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差至少達百丈后,兩人才看到了底,雙雙落在了一處水潭上,站立在水面,隨波逐流飄蕩,身后是嘩啦啦不斷的流水聲。
兩人拿手中熒石往腳下水中照明,下方似乎深不見底,似乎藏著一只妖魔隨時要張開巨口吞噬。
更吸引二人注意的是,狹窄而陡峭的地下空間,讓人看不清輪廓,能看到的山壁陡峭而嶙峋,四周看不到能走的路,水流不知要在戈壁之下通往何方。
離水潭稍遠后,庾慶長劍歸鞘,又抽出了一支供香點上,觀察著煙氣飄散的動向,兩人順著水流繼續向前。
水流在這地下深處開始變得彎彎曲曲。
前行了很遠,不知過了多久時間,一直查無所獲的二人,又見一處高落差的水流傾瀉口子。
師兄弟二人相視一眼,再次跳了下去,這次就像是在兩道墻中間下降,一道水墻,一道石墻,有些地方還是相連的,還沒有被流水給完全切開。好一會兒才見石墻消失,繼續下降了一陣,兩人又落在了一處水潭上。
這次的落差高度怕是深達兩百多丈,也空曠了很多,憑手中螢石那點光芒,根本看不到邊際,水面晃蕩折射的波光恍若幽靈。
兩人繼續踏波而行,遠離后面的水流嘈雜聲后,前方的水面漸漸變得平緩,漸至平靜無波,空曠安靜中偶爾會響起叮咚水滴的聲音,清脆悅耳。
地下湖的空間很寬大,不時能看到粗大的石柱連通上下。
兩人在這塊空間持續搜尋了好久,未能走出去,湖面太平靜了,平靜到沒有出口。
“外面的水一直在注入,這湖水不可能沒有出口,應該在水下,我下去看看。”
牧傲鐵在庾慶身邊輕輕說了句。
庾慶默默點頭,手中熒石一直照著香火上裊裊升起的青煙,目光則一直盯著青煙的變化。
牧傲鐵身形在水面一矮,突然插入了湖水中沉沒時,庾慶也慢慢偏頭盯向了另一個方向,那邊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他突然起身飛掠而起,落在了就近的一道石柱上,站在了凸出部位,扔掉了手中點燃的供香,掩飾掉了熒石的光芒,讓自己置身在了黑暗之中,緊盯水中的一點亮光。
那點亮光正是牧傲鐵手中的熒石,亮光在水中漸漸變得很微弱,但在絕對黑暗的環境中依然算是一種顯眼。
庾慶能看出牧傲鐵已經潛到了水下較深的位置,光點在水中到處快速游走,如一只游魚一般。
水中亮光去了別的地方后,庾慶就會飛身而起,追過去跟著。
持續了好一陣,水中亮光變得越來越顯眼,最終牧傲鐵破水而出,又站在了水面,運功震出衣服上的水分,對等候在跟前的庾慶道:“就在這下面,還有一條水下暗道,不知通往哪個地方,要順著找下去嗎?”
庾慶也沒說要不要,沉默思索了一陣后,再次拿出熒石之余,又從袖子里抽出了一支香,再次點燃了,盯著裊裊煙氣觀察了一陣,突然飛身而起,水面一個起落,飛身攀附在了一塊崖壁上。
嶙峋濕滑的天然石壁上除了褶皺紋路并無其它,他卻將手中供香試著貼在了石壁上,只見裊裊煙氣不再完全直升,而是有部分略有側飄,慢慢鉆入了石壁縫隙中。
找準位置后,庾慶將供香屁股咬在了嘴上,拔劍,唰,又一劍刺入了石壁中。
牧傲鐵也飛落了過來,攀在石壁上看著,不知道他在干嘛。
庾慶試了一劍的手感,就分辨出了石壁的厚度,然后運功切剖,很快便在石壁上挖了一圈,拔劍歸鞘,一掌摁在石壁上壓去,只見切開的那一圈被推的緩緩內陷了進去。
約莫一臂的深度后,里面傳出了石頭落地的聲音,聲音不大,被控制著悄悄落地的。
庾慶收手,拿了熒石往里照了照,然后便從洞口鉆了進去。
隨后跟進來的牧傲鐵發現竟然身處在了一條地道中,很明顯的地道洞壁上都是人為開挖的痕跡。盡管在見元山古墓里見到過庾慶類似的能耐,但此時多少還是有些動容,還是搞不明白庾慶是怎么在巨大的地下空間內找到這條地道的。
庾慶觀察了一下地道,取下了嘴上還在燃燒的供香,盯著裊裊青煙觀察了一陣,回頭對牧傲鐵偏頭示意了一下地上挖出來的石頭。
牧傲鐵立刻抱起地上的石頭,將石頭逆向反推了回去,雖無法做到與原來一模一樣,至少經過時不注意是無法輕易發現的。
兩人隨后在地道內一路前行,遇到岔路口時,庾慶毫不猶豫就做了選擇,似乎也不擔心前面有人,只管快速向前,路線趨勢在一路向上。
當兩人到了地道出口時,聽到了呼呼風聲,也看到了出口處的一塊大石頭,被推至了半開的樣子。
兩人掐滅了供香,收起了發光的熒石,庾慶從推開的石頭縫隙內先鉆了出來,發現外面竟是一處懸崖峭壁,夜空明月皎潔,風從谷中呼呼的過。
不知不覺,已在地下鉆了這么久,竟是已經到了晚上。
