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詠霖很早就確定了蘇勇是個無藥可救的鐵憨憨。
盡管如此,因為他勇猛敢戰,且忠心耿耿,蘇詠霖還是把蘇勇留在身邊,相當的信任他。
當然,每次他說出各種不經過腦子的話的時候,還有到處傳播黃顏色的段子的時候,蘇詠霖都很想把他人道毀滅了。
于是蘇詠霖就惡狠狠地盯著他。
“你以為我是趙官家那幾個老祖宗啊?不自量力還要改道黃河,千古罪人!我的意思是只要讓他們無法用汶水運輸糧秣就可以了,我們順著河流往西,出泰安州。
我們要趕在金賊進軍抵達之前,找一處河道狹窄之地,沉船或者各種障礙物于河水中,以此封鎖水道,使金賊運送后勤之船只無法繼續前行,水道不通即可。”
蘇詠霖說完,蘇勇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腦袋瓜子比較靈光的蘇絕就反應過來了。
“對啊,金賊運糧船只多為吃水較深的大船,咱們沉船阻塞水道,便讓金賊船只無法向前通行,那么金賊要么棄河道走陸路,大量增加運輸糧秣需要的人手、時間,
要么清理河道繼續走水路,繼續清理河道需要時間,而兵貴神速,進軍耽誤不得,金賊一旦發現短時間內無法清理河道,也只能放棄河道改走陸路,不管怎么樣,他們的進軍速度都會大大降低。”
蘇詠霖點頭。
“不錯,正是如此。”
蘇海生聽了蘇絕的話以后,認真想了想,提出疑問。
“僅僅如此大概是不夠的,阿郎,只是阻塞河道不讓金賊運糧船只前進,也不能阻擋金賊進軍,他們改走陸路一樣可以進軍。”
“那是當然,所以這只是疲敵之策,讓敵人疲憊,并非破敵之策,但是戰場上,能夠發揮的優勢就要竭盡全力發揮出來,哪怕只能增加一分勝機,那也是好的。
他們不能用汶水運糧運兵,就需要耗費更大的運力轉運糧秣,需要更多的時間,而這些時間都可以被我們利用起來,做一些有利于戰局的事情,不是這樣嗎?”
蘇海生和蘇絕都點頭認可蘇詠霖的觀點。
這個計策得到了全體一致認同,于是這個疲敵之策就此通過,可以付諸執行。
接下來就是真的破敵之策了。
破敵,還是要面對面真刀真槍干一場的,不存在取巧之策。
所以蘇詠霖提出了在戰爭之中爭奪主動權的概念。
“行軍打仗,主動權非常重要,未必是兵力占優的一方掌握主動,充分利用地形、時間等優勢,兵力不足的一方也能占據主動,事在人為,只要敢,就有機會讓金賊按照咱們的意思打仗。”
“按照咱們的意思打仗?”
眾人不解且好奇的看著蘇詠霖。
蘇詠霖點頭。
“咱們阻塞河道,不讓金賊船只通行,金賊就不能按照他們的想法順著汶水進軍了,要么停下來花費時間清理河道,要么轉為陸路運輸,最開始的計劃就被打亂了,這是不是按照咱們的意思在打仗?”
蘇詠霖這樣一說,眾軍官恍然大悟,連連點頭。
“原來是這個意思。”
“其實要是沒有那兩千騎兵,我根本不懼金賊,我甚至敢帶著你們主動攻擊金賊大軍。”
蘇詠霖嘆了口氣,嚴肅道:“可是多了兩千騎兵,就算不是具裝甲騎,也是極其危險的事情,以我軍并未完成訓練的現狀,在平地,用主力列陣對戰的勝率不會很高。
以步制騎從來都是難上加難,騎兵對步兵有天然優勢,甲騎沖擊之勢雷霆萬鈞,百步之外轉瞬即至,足以讓未經訓練之步兵兩股戰戰,惶恐不安,乃至調頭潰逃,軍陣不戰自亂。
軍陣一旦潰散,面對騎兵,步兵就是待宰羔羊,毫無反抗之力,會被騎兵一路追殺直至全軍覆沒都有可能,十七個金賊騎兵大破兩千宋軍,也許正是如此。”
軍官們面色緊張,眉頭緊鎖,紛紛感覺前路艱險。
兩軍要是主力對壘進攻,沒有其他因素相助,勝捷軍很難取勝。
但并非沒有辦法。
“以少勝多很難,但并非不可以辦到,古往今來以少勝多的戰例并不少,只要我們靈活運用這些戰例的共通之處,還是可以辦到的。”
蘇詠霖這樣一說,蘇勇就覺得很疑惑。
他摸著自己的大腦殼呆呆地看著蘇詠霖:“共通之處?什么共通之處啊?阿郎你說明白點,不然我聽不懂。”
蘇詠霖一聽,氣不打一處來,到底沒忍住,一巴掌拍在這鐵憨憨的大腦殼上。
“哎喲!”
蘇勇捂著腦袋痛呼一聲。
“前幾年我講了那么多戰例你全忘了?你這廝天天到底在干什么?你學了些什么啊?就知道看什么楊太真外傳,什么趙飛燕別傳!兵書都讀到什么地方去了?”
