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平叛戰爭結束之后,宋軍京湖戰區的軍事格局有了不小的改變,主要分成了兩個部分。
一個部分是來自中央的禁軍,侍衛步軍司統帥周赟統領一萬五千名侍衛步軍司的士兵在九江一帶駐扎,取代了原先戚方的地位。
當然這不是趙昚愿意的,只是無可奈何之下的應急措施,戰敗之后京湖戰區軍隊緊缺,無奈之下才讓侍衛步軍司頂上,負責監視警戒江南西路的農民軍。
另外一個部分就是原先田師中、吳拱的殘部和姚仲自己所帶來的兩萬軍隊組成的四萬余軍隊,這一部分軍隊主要駐守在襄陽,負責警戒河南地的明軍河南兵團。
但是這樣一來,鄂州地區的防務就空虛了,從漢陽方向壓制農民軍的軍力就不夠了。
萬一農民軍忽然選擇從這個方向突破,就能一舉突破漢陽防線,從而北上襄陽,威脅到南宋最重要防區的后方。
那就太危險了。
于是南宋朝政相對穩定之后,八萬人募兵計劃進行后期,樞密院就開始把原先準備補充趙構殿前司的部隊三萬人開赴鄂州,重建鄂州大軍,試圖重新恢復對江南西路地區的壓制。
為了確保這支軍隊聽命令、不亂搞事情,這支軍隊從士兵構成到軍官構成有六成都是新招募來的,其中軍官有不少都是通過特科武舉還有民間選拔的方式招募來的。
樞密院認為這支部隊很jing銳,很有勇力,還配備了不錯的裝備。
當然,統兵大將還是要用有經驗的人,樞密院選來選去,選中了昔年張俊麾下為數不多真正會用兵的名將王德的兒子,王順。
王順跟隨王德常年在軍中生活,數次跟隨王德出生入死,立下戰功,以驍勇善戰聞名,于是被任命為鄂州大軍都統制,統領這支大軍順著長江前往鄂州駐扎。
另外,侍衛步軍司也被增兵一萬五千人,恢復了三萬人的編制,于是在洪武四年的下半年,南宋京湖戰區的軍隊基本上恢復到了戰前的狀態,兵力齊備。。
不過由于多是新兵,擁有戰斗力的軍隊主要集結在襄陽一帶,所以樞密院遲遲不能下達作戰的命令。
樞密院要求兩支新軍進行嚴格的訓練,日常耗費方面則由朝廷提供一部分,地方官府提供一部分,且后勤保障也交給地方官府負責撥付、運輸到軍營。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
后勤運輸和軍需用品的保障等等有一部分本來就要地方官府支出,其他的大部分還要地方官府負責儲存,這又是一筆支出。
又是耗費時間又是耗費jing力,但是又沒有什么額外收入,加上長久以來的文武矛盾,京湖戰區的文官們為自己謀一點福利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但是京湖戰區的文官們做事情還是有點分寸的。
他們克扣鄂州大軍和襄陽大軍這兩支部隊的軍需供給,唯獨對九江大軍較為寬松,沒有太過于針對,基本上保持了正規水平。
原因當然是九江大軍就是侍衛步軍司,是皇帝親軍,軍事主官多有京城里的高管人脈,地方官員們開罪不起這支皇帝親軍。
萬一把他們給得罪了,他們發動京城的關系,地方官員們就得好好的喝一壺。
用魔法對付魔法這種事情大家都玩的很熟練,碰上關系比較硬的硬茬子,他們還真不敢怎么做。
但是襄陽大軍和九江大軍就是地方軍隊的編制,主官也沒什么中央層面的關系,好欺負的很。
主持鄂州大軍事務的王順資歷不夠,遇到這種事情雖然頗為惱火,但是也知道這里頭的彎彎繞,于是選擇了隱忍的策略,派人拿錢賄賂軍需官員,試圖得到優待。
不給錢就不給良品,那我給錢,你們給我一些好東西,劃得來吧?