借著月光,對洞口的細節情況稍作觀察,庾慶抬頭看向了上方,輕悄悄順著峭壁爬了上去……
山崖上的地勢有高有底,較低處的山上,一個近乎赤身的長發披肩的小男孩正坐在地上玩石頭,將一堆石頭擺出人物頭像的樣子來。
一旁最高的山頂上,一個長發披肩的黑衣男子躺在地上,雙臂枕在腦后,看著天上的月亮發呆。
忽然,黑衣男子目光一動,猛的起身,整個人硬生生筆直站了起來,冷冽目光盯向了男孩玩耍的地方,只見一條人影一閃而過,他勃然大怒,亦縱身而下。
然而他還是晚了一步。
突然冒出的不是別人,正是庾慶,閃身而過,一把揪起了地上玩耍的小男孩,劍已出鞘,架在了小男孩的脖子上。
“嗬嗬…”小男孩頓時嘶吼掙扎亂喊。
庾慶掐他后頸的手運功一捏,當即讓小男孩白眼一翻沒了動靜。
落地的黑衣男子看清出手的人是誰后,多少一怔,又看了眼閃身落在庾慶身旁拔劍戒備的牧傲鐵,目光再回到庾慶臉上,皺眉道:“是你?”
他顯然有些想不明白,既然要挾持他的兒子,之前為何又要救他的兒子?
庾慶也將對方看了個清楚,手中劍不肯從小男孩脖子上松開,“我們又見面了。”
說實話,他自己都挺意外的,沒想到不但找到了對方,還這么容易就抓了個人質在手,省了很多事,也放心多了。
見到是他,黑衣男子稍放松了點,看了眼山谷方向,問:“你怎么會找到地道摸到這里來的?”
明顯有些不敢相信,竟顧不上先關心自己兒子。
庾慶:“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昨晚為什么要去殺莊里的那個少年?”
“少年?”黑衣男子怔了怔,旋即譏笑道:“裂谷山莊的人說是我殺的嗎?我如果說是他們自己殺的,你信嗎?”
庾慶:“信,只要你能給出讓人信服的理由。”
黑衣男子露出了饒有興趣的神色,“怎么,裂谷山莊的話你不信,還非要來找我印證一下不成?”
庾慶:“裂谷山莊說,他們上千年的磨難可能與妖界有關,我只是不明白,你若真是妖界派來的,為什么還要帶著自己這么小的兒子一起來犯險?這很不合常理。”
黑衣男子:“合不合理跟你有什么關系?”
庾慶手中劍鋒在小男孩脖子上壓了壓,“現在就有關系了。”
黑衣男子凝視著他,忽道:“你不是來為裂谷山莊除妖的,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也不管你究竟想干什么,看在你救過我兒子的份上,把我兒子放了,我可以放你們離開。”
庾慶:“可以如你所愿,但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昨晚是不是你殺的那個少年?”
黑衣男子:“你應該聽我昨晚的勸告,不要多事,盡快離開。”
庾慶頓時覺得奇怪了,“若不是你殺的,說清楚還自己清白不好嗎?”
黑衣男子:“不用說清楚。有些問題不是你應該問的,有些答案,也不是你應該知道的。”
庾慶心頭微動,松一手指了指昏迷小孩胸口的單刃戟圖案,“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的胸口也紋有單刃戟的紋身。”
黑衣男子靜靜盯著他,最終徐徐道:“我父子用什么紋身,你也要管嗎?”
庾慶:“為什么要用吳氏族徽,為什么要用仇人的族徽做紋身?”
黑衣男子答非所問,“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真以為你拿了我兒子當人質我就不敢動手嗎?”
庾慶亦答非所問,冷不丁冒出一句,“誰是持戟守衛?”
此話一出,黑衣男子滿臉駭然,最終目泛幽光,整個人的身上竟浮現出了強烈殺機。
一看這反應,庾慶明白了,這人果然是知道重大秘密的人,他只是做個試探,如果不知自然就聽不懂,也就不會有什么反應。
如今他心頭有數了,當即笑道:“動起手來,誰勝誰負不一定,但我可以肯定,你就算殺了我,你也無法滅口,因為我們來此的目的還有其他人知道。”
黑衣男子:“那我就殺一個算一個!”緩步邁進。
庾慶:“你應該明白,只要有人沖你保守的秘密來了,那就說明秘密有了泄露的源頭。聽說過‘小云間’嗎?仙家洞府,云中仙子的洞府,已經被找到了,我就是在那里面看到了有關此地的記載才過來的。聽說過千流山、司南府和大業司嗎?他們的人正在小云間到處搜查,遲早也會看到我所看到的東西。你的秘密已經保守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