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俗來講,制片人就是組局攢事的那個人,匯集電影各個元素的工作者,確保項目能夠執行下去。
張景生告訴關琛,可以把制片人比作項目經理,或者一個樂團的指揮,這工作除了需要一定的人脈,還需要一定的領導能力,不然搞出來的東西就會亂成一團,意外頻發。
關琛覺得項目經理這樣的比喻還是過于深奧了,用更通俗易懂的形容類比一下,這就好比一個罪犯磨刀霍霍想要干一票大的,但一個人搞不定,必須組織人手,招賢納士,湊齊一個團伙,這個負責搜集情報、那個負責動手,誰誰誰又負責開車跑路,分工明確,各司其職。作為組織者、頭目,要對整個計劃爛熟于心,扼殺各種落網的可能,行動中既要保證效率,還要防止內訌與叛變。事后更得找到銷贓的渠道,議價談判。
比起和桀驁不馴的罪犯一起惹是生非,找來一群拍電影的人簡直輕松百倍。
關琛善于舉一反三,很快就拉起一支拍短片的隊伍。一些是從婚慶街征兵征來的,還有一些諸如錄音和燈光這種沒法半路出家的職位,就得從從小冊子里找了。
這本小冊子功能和寵物小jing靈的圖鑒差不多,上面記錄了近百名價位不等的劇組人員,戰斗值跟時薪劃上等號。
關琛不知道上輩子國內影視行業是什么狀況,但這一世的華夏,就魔都地區的薪資標準來說,在劇組工作還是蠻掙錢的。
哪怕是《黑蛟龍2》這種炮灰級電影的片場,大部分劇組員工的時薪都在一百到四百不等,一些部門的頭頭拿得還要更多。這邊的各種協會為打工人爭取了很多權益,比如不按時吃飯要罰款,比如規定了一天的正常工作時長是8小時,超過8小時就是加班,加班時薪漲到1.5倍,超過12小時時薪翻2倍。關琛待過的《警察的故事》和《命運鑰匙》劇組,劇組人員的時薪更高,差不多一天工作12小時,拍五天歇兩天,工資比關琛高的都多了去了。
《芒果》這部訂制短片,是廣告,也是樣品,工作室出錢,五天時間,兩萬預算——這兩萬是錢良義按了半天計算器得出的數字,原本是兩萬零三百,抹去零頭,湊了個整,變成兩萬。
關琛據理力爭想要更多,嫌區區兩萬能拍出什么鬼東西來,這還不夠劇組吃幾頓飯呢。
錢經理當然死不松口,還講大道理:“別看花錢簡單,實際上把錢花出去比賺錢更難,因為你根本不知道你花出去的錢能有多少回報。”他說在關琛學會有效率地花錢之前,兩萬是最多的了。
關琛沒時間跟錢經理扯淡,他打算以工作室高層的身份,自己批準自己增加預算的方案。
錢經理尖叫起來,把公章往兜里一揣,然后死死攥住,讓關琛有本事就用自己的錢投資。
關琛的確可以用自己的錢補貼預算,增加投資,但他聰明,不上這個當。他拍短片是做宣傳新業務,又不是為了上映賺票房,如果一支片子要十萬八萬才能拍下來,那這新業務算是完蛋了,價格不親民,就不會有客人買賬。所以投資是沒有意義。甚至于兩萬的價錢,對客戶來說也算是貴了。
關琛想到這里,不禁停止了裸絞,感覺有些錯怪錢經理。
“行,兩萬就兩萬。”
關琛倒想試試看,兩萬預算能不能拍出什么好東西。
兩個青年導演一人拿著一張預算單愁眉苦臉,說這兩萬塊錢拍個小組作業都夠嗆,他們還得再準備準備。
“別準備了。”關琛讓他們趕緊開拍,“準備是永遠準備不完的,每一次創作,都是為下次更好的創作在練習。”
一口雞湯灌下去,青年導演終于不再磨嘰。
