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離密室密碼的線索,最后是被大家群策群力,挨個找到的。
但關琛認為自己的功勞不可磨滅。
一開始他在屋子里轉啊轉的,大家除了要找線索,還要小心他突然毀掉眼前的一切,嚴重分散注意力。
黃進讓關琛多多休息,翻箱倒柜這種小事就交給他們好了。
關琛覺得很有道理,為了效率,該有分工。
一個團隊就像一個人,有的是手,有的是腳,有的則是頭腦。
關琛當仁不讓選了頭腦,于是坐在屋子的中間,開始統攬全局。
比如,他通過屋子里所有攝像機、攝像頭的朝向,找出其中被“重點照顧”的覆蓋范圍,判斷線索就在這范圍當中。
把這分析大聲告訴大家,大家聽完都苦口婆心地過來勸他“琛啊/琛哥/關琛,游戲不是這么玩的”。關琛看似虛心地低下了頭,眾人正想著再給他最后一次機會,關琛眼睛一轉,鷹隼般牢牢盯住導演,為的是看導演剛才情急之時,下意識瞥向了哪個位置的攝像頭。這攝像頭,很可能對準了真正的線索。
“這是很實用的技巧。心里兜著秘密的人,會在放松和緊張的時候,下意識會去確認秘密的安全。通常抄家的時候,可以用這個方法詐出暗格。”關琛說。
導演一臉慌亂。
黃進覺得自己好累,原本緊張的密室逃脫,完全沒有游戲體驗可言。
這游戲再不結束,就要被關琛一個人玩壞了。
大家商議了一下,決定派一個人輪流跟在關琛邊上陪他聊天,干擾他,其余人則全力找出線索,離開這個鬼地方。
最后在距離30分鐘還有四分鐘的時候,眾人齊心協力,終于成功湊齊了三位數的密碼。
“好啊!”
“成功了——!”
“終于!!太不容易了!!”
大家歡呼起來,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高興。
因為他們不僅在跟時間賽跑,還要跟關琛賽跑。
“仔細想想,這算不算是拖累我們?關琛會不會是間諜?”跟大家湊在一起的時候,金館長的瞇瞇眼里閃過一抹寒光;但這道寒光,很快又被迷茫取代,“但是很奇怪,他好像也不是故意的,只不過是很盡心盡力地想出去……”
“對啊……”大家回想起關琛的所作所為,都感覺很矛盾。
說關琛是間諜吧,他看起來真的很認真地想讓大家出去。雖說犯了不少規,但行為模式又很符合之前在《極限男人》里的一貫表現,水土不服,或是犯了綜藝新人用力過猛的小錯,都是說得通的。
可說他不是間諜吧,偏偏好心辦了壞事,可勁地折騰著大家,讓大家分了心,耽誤了不少時間和精力。
真的搞不清楚這個人。
轉頭去看關琛,關琛正在試圖修復被他弄完的鐵門。
“先不說了,看看情報是什么。”黃進走過去呼叫關琛,讓他過來聽間諜的情報了。同時他也想從關琛的表情里看出什么。
但關琛一看有情報可聽,連忙一臉振奮地回到了隊伍里。
“如果之后的游戲都是這種難度,那這間諜也太好抓了。”關琛抱著雙臂,很是自信。
導演什么也不說。只是遞給了黃進一張卡片,上面是所謂的情報。
大家湊過去看。
卡片上只有一行字:間諜是男性。
“誒——這也太小氣了吧!”趙雙巖擠著雙眼,大聲噓著節目組。
其他人也嚷嚷著這個情報太沒誠意。
導演不理眾人,請大家轉移場地。
從電視臺出來,已經是中午十一點多了。
太陽毒辣,南方的熱不同于北方,像是把人悶在蒸籠里。
按照指示,大家來到了停車場。
停車場擺著三輛貼有《追擊者》圖標的車子,一紅,一白,一黑,每輛車分別夠坐四人。
萬小姐還記得自己是關琛的大姐頭,于是選了一輛車,招呼他一起坐上了紅色轎車。
趙雙巖一個人當間諜,不敢離開關琛太遠,于是也跟上了關琛。
這樣就三個人了。
姚知漁偷偷摸摸地拉開了紅車車門,準備成為第四人。
黃進看到了連忙攔下:“小姚啊,你過來跟我一輛!”
