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也意識到處境危險,沒敢馬上離開,擔心外面有埋伏,老老實實在秦浪的肚子里躲了一夜,秦浪極其鎮定,繼續畫那幅畫像,借以消磨這慢慢長夜,小狐貍一直都很乖,呆在他肚子里一動不動,生怕打擾到他。
黎明終于到來,秦浪拉開房門,來到外面,昨天隔壁發生兇案的房間已經被貼上了封條,西側房間有人正在清掃,卻是在眾生院賴了三十年的胖修士古諧非昨晚已經飄然離去,這廝走得匆忙,還欠了眾生院三個月的房錢。
秦浪決定送白狐一程,裝出晨練的樣子走出了眾生院,來到后面的山林,四處看了看,確信四周無人,這才將嘴巴張開。
白狐從秦浪口中爬了出去,在他面前略作停留,一雙藍汪汪的眼睛看了看他,雪白的頭顱低了三下,算是給秦浪行禮,然后化成一道白光,投入晨霧彌漫的山林之中。
秦浪舒展了一下身體,身后幾道身影朝他走了過來,其中一人正是勞逸平,勞逸平冷冷道:“你在這里做什么?”
秦浪反問道:“這里不能來嗎?”
勞逸平道:“我師父找你!”
秦浪跟著勞逸平來到眾生院的一處幽靜院落,潘玉奇正在靜室做早課,勞逸平讓秦浪在院子里等著,這一等就是半個時辰。
總算等到潘玉奇出來,他向秦浪招呼道:“久等了?”
秦浪笑了笑:“潘先生找我有事?”
潘玉奇道:“是這樣,本來以你的身份是沒資格進入九幽宗的,不過宗主對你網開一面,決定暫時留你在九幽宗,你收拾一下,去我昨天接你的飛云渡等著,我師叔待會兒會帶你過去。”
秦浪暗自欣喜,看來白玉宮果然沒有食言,才過去了一晚就幫自己解決了問題。他向潘玉奇道謝之后準備回去,潘玉奇又道:“對了,你有沒有見過古諧非?”
秦浪搖了搖頭,遇到這種事情最好還是一問三不知,知道的越多越容易犯錯。
潘玉奇道:“他昨晚突然就下山了,都不知道為什么?”
秦浪走后,勞逸平來到師父身邊,低聲道:“師父,我昨晚分明看到他和古諧非在一起,兩人好像很不錯呢。”
看到潘玉奇沒什么表示,他湊過去道:“師父,您難道不覺得奇怪,昨晚發生命案,古諧非馬上就離去,而且這個人恰恰是昨晚才來的,我懷疑……”
潘玉奇打斷道:“他是小師妹帶上山的,應該不會有問題。”
勞逸平道:“真要破例收他入門?”
潘玉奇唇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你當九幽宗的門檻這么低嗎?”心中卻嘆勞逸平有眼無珠,連一個披著甲障的亡靈都沒有識破,九幽宗的這幫四代弟子真是一個不如一個。
秦浪也沒什么東西可收拾的,簡單整理了一下,就來到了昨晚和白玉宮分開的地方,飛云渡就是一個凸向云海的天然平臺,周圈沒有護欄,走在其上,風起云涌,步步驚心,一不小心就可能掉入萬丈深淵,每年都會有人在這里失足落下。
附近有不少求道者姿態各異,或站或坐或躺,以他們自以為最有效的方式吸收著這山間靈氣。
每個人都沉浸在自己修煉的世界里,互不搭理,即便是對面相逢也視如不見,過去秦浪就聽說過修煉之人六親不認,現在算是親眼見識到了。
秦浪坐在平臺上,看著前方云海翻騰,因為陰天的緣故,沒能看到太陽,抬頭望去,九幽峰被鉛灰色的云層遮住,白玉宮此時想必就在峰頂,也已經見到了她的師父,不知今天會不會和她重逢?
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頭頂烏云向兩旁翻滾分開,一道白光從裂縫中投射下來,在烏云的襯托下,顯得越發神圣。
秦浪抬頭望去,只見華云樓站在白骨舟之上,破開烏云緩緩降落。不得不承認每次華云樓的出場都有如仙人下凡,屬于身上自帶光環的那種,他的年齡應該在六十歲以上了,不過因為修煉的緣故,看上去也就是二十多歲的青年,修士的容顏狀態不能以常人而論。
秦浪恭敬道:“華先生好!”