關琛從小冊子上挑出幾個戰斗力(時薪)在40到50左右的學徒,而且專找外裔或留學生,因為膚色或國籍的問題,這些人的上升空間通常被有所壓制,真實戰斗力大概可以高個10到20塊錢,請到就是賺到。
劇組一伙人出行需要交通工具,租大巴太貴,租自行車太慢,關琛征用了街坊鄰居們的車子,每次用完后加滿油箱還回去,就當是抵了租車費。
在外拍攝需要群演的時候,關琛會從邢焰表演班調來人手,如果是在大學里面拍,關琛非常愿意給話劇社、電影研究社一個鍛煉的機會。
關琛還買通了幾個影棚的看守人員,一旦某些大劇組拍攝完畢,隔天準備拆掉搭好的景,他就可以帶著劇組偷溜過去,蹭別人的景用……
關琛干了很多花小錢辦大事的舉動,順利被當成了一個優秀的制片人。
尤其是對于拍攝,他更是絲毫都不干涉。
倆導演對此十分感激。
只可惜兩個主演甲里甲氣,已經快把導演折磨瘋掉了。
兩個主演既是客戶,也是編劇,原本他們只是用影像互相攻訐,在劇本里說故事,誰也說服不了誰。后來是關琛點醒了他們,“你們本來就不用說服對方啊,你們真正要說服的是看短片的人吧”,兩人聽完大徹大悟,不僅開始優化細化劇本,甚至還開始磨練演技,希望引起觀眾共情,進而拉票。
倆導演稍稍想放飛自己,想來點文藝范,就會立刻遭到男女主演的阻止。無論導演怎么講“符號”、“隱喻”、“象征”這類論調,就是說服不了他們,風箏線被拽在手里,一飛走就拉回來,一飛走就拉回來。
關琛在一旁觀察,常常感覺自己學到了很多。
“約會千萬不能遲到啊。”關琛沉重地在小冊子上寫下了這句感悟,不希望有朝一日,落得像眼前這對夫妻的下場。
收起小冊子,關琛看了看周圍,再看看手表,逮住邊上的一個劇組人員,問:“小熊還沒來?”
被問的人沒找到熊郁,也感到奇怪:“平時早該回來了啊。”
關琛點點頭,“再等等吧。”
小熊是關琛雇傭來的復合型人才。只需支付兩三份薪水,就可以得到的擅長化妝、烹飪、木匠、音樂、裁縫、甜點制作、水下拍攝、力氣很大、必要時還能充當群演的喜劇演員。
小熊打工是為了體驗生活,再把生活經驗融于表演,現在有這么一個機會,既能拿到高薪,還能接觸片場,實戰表演,關琛理所當然要照顧小熊。
當然雇傭小熊也不是平白送錢。小熊這幾年里,一堆有用沒用的技能學了不少,學習能力還很強,在片場屬于萬能磚塊,什么崗位都可以派上用場。
就連劇組的宵夜也是小熊負責的,用她的話來講,她能記住每個人的口味和飯量。
關琛等了一會兒,很快發現遠處小熊提著宵夜的袋子,慢慢走了過來。
每天早上開工,別人是打著哈欠挪下車,只有她是從車里撲出來,總是活力滿滿。
然而就是這么一個小熊,現在竟一臉失神。
眾人沒注意到小熊的臉色,一個個興高采烈地從小熊的手里接過宵夜,準備開吃。
“咦,買錯了。”
“一,二,三,四……我的烤年糕漏了一個,你們幫我找找,是不是裝在別的地方。”
“我這邊多了一串,不過是韭菜,哈哈哈。”
其他人不覺得,笑一笑就過去了。然而關琛卻知道,記錯單子,這對熟練掌握點菜服務的小熊來說,是很嚴重的失誤了。
“你怎么回事?”關琛叫住小熊。
“我姐姐……”小熊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說。
關琛從小熊的欲言又止里,明白了是事關熊郁她姐姐,熊若矜的私事。而他作為外人,不方便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