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川隨著象道一路翻山越嶺,中間還跨過了好幾條小河。
越是往前走,云川就越是沉默。
當他翻過最后一座山的時候,面前是一個春意盎然的小盆地。
站在山上,就能看到有無數條象道從四面八方匯集到了小盆地。
云川極目四望,卻沒有發現有大象的蹤跡,不僅僅沒有大象的蹤跡,就連其余野獸的蹤跡也找不見。
山林間聒噪的猴子不見了,亂跑的松鼠不見了,偶爾會在樹林中短途飛行的野雞,以及被人驚的兔子也一只都看不見。
他很不安。
這么多的象道,絕對不可能是兩頭大象,或者一群大象踩踏出來的,應該是很多大象齊心協力的結果。
道路邊上長著一棵害事的大松樹,因為過于靠近路邊,粗糙的樹皮都已經被大象的身體快給盤出包漿了,也就是說,在大星沒有墜落之前,這里就是大象們的聚集地?
夸父見云川滿眼的狐疑之色,就捏著槐的脖子提到云川身邊。
“你說的大星就是落在這里了?”
云川問道。
“是啊,是啊,就落在這里,那個水潭就是。”
云川仔細看了看盆地,果然,在盆地中心位置上有一個圓圓的水潭,水潭不大,也就一丈方圓。
看到這個水潭,云川失望極了。
根據他的常識,能造成這么大的一個水坑的流星,不可能太大……
鑒于盆地里詭異的模樣,云川猶豫再三,還是決定讓槐先下去探查一下。
眼看著槐沿著象道走到了水潭邊上,還能愉快的沖他們招手,云川這才帶著大部隊下到了盆地。
才踏上盆地,夸父就停下了腳步,雙手握住自己手里的巨錘,似乎有人在搶奪他的錘子一般。
云川也覺得似乎有人在拽他的腰帶,低頭看才發現懸掛在腰上的一柄小刀活過來一般的將連接在腰帶上的繩子撐得筆直。
云川向后退幾步,磁力消失了,夸父也連連向后退幾步,停下腳步對云川道:“有人想要搶我的錘子。”
云川解開匕首,丟給了族人,重新走進了草地,仔細打量這片草地。
盆地四周都是茂密的森林,唯有盆地里只長著密密的柔柔的小草,所有的小草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營養不良。
云川俯身拔起一棵草,基本上沒有浪費什么力氣,仔細看小草的根部,才發現,這棵草的根是橫向長得,根是扁平的,扎進土里的部分連一寸都沒有。
他又拔起來了一棵草,結果是一樣的。
于是,云川就讓族人把這片青草連根拔起。
很快就清理出來一塊十米方圓的空地。
再清理掉薄薄的土層,一塊黝黑的巨大磁石就露出了地面。
云川踩踏在上面,此時,才若有所思的將目光投向那個水潭。
那個水潭是被隕石砸在磁鐵上形成的,有一丈方圓已經很了不起了。
夸父不肯下到盆地,他總覺得有人要搶他的大錘,而且,想要搶他大錘的那個人力氣很大。
凡是身上帶有鐵器的族人都是同樣的心思,不論是錘子,還是刀子,都是比他們性命還要珍貴的東西,他們不肯輕易放棄。
云川走了半個小時的時間終究還是走到了那個水潭邊上。
水潭邊上寸草不生。
不是因為磁力的緣故,而是這里根本就沒有可以供野草生長的土壤。
流星砸裂了巨大的磁石,碎裂的磁石在水坑里相互吸引成了各種奇形怪狀的造型。
一股清泉從坑洞里不斷涌出來,然后順著磁石碎裂后形成的縫隙流走了。
這很麻煩,說明大星已經擊穿了磁石,跑到地下去了。
找不到大星,云川就把目光放在這個磁鐵礦上,一般情況下磁鐵礦都是伴生礦,主要礦物質是四氧化三鐵,含鐵量很高,一般在七成左右。
云川以前見過不少的磁鐵礦,像眼前這么純凈的磁鐵礦還是第一次見到。
用一根竹矛試探一下這個水潭的深度,結果,深不可測,與云川的預測沒有半點差別。
這塊巨大的磁鐵礦改變了這里的磁場,所以,見不到鳥兒,見不到野獸實在是太正常了。
很多時候,人的五感是很遲鈍的,跟這些鳥兒,野獸是沒有辦法比的。
潭水似乎是溫水,云川沒在譚水里發現鳥雀魚蟲的尸體,干凈的不像話。
發現槐這個家伙的身體很臟,就讓他下去洗洗。
很好。
槐洗干凈身體之后,他的身體上沒有出現潰爛,膿包,就連細微的過敏癥狀都沒有,云川就覺得自己應該給族人們帶個頭,在這種磁化溫泉水里好好地洗洗。
