿是烏鴉的地方,一些人被野獸攆著狂奔,不過,野獸即便是追上了這些人,也沒有傷害他們的意思,只知道一路狂奔。
睚眥跳過一塊大石頭,人還在半空,手里的皮兜子已經掄得如同風車一般,腳才落地,皮兜子里的石快就已經呼嘯著飛了出去。
一頭黃皮猛虎正在狂奔,突然間,一塊石頭砸在它的眼睛上,碩大的虎眼立刻就被石快砸的凹陷了下去,猛虎吃痛,嗷的一聲人立而起,兩只巨大的爪子,在空中胡亂的抓撓了一下,一個跑在猛虎前邊的人,立刻就被這頭猛虎抓撓的稀碎。
受傷的猛虎立刻失去了理智,撕碎了一個人之后,又把目標放在一頭狗熊身上,兩只爪子攀住狗熊的脊背,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
睚眥在懸崖上不斷地投擲石快,不斷地在野獸群中制造混亂,很快,野獸們不再狂奔,而是窩在舊河道里相互廝殺。
眼看著一頭被毛犀撞開一條血路沖殺出去,卻有五六匹狼跳上它的后背,鋒利的牙齒撕咬被毛犀后背上那個巨大的傷口,同時,也有狼抓住了被毛犀的屁股,用力的撕咬被毛犀的排泄系統……
被毛犀拖著被狼掏出來的腸子踉踉蹌蹌的跑了幾步,就倒在了地上,然后,這頭被毛犀就被狼群給覆蓋了。
“咚咚咚”沉悶的鼓聲再次在河道里響起,正在相互廝殺的野獸們如夢初醒,顧不得已經到口的食物,再一次奪路狂奔。
睚眥跟著云川已經學會了那個叫做節奏的東西,所以,他的節奏把握的很好,讓這些猛獸再跑一陣,就繼續騷擾一下,打亂野獸們逃跑的節奏。
如此,才能借助鼓聲,讓這些野獸永遠處在一種驚恐狂暴的狀態里,也只有這樣的好野獸,才能在進入軒轅部之后,繼續沒頭腦的橫沖直闖,給軒轅留一地的皮毛跟肉食。
同樣的,蚩尤部那邊就更好辦了,那邊的山地本來就更高,居住的大多是猛獸,云川部的人只需要用鼓聲把那些野獸攆到蚩尤他們的領地里面去就成了。
誰都別閑著,這就是云川此次帶著族人狩獵時要的效果。
斷頭谷附近已經成了一片修羅場。
食草獸的數量很多,而這里的空地又少,前邊進來的食草獸們被后邊的進來的食草獸們用力的擠壓,擠壓的后果就是靠近懸崖的食草獸們被擠得掉下去。
云川帶著族群里的老弱,在懸崖下一字排開,但凡上面有食草獸掉下來,立刻就開工。
放血的,剝皮的,抹鹽的,熏制的,按照流水線進行工作,導致懸崖下邊血氣沖天,引來了數不盡的蒼蠅,以及烏鴉,就連平日不多見的兀鷲也在這片天空上盤旋久久不肯離去。
開始,只是小規模的食草獸掉下懸崖,很快,食草獸就像雨點般的往下掉。
夸父帶著巨人族參加了驅趕擠壓食草獸的工作。
這個時候,族人們對于能吃的巨人族的一點怨恨,立刻就消失了。
也只有這些揮舞著巨大木槌的巨人族,才能站在食草獸群里,用打地鼠的方式,給部族收獲一頭又一頭活著的食草獸。
所以說,養活巨人族的時候是很艱難,可是,用起巨人們的時候確實好用。
為了這場大狩獵,云川部已經準備很長時間了,部族里除過守衛桃花島的人之外,其余的人基本上都被云川弄到這個斷頭谷來了。
抹過鹽巴的肉,被掛在板車的架子上,一旦滿了一車就立刻運走一車,來不及運走的,就地開始熏制。
流水線作業的好處就在于一個快字。
不論懸崖上掉下來多少食草獸,都會被守在懸崖下的族人們收拾的妥妥。
獸皮被丟進高濃度的鹽水里浸泡,有用的獸角,獸筋,被收拾起來,無用的難以收拾的內臟就便宜了那些食腐動物。
云川用牙匕熟練地破開一頭野豬的肚皮,野豬的內臟嘩啦一聲就淌出來了。
云川熟練地摘掉豬心,豬肝,豬肺,把腸子丟給一群小巨人,他們熟練地抓住腸子,以及肚子,用力的捋!
從天明時分直到日落,云川帶著族人顧不得喝水,吃飯,手下不停的處理著手里的食物。
等到天色完全暗下來了,懸崖上也不再往下掉食草獸,云川才停手,他停手了,族人們也慢慢的停下了手里的活計。
云川把手插在冰冷的溪水里浸泡片刻,等手上的血完全消融之后,就沙啞著嗓子對所有人道:“肉煮熟了,今天,都敞開肚皮*******衛帶著一群人扛著碩大的笸籮過來,笸籮里裝得全是大塊大塊的肉食。
云川從里面抓到一塊肥瘦相間的,弄一點細鹽撒上去,立刻就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人之所以覺得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很痛快,完全是因為這樣吃飯會回歸原始。
尤其是在大口吃肉的時候,人的喉嚨間會發出一種類似野獸咆哮的“嗚嗚”聲。
這就是被食欲激發的獸性,此時此刻,這種野獸護食的聲音在懸崖下邊此起彼伏的響起。
云川的嘴巴就沒離開過肉塊,每當jing衛想要奪下肉塊,給他喂水,免得他被肉食噎死的時候,云川就會躲開,且目光兇狠,嘴里發出野獸護食的咆哮聲。
夸父回來了,帶著一群疲憊的巨人,等夸父他們看到一笸籮,一笸籮的肉塊,這些原本疲憊欲死的巨人們,立刻就變成了虎狼。
夸父一手抓住一顆煮熟的也不知道是什么食草獸的心丟嘴里大嚼,另一只手已經抓到了另外一顆心,且把腦袋放在笸籮上空,除過云川不允許別人抓他面前笸籮里的肉食。
當云川終于戀戀不舍的將嘴巴從肉塊上挪開的時候,他就開始不停地打飽嗝,他的胃已經被各種食草獸的肉塞得嚴嚴實實。
理智回歸的那一刻,云川立刻就下令所有人住嘴!
再吃下去,會吃出人命。
jing衛帶著一群已經吃過飯的婦人用鞭子抽打那些還在吃肉的族人,強行把他們跟肉塊分開。
而云川此時已經拿起了夸父的大木槌,一錘子就敲在夸父的手上,把他剛剛抓起來的一塊巴掌大小的肉塊砸飛。
夸父委屈的瞅著云川,云川一邊打嗝一邊道:“不能……嗝……再吃了……嗝……會死人。”
夸父瞅著面前的笸籮咆哮一聲道:“我寧愿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