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浪馬上明白了王厚廷過來的目的,他將昨天前往鏡水畫院追蹤妖婆的事情告訴了陳薇羽,陳薇羽只知道那屏風中藏有妖怪,并不知道那妖怪最終逃到了鏡水畫院,聽他這么一說,也來了興致,于是和他一起又返回了客棧。
王厚廷總算將秦浪等了回來,如果秦浪再不來,恐怕書呆子趙長卿要拿笤帚趕他了,不知為何,趙長卿就是看這廝不順眼。
秦浪和王厚廷打了個招呼。
王厚廷道:“秦護衛,我過去曾經認識一位朋友,他和你一樣也叫秦浪。”
秦浪微笑道:“這個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我也有幾位朋友都叫王厚廷。”
“是嘛?”
兩人同時大笑起來。
秦浪邀請幾人去房間內喝茶,氣溫驟降,店家送來了炭爐,圍坐在炭爐旁喝茶感覺頗為愜意。
王厚廷近距離觀察著秦浪,他是三品三甲境的畫師,洞察力已經很強,記得上次在歸云渡見到秦浪的時候,他一眼就識破秦浪是披著甲障的骷髏,可眼前這個秦浪明明是血肉之軀,呼吸心跳都和正常人沒有任何分別。
王厚廷今天登門的目的就是確認兩者是不是同一個人,可現在他連問的興趣都沒有了,肯定不是同一個人,應該只是名字相同罷了,排除了這種可能,王厚廷借口有事告辭離開。
趙長卿覺得這廝真是奇怪,秦浪沒來的時候死皮賴臉地賴在這里等著,可秦浪回來了,他卻馬上又告辭離開,看著長得不錯,怎么腦子不好,不知為何,趙長卿就是看王厚廷不順眼。
陳薇羽問起鎮妖司的事情。
秦浪將那邊的情況簡單說了一遍,七層妖獄徹底被摧毀,妖獄內的所有妖犯都趁機逃脫,妖獄的地底深處發現一個地洞直通城內的廣濟渠,這廣濟渠又和城外的白龍江相通,估計那些妖犯應該都是通過這個地洞逃走的。
目前鎮妖司已經全部動員起來,正在追緝妖犯,不過還好那些妖犯逃離之后并未在赤陽城內作亂,從越獄發生至今,赤陽城沒有發生一起因妖犯造成的禍亂,這也算得上不幸中的萬幸。
趙長卿本來還在房間里陪著,是古諧非找了個借口將他叫了出去。
趙長卿出門之后還不知怎么回事,愕然道:“外面天寒地凍的,你叫我出來干什么?”
古諧非嘆了口氣道:“你這呆子,難道看不出人家兩人眉來眼去的,咱們在里面呆著豈不是礙眼?”
趙長卿撓了撓頭道:“我并未發現他們有何不妥。”
古諧非翻了個白眼給他:“你是不是讀書讀傻了。”
“古大哥此言差矣,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鐘粟。安居不用架高堂,書中自有黃金屋。出門莫恨無人隨,書中車馬多如簇。娶妻莫恨無良媒,書中自有顏如玉。男兒若遂平生志,六經勤向窗前讀。”
趙長卿據理力爭,誰說讀書無用?他所受的教育告訴他,只要刻苦讀書,什么都可以得到。
古諧非被他說得頭大,指著房間里道:“你讀了那么多的圣賢書,我也沒見你勾搭上一個顏如玉啊。”
趙長卿啞然無語,難道在古諧非的概念里,讀圣賢書就是為了勾搭顏如玉?庸俗!簡直是俗不可耐!
古諧非道:“女人緣和讀書無關,讀死書更不可能吸引到女人,你啊,凡事多跟人家秦浪學學,讀書得學以致用,挑有用的去讀。”
秦浪為陳薇羽續上新茶,陳薇羽道:“你放心吧,這次鎮妖司的事情朝廷方面不會重責。”
秦浪點了點頭,陳薇羽應該是得到了消息,其實這件事也能夠理解,如果朝廷嚴辦,身為鎮妖司司命的陳窮年會首當其責,如果繼續深究,甚至連陳薇羽都難以幸免,這件事該不會影響到她嫁入宮中成為皇后的事情吧?