在節目里跟黃進一組等于保障了鏡頭,是嘉賓都渴求的機會。但姚知漁聽了卻是一副“你為什么要壞我好事”的無辜表情。
同樣跟姚知漁一樣想偷偷上紅轎車的,還有另一個綽號魷魚的年輕男主持。他和萬小姐是《追擊者》官方打造的銀幕情侶,每當節目來了男嘉賓做客,他都要護食的狗一樣護住萬小姐。
但他也被黃進攔了下來。
關琛那車三個都是綜藝新手——包括萬小姐,不能讓第四個坐上去的也是新人。黃進擔心紅車的節目分量,于是悄悄給了臟辮男一個眼神,讓臟辮男坐上關琛的車——這樣既起到監視關琛的作用,同時也能讓老綜藝人帶隊做節目。
臟辮男和黃進有默契,只彼此一個眼神,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留下身后兩道“可惡!”,臟辮男坐上紅車。作為一車年紀最大的人,也是駕齡最高的人,他說讓他來開車。
但關琛牢牢握住方向盤,不肯讓出機會。“這贊助的車,看起來挺高檔啊,我先過過癮。”
臟辮男也由得他去。
坐在副駕駛的萬小姐發現擋風玻璃上立著一張卡片,她拿起卡片來看:
車里的四個人自動成為一個小組,現在去美食街,找到《追擊者》的條幅。
“下一個游戲是團隊任務,”萬小姐把卡片傳遞給隊員,“我們現在是一個小隊的了。”
三輛車將十二個人分成三支隊伍。
“我們要快一點到!”萬小姐根據以往的節目經驗,判斷出越早到,越有好處。“現在是飯點,可能早點到能吃到好點的午飯。”
關琛眼神一凜,安全帶一扣:“坐穩了,我們絕對第一個到。”
相比伙食,臟辮男更在意分量。他開始引導大家的談話:“既然是一個小隊的了,那么我希望大家坦誠一點。我先說,我絕對不是間諜。”
“我也不是!”趙雙巖一臉正氣地跟進。
“真的真的不是我。”萬小姐也被卷了起來,舉著手發誓,神色無比真摯。
“我倒是有懷疑的人選了。”關琛沒加入例行公事的自證清白,而是直接給出了一個目標。
“是誰?”他們都好奇關琛懷疑的間諜。
“景生哥。”關琛神秘兮兮道:“今天早上,我跟景生哥來得比較早,但是我一直在休息室休息,他卻被導演叫到另一個房間談了很久。回來之后笑呵呵的,一副要干什么大事的樣子,后來也主動跟姚知漁說,今天會幫她報上次的仇。現在想想,有一點不對勁。”說完這話,關琛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似的,問:“啊,像這種場外信息是可以說的嗎?”
“這種鏡頭外的事情,不能當證據的啊。”臟辮男。
“好吧。”關琛受教。
臟辮男瞇著眼觀察著關琛,正準備問點什么。
突然,關琛一腳油門下去,另外三個人身子一倒,死死貼在了座椅上。
“車速!車速太快了!”他們同時大喊,同時死死拽住安全帶,同時拉住車頂的手柄。
關琛沒聽到一樣,在停車場左拐右拐,小范圍內不斷加速,視覺效果上看,險之又險,好幾次幾乎感覺馬上就要撞到。
等從停車場出來,開到了大路,三人緩過來之后,仍然不肯把手從手柄上放下來,就這么保持著動作開始聊天。但之前的話題已經被喘著氣驚魂不定的三人拋到了腦后,還記得的,大概只張景生不對勁這一印象。
提起張景生,臟辮男仍對張景生的到來感到興奮:“哇,真是沒想到會來我們節目。”
雖然都是在娛樂圈混,但有些明星依然離圈內人很高很遠,怎么也接觸不到。
趙雙巖說:“昨天我朋友說景生哥來杭城了,我以為是做什么活動來的,想都沒想過是來我們節目。”
臟辮男點頭說,我也是我也是。
萬小姐望著車外的風景,說起了自己走上演員這條路的起因:“我就是小時候看了景生哥的電影,所以長大了想當演員。”
臟辮男好奇關琛:“你呢?為什么想當演員?”