鄂州地區文官對王順的上道還是挺滿意的,于是對王順的鄂州大軍就相對好一點,良品和次品給的數量就比較均衡。
但是姚仲忍不了。
他本身就是成名已久的大將,當年跟著吳氏兄弟在仙人關血戰金軍的時候,這些文官還躲在江南瑟瑟發抖呢。
他根本看不起這些躲在軍隊后面還自命清高的文官,對他們素來不滿意,在四川的時候他就以飛揚跋扈聞名官場,因為深厚的資歷和軍功,靠著吳氏兄弟的支持,沒人敢動他。
四川方面本身也有比較特殊的情況,軍隊物資方面還是相對干凈的,軍事主官對物資分配還是有一定的權力,自家東西自家分配,不容外人插手。
但是到了京湖地區就不是這樣了,京湖地區,他姚仲才是外人,京湖地區的文官可不管你是不是牛逼人物,只要不是天子親軍,該怎么搞就怎么搞。
姚仲率領的襄陽大軍頂在明宋戰場的最前線,天天面對著jing銳的明軍河南兵團,面對著他們兇神惡煞的殺氣,實在是壓力山大。
在這樣的情況下,送來的軍需物品還多是次品,少有良品,這讓聽了吳拱訴苦之后的姚仲十分不高興。
終于,在一次檢查軍械物品的時候,姚仲發現送來的一千多張神臂弓里有七成多次品,良品不過三成,連軍隊日常訓練損耗都不能彌補,這讓他就繃不住了。
他立刻上表給朝廷,說明襄陽大軍的處境和目前的危機局面,控訴京湖戰區軍需官員們的不作為和貪腐,一邊又親自帶兵殺去鄂州等地要個說法。
他拿著銹蝕的鋼刀,劣質的長槍,還有木片充當鐵片制作的盔甲,直接來到了鄂州刺史府與鄂州刺史宋晨當面對質。
“這種鋼刀能用嗎?”
姚仲當著一群文官的面把這把鋼刀往旁邊的樹上一揮,鋼刀碰到樹干,直接斷掉。
“這種長槍能用嗎?”
姚仲又端起來那桿長達一丈的長槍,雙手一用力,直接將其折斷。
“這種盔甲能用嗎?!”
姚仲一手從盔甲上拽下來一連串的“鐵片”扔在了宋晨的腳下,滿臉都是怒火。
“穿著這種盔甲上戰場,你們是想讓我麾下的士兵直接去送死嗎?對面明軍用的是什么軍械?我們用的是什么軍械?這種軍械能用來打仗嗎?大宋軍隊從來不是戰斗力不夠強,而是手上的東西太差!差到令人發指!”
面對直接來鬧事的老將姚仲,宋晨的面色非常不好。
他當然知道這件事情的內情,因為他本人就是整件事情的幕后黑手之一,他是組織鄂州地區官方倉儲與農民軍進行貿易的頭目。
正是在他的許可和庇護之下,那些“普通”商人才能搞到神臂弓這種管制軍械和農民軍貿易,然后賺大錢。
他靠著這筆貿易已經賺了二十多萬貫錢了,這些錢被他用黃金、白銀、絲綢、土地的模式安頓在家鄉,成為自家的財產。
可以說是賺麻了。
但是現在苦主上門,他也不能不給他一個說法,不然這幫臭丘八鬧騰起來,上面追查下來,他也不好交代。
“姚統制,此事的確是后方的疏忽,這樣吧,我立刻安排人去查,查過之后我立刻給你一個交代。”
姚仲老于官方交際,深諳打官腔的要義,一聽就知道這家伙是在敷衍,是在搞緩兵之計。
“什么叫交代?宋使君,我不懂。”
宋晨耐著性子和他周旋。
“姚統制,此事牽扯很大,需要慢慢調查,不可能你站在這里要我給個結果我就能給出一個結果,你現在帶兵把刺史府給堵著,影響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