白骨舟已經降臨到他面前,華云樓淡然道:“上來吧。”
秦浪爬上白骨舟,心中暗忖,這華云樓身為宗主的師弟,九幽宗排行第七的人物,怎么安排他迎來送往,充當了擺渡人的角色,難怪整天板著臉,估計是工作不順心,換成自己也是如此,身份如此尊崇還不是在這里當個迎來送往的司機,關鍵是還沒有人付費。
秦浪坐好,雙手各自抓住白骨舟的一邊船舷,來九幽峰不久,已經是第二次乘坐白骨舟了,總感覺還是缺了條安全帶。
華云樓雙手負在身后,白骨舟在他的操縱下舟身不斷傾斜,與水平面呈六十度角,秦浪擔心自己掉下去,雙手死死抓住船舷,白骨舟開始飛升,很快就進入烏云之中。
冰冷的雨滴迎面撲來,秦浪不敢動彈,轉眼功夫就被淋得如同落湯雞一般,再看人家華云樓,仍然一動不動地立于白骨舟上,雙手負在身后,儀態瀟灑,翩翩欲仙,云層中的雨水雖然猛烈,可沒有一滴落在他的身上,這逼裝得有些技巧也有些深度。現在的他有多瀟灑,秦浪就有多狼狽。
白骨舟傾斜的角度越來越大,幾乎貼著九幽峰陡峭的山體往上飛行,就在秦浪以為自己的身體即將掉出白骨舟的時候,速度卻突然慢了下來,白骨舟前端向下一沉,舟體變成了水平,這白骨舟開得真是驚心動魄,有點瘋狂過山車的意思。
秦浪抬頭望去,穿越烏云之后,終于可以看到九幽峰的峰頂,在峰頂處閃爍著金光的就是宗主所住的通天閣,不過他們距離峰頂還很遙遠,白骨舟沒有選擇繼續向上攀升,而是變成了水平行進,速度也明顯放慢,因為多半時間穿行在云霧之中,根本不知身處何處。
秦浪好奇道:“華先生,咱們這是要往什么地方去?”
華云樓道:“后山。”
“去后山做什么?”秦浪本以為華云樓會帶他去山頂見宗主岳陽天。
華云樓給了他一個沉默的背影。
后山北坡背陽,常年都籠罩在陰影下,華云樓送秦浪去的地方叫凝翠崖,這里是九幽峰的后山,也是九幽宗的工坊之所在。
九幽宗這樣的實力雄厚的仙閥,門下弟子眾多,平時他們的吃穿用度都會有專門的機構負責,所以在山上開辟了不同的地方負責后勤供給,這里就是其中之一。
凝翠崖是負責提供各種器具的工坊,這里由人稱鬼匠的肖開壁負責,鬼匠肖開壁身份特殊,除了這里的工作,他還是九幽宗四大護法之一,主管監刑,也就是說如果九幽宗有弟子違背了門規,會由他直接負責處罰。
華云樓將白骨舟停在三渡橋的另外一側,扔給秦浪一個白色玉牌:“你去吧。”
秦浪拿著那玉牌道:“華先生不送我過去嗎?”
華云樓惜字如金,認為自己已經交代清楚,連一個字都不肯多說,抬頭望天,神情冷漠。
秦浪只好下了白骨舟,華云樓立刻操縱白骨舟離開。
秦浪抬頭看了看高高在上的峰頂,這里的環境好像還不如眾生院,至少眾生院那里到處都是求道者,還有白玉階通往通天閣,這里好像沒有道路可抵達山上,也沒有下山的道路,秦浪不由得想起了當初自己被困的荒島,感覺再次遭遇了與世隔絕的命運。
三渡橋就在前方,名字里面雖然帶了一個橋字,可實際上卻是天然形成的石梁,橫跨在兩面陡峭的山崖之間,長十丈,寬三尺,行走其上,山風獵獵。
抬頭望烏云漫天,低頭看,白霧滿山,山風一吹,牛乳般的白霧從橋下飛速流淌,讓人仿佛看到時間正在一分一秒的流逝。秦浪小心翼翼走過通過三渡橋,盡量走在中心,生怕被猛烈的山風給吹下橋去。
對面站著一個負責接引他的黑衣少年,表情木然靜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