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兒立刻盯上了那頂棚,發現上面原來是連通的。
冷艷婦人一邊示意她換試衣裳,一邊在她耳邊微聲問道:“我知道你去了幾次琥珀村,已經見過了族人,她們知道了你身份嗎?”
蟲兒邊解衣裳邊微聲回道:“我接觸過的已經知道了,為了保密,還沒有在族人中傳開。”
冷艷婦人語氣發沉,“也就是說,李澄虎也知道了你的身份。”
蟲兒略搖頭,“他不知道,他還不知道我是女兒身。”
冷艷婦人瞬間目光犀利,“那是你以為的,據我所知,李澄虎之所以留著琥珀村的族人不殺,就是留了個陷阱在那,等著你我這種琥珀族的幸存者去接觸,這也是我這么多年不敢去觸及族人的原因。他若不知道你的身份,又怎么可能把那些族人賞賜給你。”
蟲兒手上脫穿衣服不停,“大姑,他若是知道我的身份,又怎么可能把族人賞賜給我?他真的不知道,是他問我這個義子想要什么禮物時,我假裝自己是好女色的男人,提出了想要那些琥珀女當禮物,他才答應了。”
“……”冷艷婦人欲言又止,神色極為復雜,有些到嘴的話終究是沒說出來,默默伸手拿了對方新拿進來的衣服,幫忙拎起展開助其穿袖,同時轉變了話鋒,“小球兒,你有沒有想過,就算李澄虎真的讓你把族人帶走了,若哪一天他知道了你的身份,他能放過么,你還有那些族人怎么辦?甚至有可能連累探花郎他們。”
蟲兒整理衣裳的雙手一僵,怔怔看著她,以眼神詢問該怎么辦的樣子。
其實這個問題她也有想過,可她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好,只知把族人先救出來再說。
“我們琥珀族是海的女兒,生來屬于這片大海,這里是我們的家園,你真的想我們族人舍棄這祖祖輩輩遺留的家園嗎?還有那么多血染碧海的族人,難道她們就活該枉死嗎?逃避不是辦法,讓族人獲得立足的實力才是最好的辦法。當年你母親之所以讓我帶著你逃命,就是為了給琥珀族留下希望,既然你還活著,帶領族人重振家園難道不是你的責任嗎?”
蟲兒點著頭,臉上又顯出茫然,道理她自然是懂,也愿意承擔這個責任,可她不知道怎么去做。
冷艷婦人不急在這一會會兒,又推了她一把,“先出去,再拿件衣服進試衣間。”
蟲兒道:“我一次多拿幾件進來。”
冷艷婦人:“千萬不要。我說了,盯著你的人太多了,你沒注意到你進來后,店里的客人已經驟然增多了嗎?你要給人家查探試衣間的機會,有些事情堵不如疏,要給他們一個口子,否則那些探子會想辦法強闖進來,其他人也許不敢,那些大勢力是沒什么顧忌的,是敢這樣干的,到時候見到試衣間多了個我,一旦被相氏父女發現,被李澄虎勢力發現,后果不堪設想。”
蟲兒連連點頭表示知道了。
冷艷婦人將換下的衣服遞給她后,立刻又翻開頂板鉆上去消失了。
這邊,蟲兒剛從試衣間出來,立刻就有人步入其間,門一關便開始伸手查探四壁,上上下下都不放過。
蟲兒也只是回頭看了眼,又掃了眼多了不少顧客的成衣鋪,遂對夸好看的伙計表示要再挑一挑,伙計表示沒問題,示意了下胳膊上挽著的原屬于蟲兒的舊衣裳,繼續陪著蟲兒做挑選。
成衣鋪的上面做了一個隔層,用來堆放物品和休息用的,此時的冷艷婦人就站在龐無爭的身邊,投以詢問的目光。
龐無爭微微頷首,“我都聽到了,夜長夢多,盡量不要繞了,已經惹來了太多的探子跟著,拖久了恐出意外。你們久別重逢可以理解,有什么話以后有的是時間慢慢聊,先讓她盡快把探花郎約出來跟我見面。”
冷艷婦人微微頷首之余,問道:“那伙計不錯,演的還挺像的,讓人看不出什么破綻,回頭可以考慮重用。你什么時候在這鋪子里發展了這么個人,我怎么不知道?”
龐無爭:“沒演,本就是個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伙計,你當然不知道。”
婦人一怔,“那他怎么會配合的如此默契?”
