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蘇詠霖盡力淡化軍隊之中的一些派別之分,但是大明朝建立之后,軍隊里固然會出現的一些分別還是會存在就是了,畢竟軍隊天然崇拜強者,崇尚功勞和榮譽。
哪支部隊戰功高,哪支部隊的統帥能力強,是名將,那么在軍隊中的地位自然就高一些,部下也會與有榮焉。
然后,自然而然就會出現誰更強哪支部隊是最強的誰是最強的將軍之類的話題,并且很快就會引起全軍范圍內的反應,大家彼此不服,出現一些類似的爭議。
只是這一類的爭端往往會局限在一個比較可控的范圍之內,不會存在意氣之爭的問題。
而且在建國之功上,各大兵團都有自己的功勞,所以蘇詠霖從來也沒有給各支軍隊分什么功勞大小。
但是吧,這俗話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各軍隊內部都會有大比武之類的內部比拼,在外部來看,自然就是比拼戰績了。
周至所在的河南兵團是光復軍系統內最早成立的兵團級建制,也是戰功非常耀眼的一支兵團。
他們剛一成立就拿下了河南地,驅逐了所有的金兵,奪取了開封,之后還在關中攻略上與齊魯兵團合作,一起控制了關中,在事實上滅亡了金國。
所以河南兵團的戰功是非常拿得出手的。
換做周至本人,也算是名氣比較大的名將,他正式成為蘇詠霖部下之前的經歷一般沒人提起,之后屢次帶兵打擊金國立下功勛的事情是他坐穩一軍正將的絕對依仗,所以他也很有底氣。
不過虎賁軍畢竟是皇帝親軍,中都禁軍,精銳中的精銳,清一色騎兵,都是用來保護皇帝本人的強大力量,所以盡管虎賁軍雖然只是軍級編制,但是虎賁軍各級軍官在面對高自己一個級別的兵團軍官的時候也不會發憷。
周至作為半路加入蘇詠霖集團的將軍,面對打一開始就跟著蘇詠霖的中都禁軍副將耿興文,心中略有不安也是正常的。
他很擔心自己作為一軍正將鎮不住虎賁軍副將,生怕這個虎賁軍副將為人太過強勢,不聽命令,以至于不能很好地執行自己的計劃。
一線戰場上最怕的就是友軍之間不能互相配合,如果友軍之間不能互相配合,天胡開局都能打成篩子。
就好比某支軍隊,明明擁有強大的兵力和強大的武器裝備,愣是被打出了撤退轉進其疾如風,迂回包抄其徐如林,劫掠錢財侵略如火,友軍有難不動如山的驚人態勢,最后“轉進萬里,虎踞海島”。
這種情況在周至跟隨趙開山那段時間還真是挺常見的。
各支部隊之間不能有效的互相配合,友軍遇到困難根本不去幫忙,甚至還有互相扯后腿的。
不過到了蘇詠霖手下,這樣的情況倒是沒有出現過,可是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周至一直都擔心這個問題會重現。
似乎是看出了周至若有若無的擔憂,耿興文邀請周至一起吃了一頓飯,在席間,耿興文談起了當年真定血戰前后蘇詠霖的一系列操作。
真定血戰時期,周至還在趙開山手底下作戰,對那場戰斗前后發生的事情并不太清楚,只知道最后,蘇詠霖通過這一戰奠定了河北之主的身份。
不僅如此,這一戰之后,蘇詠霖的威勢還讓光復軍三巨頭之一的孫子義放棄了獨立,選擇投效。從此作為蘇詠霖的部下活動,一舉讓蘇詠霖的實際勢力超過了趙開山。
這在當時可給趙開山氣得要死,并且深深地感覺到了蘇詠霖的巨大威脅,光復軍內部的主流從此就從合作變為了對抗,也為趙開山走向終末這件事情狠狠地推了一把。
“當時,我軍的處境也不好,前有狼后有虎,金將大軍虎視眈眈,所有人都覺得孫將軍不能救,我軍自己尚且自身難保,若是分兵去救,打不打得贏不說,還有被金賊切斷后路的危險。
但是陛下力排眾議,說唇亡齒寒,孫將軍為我側翼,他若是覆滅了,金賊就能順利包抄我軍后路,讓我軍進退失據,最后也有極大的可能覆滅,于是陛下親率騎兵突襲了金賊后方,搗毀了金賊的糧道,而我很有幸,就是那支騎兵當中的一員……”
周至順著耿興文的回憶,仿佛回到了那一年真定血戰的戰場上,看到了當年戰場上無比危險的一幕幕,意識到了蘇詠霖到底是在什么樣的情況下做出了這樣的決策。
自己還有著巨大的威脅,他卻果斷分兵前往救援孫子義,并以此作為扭轉戰局的開始,最后不僅憑借勇氣打敗了金軍主力,還贏得了孫子義的心。
而在當時的光復軍內部,周至自己都可以感覺到各支軍隊魚龍混雜人心不齊,想什么的都有,互相之間看不順眼互相坑害戰友的也不在少數。
而在那樣的情況下,在一群坑貨隊友的映襯之下,冒著危險主動幫助友軍脫離覆滅危險的蘇詠霖簡直就是一股清流,確實值得孫子義率領全軍投靠蘇詠霖。
現在想想,蘇詠霖的名聲之所以那么好,也和他一直以來的優良作風不無關系。
說完過去的事情之后,耿興文就非常感慨地說道:“所以從那以后,整支部隊就明白了一個道理,內部矛盾當然是難以避免的,但是無論什么時候,內部矛盾都不能凌駕于外部矛盾之上,我們要學會抓主要矛盾。”
“主要矛盾?這……就是復興會的說法,對吧?”
周至忽然想起了之前張越景對他說過的一些事情。
“您也加入了復興會嗎?”
耿興文笑著問道。
“不,還沒有,我只是被張司令推薦,看過一些相關的書籍,張司令也建議我去聽聽課,但是軍務繁忙,訓練任務繁重,我一直沒來得及去聽課。”
周至搖了搖頭,又問道:“咱們這些將領,有多少人加入了復興會?”
“這個我就不能說了,而且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我已經加入了,所以我不僅要以軍人的身份要求自己,也要以復興會員的身份要求自己。”
耿興文呵呵笑道:“將軍不用擔心虎賁軍會獨自行動,在軍國重事面前,所有大明軍隊只有外部矛盾,沒有內部矛盾,軍隊行動統一聽指揮,絕無例外。”
周至緩緩點了點頭,心中茅塞頓開,就像是一直走在一條漆黑的小道之中,忽然發現了前面不遠處出現了光亮一般。
自從蘇詠霖成為光復軍實際上的領袖之后,軍隊內部的矛盾爭端的確大大減少,且互相之間坑害、見死不救這樣的情況是沒有發生過了。
作戰過程中,各支軍隊配合十分默契,你攻打哪兒,我攻打哪兒,咱們齊頭并進,或者我這邊攻擊順利,你那邊攻擊受阻,我就主動派兵來幫你一把。
當這樣的情況成為明軍內部的一種慣例之后,明軍就自然而然的取得了又一種超越這個時代大部分軍隊的優勢。
友軍有難,一定出手幫助,但凡有余力,一定不遺余力,彼此之間超越地域和出身,以信任和真誠相待,是這支軍隊非常特殊的一點。
他感覺這一仗打完,是應該抽點時間好好兒的去什么培訓班上上課,認真地了解一下復興會究竟意味著什么,究竟是個什么樣的組織,居然能夠在軍隊內部形成如此廣泛而深刻的認知。
看來也不能一頭扎進軍事訓練之中就完全不管不顧其他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