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想要回避這個問題是不可能的。
自己挖的坑,含著淚也要填平。
于是蘇詠霖只能臨時發布命令,讓軍隊準備清理航道,同時調動戰俘出力,幫著一起清理航道。
但是與此同時,精于算計的蘇詠霖就開始為收服那些漢人簽軍和民夫們的心做準備了。
他下令專門挑選被俘獲的女真正兵、簽軍里的軍官以及軍營里其他職位的官員充當苦力。
這幫人甚至不用人專門辨認。
就看那些服裝比較得體的,面無菜色并且也沒有瘦骨嶙峋的,甚至還有點油光滿面的,身上也有肉,那不是女真正兵就是軍官、隨軍文官。
一挑一個準兒,短時間內就全給揪出來了。
這幫人被宣布他們將要從事苦力工作之后,個個面露驚詫之色,然后看著全副武裝兇神惡煞的勝捷軍士兵,個個面露苦澀,低頭認命。
當然,并非所有人都要認命,總有那么些特殊人物不會那么輕易的就認命。
之前就負責組織這個工作的劉喜僥幸沒死,跟著一群軍中小吏一起被俘獲了,現在一聽要做苦力,心里老大的抗拒。
但是又擔心不聽話的話會被殺,思來想去,一眼瞅見邊上大旗上寫著驅逐胡虜光復中華八個大字,頓時想到了一個辦法。
他看準了身邊一個勝捷軍軍官模樣的人就湊了上去,把自己的官職和之前做過的事情告訴了他。
這軍官一臉奇怪的看著他。
“之前清理河道的事情是你負責的?”
“是,我……小人是軍中小吏,只做一些文職方面的事情,負責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只是對河道里的事情略有些了解,所以就被安排負責了這個事情,之前已經清理了三五艘船了。”
這軍官上下打量了一番劉喜。
“你是怎么做的?”
“金人要快,但是這沉船沉在底下,想弄出來也不容易,最快的就是把沉船拖到河床兩側,把中間的航道清理出來,這樣就能讓船隊快速通行了。”
軍官笑了笑。
“有點意思,那之后呢?沉船你們就不管了?”
“管啊,但是也就不用那么急著了,航道都出來了,之后的事情慢慢來就好了,所以……所以小人可以幫著貴軍清理河道。”
“你是要投降?”
“是!”
劉喜果斷點頭:“小人也是漢人,只是為了養家糊口,無可奈何才幫女真人辦事,隨軍出征也并非自愿,實在是被逼無奈,眼下既然有機會脫離苦海,當然愿意跟隨貴軍驅逐胡虜,光復中華!”
蘇詠霖頓時就感覺此人不一般。
能屈能伸,能言善辯,加上一臉奸佞相……
這就差臉上沒寫著投機分子四個大字了。
好家伙,渾身上下都是濃烈的投機的味道,聞起來實在是有趣極了。
“既然如此,珪子,把他派給你,你來試試他的斤兩。”
蘇詠霖扭頭看向了身邊的田珪子,給了他一個眼神示意。
跟隨蘇詠霖十幾年的田珪子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喏。”
田珪子看向了劉喜:“你跟我來。”
劉喜大喜過望,感覺自己又找到了下家,暫時是安全了,于是歡天喜地的跟著田珪子走了。
這邊清理河道的事情交給了田珪子,那邊蘇詠霖又去戰利品計算現場看了一下情況。
根據最新統計數據顯示,勝捷軍的總繳獲量可能要往上漲個一成多。
這可是好事。
蘇詠霖這邊美滋滋地看著情況,那邊蘇絕過來找他。
“阿郎,有點眉目了。”
“嗯,怎么樣,給欺負的夠慘嗎?”
“慘絕人寰。”
蘇絕嘆了口氣:“找了幾十個不同船上的民夫問話,基本上都是一樣的,飯就沒吃飽過,活兒是要往死里干,劃船也好,路上運送也罷,都有人拿著鞭子乃至于刀盯著。
稍有不慎,或者稍有遲緩,直接一鞭子下去,不打死算好的,打死了直接拖到荒郊野嶺丟掉,連個尸體都留不下來,鐵定是叫野狼野狗吃了去,實在聽不下去。”
“哼,上等人啊上等人啊,不管宋國還是金國,想來大理國和西夏國也是一樣的,上等人永遠都是那么高高在上,一層一層壓下來,一層一層都能掌握生殺予奪之權!可恨!”
蘇詠霖深吸一口氣,開口道:“晚上的訴苦大會你和海生、景珪他們組織一下,記得,跟他們接觸的人不要帶武裝,武裝士兵只要在外面圍成一圈就好,不要讓他們產生恐懼感。”
“喏。”
“人要是多的話,就分成幾批來,一批一批的,不著急,現在咱們稍微有一點時間了。”
蘇絕點了點頭,笑了。
“明白了,我會安排好的。”
“嗯。”
訴苦大會可是對付俘虜的終極手段,擁有強大的直擊心靈的力量。
但是吧,這實際上屬于借力打力。
這“力”,甚至是金國自己提供的。
他們把這些簽軍和民夫折騰的要死要活,只在生死線上下掙扎,沒有誰的日子是好過的,個個苦大仇深,稍微動員一下,結果還用說嗎?
不是蘇詠霖的手段精巧、心思深沉,而是這吃人的世界過于兇狠了,所以說,這借力打力之舉,難道是蘇某人的錯嗎?
很顯然不是的。
勝捷軍打一開始就把俘虜待遇區分開來了。
女真正兵們和被俘獲的官員們待遇極差,而漢人簽軍和民夫們則相對較好一些。
到了晚上,女真正兵和被俘獲的官員們只有稀的跟清水里撒了幾粒米似的稀粥可以吃,而漢人簽軍和民夫們則吃上了一碗難得的干飯。
濃烈的麥香讓他們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
對于這樣的待遇,簽軍們和民夫們感到不解。
本來沒有被殺沒有被打罵甚至沒有被強迫去做重體力活就已經讓他們非常驚訝了,加上被打罵和強迫做體力活的還是那些正兵老爺們和官員老爺們,這足以讓他們震驚。
為什么,我們的待遇會比他們好呢?
難道不該是他們的待遇更好一些嗎?
這些可憐的被壓迫者甚至對優待感到不解和恐懼。
而隨后發生的事情就更讓他們目瞪口呆了。
勝捷軍不僅沒有對他們動粗,反而還和善地把他們分成好幾百個五十人小隊,然后每一個小隊圍成一個圈坐在一起,中間是一堆篝火。
篝火邊上站著勝捷軍的軍人,不知道是士兵還是軍官,上來就是一句我們不是你們的敵人,我們應該是朋友。
這一句話就把戰火之中僥幸逃生卻又被俘獲的更夫老王頭和他的兩個伙伴給說的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