龐無爭:“哪來的默契,這本就是他的職責,只要上面的你配合默契就行了。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婦人無語凝噎,回頭看看地板,想想還真是這樣,只要小球兒來了這里看衣服,不管哪個伙計怕是都會鼓勵試穿。
“你待會兒記得提醒她離開時隨便挑一件衣裳,陶掌柜會免費送給她,一旦她從探花郎那確定了碰面時間,就來此告訴陶掌柜,借口是探花郎不讓收免費的東西,非要給錢不可。”
“方法倒是不錯,正常情況下也沒問題,可落在那幾大勢力的眼里,恐怕還是會懷疑上老陶。”
“不重要了,只要陶掌柜能拿到碰面時間,立刻就能從密道撤離,這個鋪子扔就扔掉吧。”
婦人點了點頭,聽到底下試衣間開門關門的動靜后,立刻又悄無聲息飄到了一塊地板前,往縫隙里稍作窺探,確認是蟲兒后,立刻翻轉了板子落了下去。
龐無爭也飄到了邊上,單膝跪地,側耳傾聽。
下面的成衣鋪里,也有不少人想貼在蟲兒所在的試衣間門口竊聽,奈何鋪子里的人太多,不能公然做那么明顯。
又換了間試衣間的蟲兒也有些無奈。
冷艷婦人則再次追問:“小球兒,帶領族人重振家園的責任,你要不要承擔?”
蟲兒解開衣裳的手頓住,為難道:“大姑,我該怎么做?”
冷艷婦人立刻抓住她手道:“眼前就有個絕佳的機會,只要能進入仙府,只要找到仙家術法為我琥珀族所用,這世間還有何人敢霸占我家園,琥珀族必將在你我的手中振興!”
蟲兒聽的心驚肉跳,“大姑也是沖仙府來的?”
冷艷婦人:“不然呢?”
“大姑,仙府沒你們想象的那么美好,里面很危險的,不能擅闖。”
“你怎么知道危險,你進過仙府不成?”
“我…我沒有進去過,但是我聽過,那個小云間,據說就很危險。”
“一個小云間,不能以偏概全,否則…既然那么危險,探花郎他們為何還要想盡辦法尋找?”
這話頓說的蟲兒無言以對了,她很想說出聽師兄們說過的仙府危險情況,然話到嘴邊還是忍住了,知道有些事情必須得保密。
冷艷婦人又道:“小球兒,除了這個辦法,你還有什么其他法子解救族人嗎?一旦你的身份暴露,李澄虎是絕對不會放過的,不但所有族人要陷入絕境,你愛慕的探花郎只怕也不會有什么好下場,你愿意看到那一幕嗎?”
蟲兒頓時陷入了兩難。
“小球兒,若探花郎就是沖仙府來的,那這事就沒你想的那么麻煩,我隱忍這么多年,手上多少積蓄了一些力量,是能幫上他忙的,我可以和他合作,不但是在這琥珀海,哪怕是進了仙府,就算有危險,以我的實力難道不能助他一臂之力嗎?”
聞聽此言,蟲兒愣怔抬頭,目光閃爍,是啊,自己大姑可是高玄級別的修士,有這么個人進仙府幫忙的話,確實是公子一大助力。
可猶猶豫豫的她又實在是難以做出決定,或者說她平常都是聽話干活的,就沒做過什么決定,尤其是這么大的事情。
見如此,阿瑯大姑再勸,“你不用為難,我知道這種事情換誰都難以開口,你想辦法讓我跟探花郎見一面,我親自跟他談談…小球兒,難道我還能害他不成,難道你連我都不相信嗎?”
