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子義的住所在益都縣城的東北角,原先是個金人權貴的別院,現在給孫子義居住,規格與蘇詠霖的差不多。
進了府門,過了影壁,兩旁都是奇花異草的幽靜小道直通往氣派的客廳。
小道上,每隔十步就有兩個衛兵手持兵刃守衛一旁,抬頭挺胸,排場十足,也不知道是孫子義特意為了蘇詠霖而準備還是每一個來訪的客人都是如此待遇。
不就住那么小小幾天嗎?
至于這么大排場?
蘇詠霖感覺自己還是沒辦法和這群從來不知道貧窮和苦難是何物的“義軍將領”們走到一起。
孫子義似乎沒有這樣的自覺,見蘇詠霖過來,大大方方地翻了個白眼,沒給他好臉色。
“雨亭兄弟可是大統領面前的紅人,那么晚了來找我,要是耽誤了休息,我可擔待不起。”
陰陽怪氣的話一聽就是滿肚子惱火。
沒辦法,蘇詠霖只能賠著笑臉走上前去。
“子義兄言過了,剛才那種情況,我不這樣說,你們誰下得了臺?下不了臺,這個事情就鬧開了,難道你想要與大統領就此翻臉?還是說立刻就打起來,親者痛仇者快?”
“誰和他是親者!”
說完,孫子義“哼”了一聲,背過身去不說話。
蘇詠霖搖了搖頭。
“這個事情我知道,子義兄也沒有私心,只是想要給部下們討要些好處,兄弟們提著腦袋把三州打下來,要個名分什么的,也不是過分的事情,大統領這樣做的確欠了考量。”
孫子義轉過頭瞥了蘇詠霖一眼。
“剛才當著眾人面你倒沒有這樣說,現在在我面前這樣說,看來你蘇雨亭也是個巧言令色之輩!只會在背后搬弄是非!小人!”
蘇詠霖一臉無奈的搖頭。
“剛才那種場合之下我幫你說話,不是明擺著不給大統領面子?他如何下的來臺?他到底還是大統領,那么多人面前,當然要向著他。”
“那你去向著他好了!不要來與我說話!一口一個大統領……你們干脆聯手把我趕走好了!或者我馬上就自己走,不要你們趕!”
孫子義生氣了,盯著蘇詠霖怒道:“你那么向著他,是不是和他有什么秘密協定?你們兩人是不是要聯起手來排擠我?”
“子義兄此言差矣!”
蘇詠霖忙說道:“我與你同日來到益都,與你一同遞上名單,根本沒有時間和大統領單獨見面,這個事情我的確也不知道,真的不是什么秘密協定之類的。
主要是那么多新加入光復軍的人就在那兒看著,咱們三個起事元老鬧矛盾,咱們兩個一起不給大統領面子,大統領的臉往哪兒放?那些參加光復軍的人又該怎么看?
咱們打的是開山趙的旗號,打的是大統領的旗號,所有人都知道光復軍的大統領是開山趙,而不是孫子義,更不是蘇詠霖,光復軍需要一個真正的大統領,這是為了大局考慮啊!
而且子義兄往哪里走?離開了咱們,咱們鬧分裂,力量分散,最后只能被金賊逐個擊破,還是說子義兄覺得金賊能放過你,就當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孫子義又“哼”了一聲,倒沒有反駁。
但是他依然很生氣。
“大局,大局,一口一個大局,我帶著那幫兄弟提著腦袋攻城略地和金賊廝殺,為了什么?不就是為了富貴嗎?不為富貴不為翻身,我為什么拼著性命不要跟著他趙開山造反?
仗打贏了,你約我一起寫信給他讓他自封山東大總管,他封自己封的痛快,輪到我們了,他怎么也該投桃報李吧?三州是我打下來的,我問他要個名分要點獎賞有錯嗎?
他什么都不給,什么都不給啊!就要我繼續帶著兄弟們拼命去?到時候我愿意,我那幫兄弟們都不愿意!蘇雨亭,你說我怎么去跟我那幫兄弟交代?”
孫子義越說越來氣。
蘇詠霖笑容可掬。
“所以啊,我不是幫你要了賞賜嗎?”
“我要的是那個嗎?”
孫子義氣的轉過身來看著蘇詠霖:“他做山東大總管我沒意見,我答應,我認同,他做大,我不反對,可是我打下來的三州是我的功勞吧?我也不要什么,他當大總管,我當個小總管總行吧?
我也不單單是為了我自己,我想著我當了小總管,就能給我手下那幫兄弟們一些賞賜,光明正大的,你當刺史,你做縣令,大家都有封賞,都可以富貴。
可他什么都不給,什么都不給!雨亭,你也是拼了命的攻城略地,你不介意嗎?他不把那些地方封給你來管理,你不介意嗎?到時候我們在前線拼死拼活,他轉手把咱們打下來的地方封給其他人掌管,你愿意?”
孫子義一番氣話連珠炮似的脫口而出,蘇詠霖想插嘴都找不到機會插嘴。
好容易等他說完,蘇詠霖趕快插嘴。
“不會的,兄長怎么會那樣做呢?他知道輕重緩急,論功行賞需要時間,而現在我們恰恰沒有時間。”
蘇詠霖伸手握住了孫子義的手:“子義兄,眼下咱們需要的是團結一心,共抗金賊,而不是在這里為了一點名分鬧得不可開交,這對我們沒有好處。
金賊大軍一定會來,而我們當中的任何一人都不能脫離光復軍這個大整體單獨對抗金賊,我們沒那個實力,我們必須要緊緊團結在一起,才能對抗金賊!”
孫子義看了看滿臉懇切的蘇詠霖,深深地吸了口氣,沉默了一陣,但臉上還是滿滿的不爽。
少頃,他開口了。
“你倒是識大體,可趙開山不見得和你一樣識大體!我看他就是個利欲熏心之輩!鼠目寸光!哼!”
說罷,孫子義把蘇詠霖的手甩開:“你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蘇詠霖笑了笑,點了點頭。
“識大體的不只是我,子義兄也識大體,大局為重,咱們還是要彼此扶持,互相依靠,現在大統領也答應山東西路之戰結束以后論功行賞,該有的,都會有。”
“盡說漂亮話!”
孫子義又翻了個白眼,轉身離開,也沒招呼蘇詠霖離開,就把他晾在這兒晾著。
蘇詠霖嘆了口氣,只好自己轉身離開。
孫子義這邊勉強算是安撫住了,趙開山那兒也需要他去斡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