陳薇羽道:“過幾天我就要啟程去雍都了。”
秦浪望著她,陳薇羽的美眸明澈見底,雖然清澈但是看不透她心底此刻究竟在想什么,嫁給小皇帝成為大雍皇后,如果在昨天之前,秦浪對此事或許還會漠不關心。
但是昨天在萬花樓和陳薇羽經歷一場同生共死的戰斗之后,尤其是她在華云樓面前奮不顧身的維護自己。兩人之間的距離在不知不覺中走近,縱然不是愛情,可彼此在對方的生命中已經留下了深刻的印記,秦浪并不希望看到她走向這樣的命運,但是尊重陳薇羽的選擇。
“恭喜你。”這句話說得違心。
陳薇羽道:“也沒什么好恭喜的,連我自己都不知道這樣的選擇是對是錯,不如你給我一個建議。”不知為何,忽然感覺到眼前人是一個可以傾吐的對象,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得不去做,但是心中還是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秦浪道:“你是個有主見的女孩子,無論我給你什么建議,你最終還是會根據自己的內心做出選擇,你其實早已做出了決定。”
陳薇羽笑了起來:“至少目前來看,我的選擇應該不會太壞。”成為一國皇后,是無數名門閨秀夢寐以求的事情,不但意味著她成為一國之母,也意味著她的家族從此一飛沖天,父親應該會高興吧,至于她自己仍然是心如止水,談不上高興也談不上難過。
秦浪說的不錯,她是個有主見的人,陳薇羽望著眼前的秦浪,在心中和小皇帝做了一個比較,她雖然已經十九歲,卻沒有任何感情的經歷,甚至連暗戀的對象都沒有,如果不是姜箜篌的亂入,她不會認識秦浪,也不會和他發生那么多的接觸,陳薇羽在心底深處非但沒有責怪姜箜篌,反而有些感謝她,至少姜箜篌讓她認識了秦浪,至少現在她可以擁有了一個選擇的機會,只是藏在心中的假設罷了。
陳薇羽不知道秦浪對她的感覺,即便是秦浪愿意和她在一起,可她最后仍然會選擇拒絕吧,陳薇羽不但有主見,而且對待事情有著超出常人的冷靜,她第一次發現并不喜歡這樣的自己,缺少同齡少女的青春活力,連她的閨中密友姜暖墨都經常說她像個無欲無求的出家人,經常調侃她上輩子是尼姑轉世呢。
秦浪道:“你是個聰明的女孩,無論在任何時候都要懂得保護自己。”宮廷的兇險,可不是僅僅聰明就能夠應付的。
陳薇羽將他的話理解為對自己的關心,心中暖融融的,她意識到自己其實很希望有這樣一個男人關愛自己,這種想法或許有些自私。
“忽然有種即將失去自由的感覺。”
秦浪站起身來,走向窗前,留給陳薇羽一個挺拔的背影,醞釀了一會兒情緒方才低聲道:“公子王孫逐后塵,綠珠垂淚滴羅巾。宮門一入深如海,從此秦郎是路人。”
本不想在此刻賣弄,可此情此境忽然讓他詩興大發,既然注定別離,何不讓別離變得更深刻一些,秦浪發現陳薇羽骨子里是個渴望浪漫之人,她應該從未經歷過愛情。陳薇羽入宮就要失去自由,不如給她留下一些美好的回憶。
陳薇羽聽到這首詩,素來鎮定的內心如同被箭鏃射中,感覺有鮮血從心底深處噴涌而出,這種感覺難以形容,好一句宮門一入深如海,從此秦郎是路人,他分明是在利用這首詩向我表白心跡。
陳薇羽其實誤會了,秦浪只是剽竊了一首她不熟知的詩而已,秦浪對陳薇羽更多的是同情,至多兩人之間存在了一些若有若無的曖昧情愫,過去秦浪可是此道中的高手。
陳薇羽感覺鼻翼有些酸澀,眼淚幾乎就要奪眶而出,命運如此,不可改變,人活在這個世界上總要面臨種種的誘惑,一個人擁有的理智就是為了抵御誘惑而存在。
“我該走了!”
秦浪轉身道:“我送你!”看到陳薇羽的美眸微微有些發紅,難道一首詩就讓她情動,這世界的女孩子也太好哄了。
陳薇羽搖了搖頭:“別送了,送君千里終須一別。”
陳薇羽離去之后,古諧非和趙長卿兩人都湊了上來,古諧非語重心長道:“老弟,要道心堅定啊,別忘了她可是大雍未來的皇后啊。”
趙長卿嘆了口氣道:“秦老弟,不是我說你,人不可三心二意,你……老家還有人在等著你吧。”善意的提醒,你嫂子白玉宮目前正挺著肚子在老家等你呢,你怎么可以背著她在外面勾搭別的女人?對得起人家嗎?
其實趙長卿也早就明白秦浪和白玉宮不是小叔子和嫂子的關系,但是他嘴上仍然這樣堅持著,至少可以給自己一個惦記白玉宮的理由。
秦浪哭笑不得道:“拜托,你們兩位能不能把思想放純潔一些?我和人家就是知己好友那么簡單。”
“屁!男女之間就沒有知己好友!”古諧非斷言道。
趙長卿不知道,畢竟他認識的女人不多。
古諧非道:“我老古活了四十多年,什么樣的女人我沒見過,我一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肯定還會來找你……”
話音未落,陳薇羽居然真得走了回來,古諧非一語成讖,趙長卿暗暗佩服,更佩服秦浪,同樣是讀書,人家怎么讀出來那么多的顏如玉,我看的書難道有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