蘇詠霖怒喝一陣,把蘇勇罵的抬不起頭來。
他捂著腦袋,一臉受氣小媳婦兒又不敢還嘴的模樣。
“我沒看楊太真外傳啊……”
“這是重點?”
蘇詠霖眼睛一瞪,作勢要抽他,他趕快把腦袋往后別,雙手擋在身前,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
見他這副模樣,蘇詠霖的手動了又動,到底沒忍心打下去。
“你要是再敢和新兵說那些不三不四的東西,把那些不三不四的書籍到處亂傳,虎賁營你就別待著了,滾去火頭營燒鍋爐去!那口大黑鍋你就給我天天背著!”
“阿郎,別啊!我……我不看了,我也不說了,真的!我發誓!”
一聽蘇詠霖要把他丟到火頭營燒鍋爐背黑鍋,蘇勇急了,趕快求情。
“看你表現!”
蘇詠霖怒喝一句,蘇勇就低著頭不敢說話了。
見狀,其余的軍官們很艱難的忍住沒有笑出聲,對這個軍中有名的自走黃色顏料桶挨打被罵一事表示默默的愉悅。
愉悅一陣,韓景珪忍住了笑意,整頓了一下情緒。
“阿郎所言共通之處,可是積小勝為大勝?”
蘇詠霖看向了韓景珪,嘴角勾起。
“可算有個認真聽課的人了,看來我沒有白費心思。”
蘇詠霖笑了起來,走到韓景珪身邊拍了拍韓景珪的肩膀。
“不錯,正是積小勝為大勝,古往今來以少勝多的戰例都有如此的共通點,受限于戰場環境和軍令傳遞,戰爭雙方往往不能將全部兵力一次性投入戰斗當中。
兵力多也好,兵力少也好,十萬大軍難道能同時投入某一個戰場中,同時對敵人發動進攻嗎?這不可能,軍隊必然分開進軍,兵分數路,那么某一路軍的人數就沒有那么多了。
這個時候,兵力少的一方集中主力主動出擊,取得人數上的優勢與某一路軍隊決戰,并且擊潰之,這就是小勝,而多個如此的小勝加在一起,就能扭轉戰局,取得勝利。”
說到這里,蘇詠霖指了指地圖。
“通過阻塞汶水航道,讓金賊船只不能前行,如果可以成功實現,必然會讓金賊陷入困境,若是咱們運氣好,說不定就能讓金賊被迫兵分數路進軍,而不再是一個整體。”
“那要是運氣不好呢?”
蘇勇這個鐵憨憨又問了不合時宜的話,大家都覺得他又要被打了。
但是出乎意料的,蘇詠霖沒有動手,也沒有生氣。
“運氣不好,那就是金賊決定等,等到航道清理完畢,然后繼續進軍,所以為了增加咱們幸運的可能,阻塞的范圍要大一些,多準備一些船只、沙土和石塊,讓金賊不得不照著咱們的想法去做。”
蘇詠霖嚴肅說道:“一萬大軍人吃馬嚼,每天要耗費多少糧食,金賊那邊不會算不清這筆賬。”
眾人紛紛點頭,感覺這樣的情況的確很有可能發生。
那么接下來最關鍵的問題,就是如何對抗金軍的騎兵了。
不管金軍是不是全部壓上,那兩千騎兵都是跨不過去的坎兒,基本上必須要臉接,直面對抗。
“列陣,正面對抗,大量使用弩箭,以此力戰金賊騎兵,我方騎兵不能直面兩千金賊騎兵,只有在步軍擊退金賊騎兵的時候,才能出動追擊,擴大戰果,所以實際上,還是要靠步軍。”
蘇詠霖面色沉重的講述之后,林景春站了出來,匯報了眼下勝捷軍的軍用物資儲備。
勝捷軍兵工廠眼下還無法自行生產絕大部分的軍用物資,目前使用的軍用物資幾乎都是繳獲得到。
多虧金國官僚之腐敗,勝捷軍從各類軍營與武庫當中得到的繳獲相當豐厚。
“神臂弓兩千張,其余弓、弩五千余張,各類箭矢約有六十萬儲備,只是一戰,完全沒有問題。”
蘇詠霖點頭,又說道:“之前我命兵工廠加急趕制新式武器,名曰飛火槍,散會之后安排人去拿,立刻操練起來,我感覺列陣作戰的時候,飛火槍可以派上用場。”
軍官們詢問什么是飛火槍,蘇詠霖就做了一番解釋,然后讓他們之后到現場看操作演示。
該商議的都商議了,軍官們都準備大干一場,唯有之前提議的魏克先還是眉頭緊鎖,欲言又止。
這被蘇詠霖注意到了。
“克先,你還想說什么就盡管說,這是軍事會議,商討各種可能性,可以暢所欲言。”
得到蘇詠霖的支持,魏克先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
“阿郎,就算我們準備到了極致,可是我軍尚未練成,大部分都是新兵,戰場經驗不足,若能戰勝固然好,可……如果不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