洗的正愉快的時候,他突然聽到了族人的驚叫聲,抬頭看的時候,發現水潭對面有一頭骯臟的大象正一步步地下了水潭。
它下來了,云川自然就要跑。
大象沒有追擊他,而是把身體沉浸在水潭里,還用鼻子吸水噴在自己還露在水面上的腦殼上。
這是一頭凄慘的大象,它粗大的象牙折斷了一根,折斷處還垂著半尺長的一截牙髓。
自從它進入水潭之后,這頭大象就表現得非常悠閑,即便是周圍站滿了人,它依舊不理不睬,繼續泡澡。
這頭大象身上的傷痕可不僅僅是牙斷了這一處,肚子上一個洞,相對應的前腿上方也有一個洞,這明顯是被另一頭大象造成的傷害。
云川蹲在潭水對面打量這頭大象,大象對云川的窺伺無動于衷,直到又一頭大象進入了水潭,這頭大象才向一邊挪挪身子。
一丈方圓的水池子,一頭大象進來已經快要滿了,又一頭大象進來之后,就把池子塞得滿滿當當的。
兩頭大象好像不在乎,它們的身體擠滿了池子,就那么安靜的待著嗎,直到地下水重新把它們身體間地空隙填滿為止。
第一頭大象看起來有些老,第二頭大象云川覺得自己好像認識,因為他的大耳朵就像一柄破蒲扇。
很明顯,這頭大象也認出了云川,不過,它好像忘記了云川曾經傷害過他,努力的把身子朝老象那邊擠擠,給云川留出來一尺寬的一個縫隙,好讓他一起泡。
云川讀懂了這頭大象的想法,不過,他并沒有跳下去繼續泡澡,他覺得把自己瘦弱的身體放在兩頭大象中間是很危險的事情。
據說,野獸在水源地或者埋骨地是不會自相殘殺的,從這頭大象身上,云川看到了這一美德。
兩頭傷痕累累的大象,在“人”的包圍中,并沒有選擇戰斗,而是選擇了自行其是,不是他們覺得打不過“人”,而是他們認為“人”不會在這個地方傷害他們。
云川忽然覺得這是一個跟大象和解的好機會。
他就把手里的竹矛破開,制作成了一柄大耙子,包上麻布之后用力的在大象身上來回耙。
在洗澡的時候誰能拒絕搓澡呢?
很明顯,大象也不能!
在云川幫他搓背之后,他還站起來,用鼻子勾著耙子送到肚子上,示意云川把他的肚子也搓搓。
云川很賣力的幫大象搓澡,熱的滿頭大汗。
另一頭老象繼續趴在池子里耐心的等待,直到這頭大象全身上下每一處,包括隱私部位都被搓洗了一遍之后,他就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排隊等著搓澡。
此時,搓澡的人早就換成了“槐”。
“槐”是一個天生的好搓澡師,他比云川更有耐心,更有力氣,也更加的具有榮譽感。
云川在確定這頭大象不會在此時傷人,就取出牙刀,將這頭大象掉下來的牙髓切割掉。
不僅僅如此,他還剜掉了斷牙中腐爛的牙髓,找來了大量的蒲公英搗碎之后填進牙齒空腔里,最后用麻布包裹住。
這個過程對大象來說是一個痛苦地過程,不過,這頭老象就靜靜地站在水池里,一邊享受被搓澡的快樂,一邊接受云川給他醫療。
夸父不明白云川為什么會這樣對待這兩頭大象,覺得這時候更應該用他的巨錘,狠狠的砸在大象的腦袋上,這樣,就有很多肉可以吃了。
兩頭泡過澡,洗過澡的大象離開了水潭,老的一頭靜靜地躺在柔軟的草地上曬著太陽,另一頭年輕的大象掉頭走了,走的好像有點急。
云川讓族人們采集來很多肥嫩多汁的樹枝放在老象的嘴邊,老象就這么躺在地上,用鼻子卷這些樹枝吃。
老象的身體非常的虛弱,吃飽了之后,他就再一次進入水潭泡澡,這一次云川看的很清楚,老象會把傷口浸泡在水中,很刻意。
槐身上也有很多傷口,這都是云川造成的,所以,云川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測,就把槐也給趕進了水潭。
剛開始的時候,槐疼的大叫,很快,他就不叫喚了,反而找了一個舒適得地方,安靜的躺在水中,不久,居然睡著了。
在確定槐不是死掉,或者昏迷之后,云川終于可以肯定的說——這個水潭對于外傷有很好的治療效果。
而且這里是一片難得的和平之地。
在這里開始馴象,絕對是再合適不過的地方了,現在,云川就在等待一頭落單的,孤獨的,饑餓的,受傷的小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