說罷又幫她迅速換好衣服,示意她出去再重新挑選一件衣服來試。
她自己則翻身上去了。
候在一旁的龐無爭低聲細語道:“你這個小球兒是個遇事不決的性子,光一味勸說沒用,真要為了她好的話,得要適當的逼一逼才行。”
蟲兒出去再挑了件衣裳,回頭發現剛才的試衣間又被人占了,只好又換了一個。
阿瑯大姑也再次落了下來,目光緊盯她雙眼,要答復的意思很明顯。
蟲兒也心動了,可還是很猶豫,“我沒有不相信大姑,只是,只是他還不知道我身份,大姑出現的話,我的真實身份就要暴露了。”
阿瑯大姑扶了他雙肩,“你難道要瞞他一輩子嗎?還是你要甩開你的族人不顧,永遠在他身邊假裝男人一輩子?有些事情遲早要面對的,既然我已經知道了,我就不可能看你一直這樣下去,你把他約出來,我作為長輩會幫你把這事說清楚,你若是不約,那我就直接去找他,大不了讓李澄虎再發現一次我的行蹤,我大不了再逃命一次。”
說罷就要走的樣子。
蟲兒當即急了,一把拉住了她,“不要,大姑,我…我去約,你不要冒險。”
寒著臉的阿瑯大姑立刻換了一臉欣慰,扶了她雙肩,對其一番細細交代。
換好衣服的蟲兒默默出了試衣間,拿著選好的衣服于柜臺前問價。
“哎喲喂,林少能看上我們鋪子的衣裳,那是給我們鋪子增光添彩了,是求都求不來的好事,哪能要您的錢……”
掌柜的一番恭維,謝絕收錢,原來早就認出了李澄虎義子身份的樣子。
換了平常,蟲兒哪能收這衣服,這次倒是謝過收下了,然后領著包好的衣裳就出去了,按照阿瑯大姑的交代,不能一出鋪子就直接回去,先在知海閣逛一陣再說。
成衣鋪隔層上,阿瑯大姑輕嘆了聲,“拿族人和她心上人來要挾她,我很慚愧。”
“不用自責,她不能永遠在探花郎身邊這樣不男不女下去,是得有個長輩為她做主,咱們既是為了她好,也是為了你們族人好。”心情大好的龐無爭勸說著擁抱了一下阿瑯大姑,旋即一起下了樓。
他們并沒有去外面鋪子,而是到了樓梯下,掀開了一塊地板,雙雙鉆了進去。
漆黑地道內,兩人摸出了熒石照明,一路下行。
“一旦老陶撤離,必然引起那些個懷疑,搜查之下,這密道恐怕是保不住了,可惜了,花了五年工夫才挖通,還沒派上什么用場。”
阿瑯大姑惋惜連連,為了避免挖掘動靜被聽到,這密道確實慢工細活折騰了好久。
龐無爭卻不以為意,“有一場有用的就足夠了。”
鳩占鵲巢的房間。
聞報的向蘭萱霍然回頭,訝異道:“探花郎的人也在跟蹤那個林龍?”
稟報的手下道:“是的,確定不會有錯。”
“看來那次與之擦身而過的斗篷蒙面人另有玄虛,探花郎對這小白臉也起了疑心。”來回踱步的向蘭萱自言自語一番后,又扭頭問道:“成衣鋪里沒發現異常?”
其手下道:“看起來就是正常的買賣衣裳,唯一脫離視線的地方就在試衣間,里面有沒有什么名堂不好確認,那是換衣服的地方,不管是男客脫衣服還是女客脫衣服,都不好當眾貼在門板上窺探。”
向蘭萱呵了聲,“那還真是選了個好地方,有點蓄謀好的味道。”
其手下道:“試衣間地下和四周都沒什么問題,唯一可能有異的是上面的隔層,已經派人進行了嚴密監視,只要有人從樓上出現逃不出我們的視線。”
回到了住地的蟲兒第一時間找到了庾慶,說邀請他去一次琥珀村,說是那些琥珀女久仰他的大名,而她一時嘴快答應了那些琥珀女,希望庾慶能成全。
看著目光有些躲閃的蟲兒,庾慶淡淡一笑:“行吧。”
蟲兒立刻問道:“公子,您覺得什么時候動身合適?”
庾慶起身,邊往外走,邊說道:“我有點事去處理一下,等我回來再定。”
“呵呵,回來再說。”南竹也樂呵呵揮手示意了一下,晃悠悠跟著去了。
牧傲鐵倒是端坐在廳內無動于衷,像是什么都沒有聽到一般。
百里心拿出了匣子里的弓,慢慢擦拭著……
庾慶沒去別的地方,就隔壁安邑和蘇秋子的房間,屋里也早有盯梢蟲兒的三仙堡探子在等著。
坐下后,細聽了一番探子的稟報。
一聽成衣鋪里的情形,庾慶和南竹便忍不住相覷皺眉,兩人太了解蟲兒的習性了,那是個勤儉節約的主,尋常地方的成衣鋪也從不會這樣一件又一件的試穿,何況還是在琥珀海這物價高得離譜的地方。
兩人一聽就知道有問題。
怎么辦?南竹用眼睛盯著庾慶詢問,這可是同門師兄弟,小師叔的唯一弟子!
庾慶沉默了一陣后,忽問道:“那成衣鋪里有熏香嗎?”
修行界一般的成衣鋪里都有熏香,客人買下衣服后,都會幫忙用香薰熏上一遍。
那人愣了下,似乎不明白為什么要問這個,旋即點頭道:“有的,有香薰。”
庾慶當即起身道:“走,我也想買件衣服,你帶我去那成衣鋪看看。”
“好。”那人點頭,立馬上前帶路。
走到門口的庾慶忽又回頭對安邑和蘇秋子道:“別老是悶著,多帶幾個弟兄一起出去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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