趙雙巖和萬小姐也好奇關琛的答案。
關琛想到了之前問過田導,為什么要把失憶的丁午,設置成一個龍套演員。
田導當時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起他剛入行的時候,在師父門下學手藝,從編劇做起,以為會學到各種技巧,但師父有空就帶他上街到處走,也不怎么說話,就是一路走一路看。后來師父跟他說,所有故事,最后都會回到人。拍電影就是仔細觀察分析“人”這種說不清道不明、但又很有魅力的動物,進而構筑其銀幕形象。對于從事這項工作的人來說,便必須全方位地深入探索人性,了解人這種東西,才能拍出好電影。“演員也是一樣的。”田導說,演員需要做功課,想扮演好一個角色,等于是要把自己的身心全部打開,去領略另一種人生,感受另一個人的喜怒哀樂。而這個過程,本身就會讓人走出狹隘的小世界,變得包容。尤其是——
“表演可以讓我知道自己是誰。”關琛回答。“表演讓我更了解自己了。”
關琛一邊開著車,一邊說:
“原本有些回憶,是我死都不愿意去想的,但是通過表演,我學會了怎么面對它們,消化它們;
還有一些經歷,本來不值一提,但是表演可以讓它們變得有價值,所有浪費的時間,其實都沒有浪費;
所以我當了演員。
我也很慶幸自己這輩子當了演員。”
關琛說話的時候,整個人的氣場散發著一股玄妙的魅力。仿佛之前在密室逃脫里的不靠譜表現,都是幻覺。
“太帥氣了。”趙雙巖一臉羨慕地看著關琛。
萬小姐什么也沒說,只是用江湖兒女惺惺相惜的眼神看了眼關琛。
“不愧是高材生啊。”臟辮男也笑著說。
“沒有沒有,”關琛連忙作謙遜狀,“大部分知識都還給老師了,現在的我差不多只有高中生水平。”
“對了,”關琛突然想到什么,問說:“今天會不會有答題環節?就像《三天兩夜》里一樣的題目?”
“有。”臟辮男點頭,下一秒豪爽地握住了拳頭:“但是你不用擔心我們拖后腿。”
“沒錯,我小學的時候還當過班長!”趙雙巖極其自信地跟著附和了一句。
“我偶爾還去圖書館。”萬小姐也很有強者的平靜和從容。
關琛心里穩了。這一個個都是高手啊。
臟辮男說,綜藝節目也不會出什么難的題目,大多是出這些奇奇怪怪的小學題。“不過,我勸你最好不要小看小學生的題目。”他凝重地對關琛說:“學歷越高的人,思維越是固定,所以經常有成年人連小學生的題目都做不出來的情況。”
關琛呵呵一笑,幽幽道:“不是我吹,我的思維幾乎就是小學生。”
臟辮男不信,他扭曲著表情說:“我不信你學歷那么高,人那么帥,個子那么高,演技又那么厲害……的人,還能做出小學生的題目。”
臟辮男說要考關琛。
關琛無所謂。
臟辮男出題:“我身上有兩張紙鈔,價值一共是十五元,其中一個面值不是五元,請問……”
“簡單。”關琛問題才聽到一半,竟然直接說出了答案:“一張五元一張十元。”
臟辮男愣了一下:“可是問題里說,其中一個……”
“其中一個面值不是五元,但另一個是。”關琛目光灼灼地從后視鏡里燙了臟辮男一眼。
臟辮男心神一震,高喊:“再來!有一個獵人……”
依然是聽到一半的題目,關琛直接說了答案:“他看到的是北極熊,因為他在北極。”
“繼續!從1到9……”
“1最懶惰,2最勤勞,因為——一不做二不休。”
“不——可——能——!為什么會這樣!”臟辮男抱著腦袋,臉上的五官往四面八方跑,尤其鼻孔撐得快要把整張臉吞沒,“為什么你會知道我在想什么!”
趙雙巖和萬小姐也很震驚,都覺得臟辮男和關琛在打配合,不然不可能這么搞笑,題目才說了幾個字,竟然直接就把答案說出來了。
“我不是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只是看過的幾本書里,恰好看到過這些罷了。”關琛輕蔑一笑,傲慢地扭了扭脖子:“區區《小學版腦筋急轉彎大全》,我早就倒背如流了啊。”
“我們的組合是無敵的!”臟辮男、萬小姐、趙雙巖振臂歡呼,舉車沸騰。
二十分鐘后。
關琛他們在美食街下車,在路人們好奇的目光里,他們跑了一會兒,就找到了舉著《追擊者》條幅的人,進到后面的飯店里。
趙雙巖他們三個人的人氣都不算特別高,也沒什么粉絲圍觀,至于關琛干脆就沒什么人認得出來。
他們來得早,是第一個抵達的——關琛車速快,每次談話稍一危險,他就猛踩油門,讓大家忘掉之前正在聊的話題。幾次加速之后,連跟拍的制作組都被他甩掉了。
等過了好一會兒,其他兩組的人才陸續到達飯店。窗外尖叫聲此起彼伏,和關琛這組的人氣相差極大。
當所有人都到齊之后,導演給大家展示了一下等會兒午餐的豐盛菜品。出自星級主廚之手,完全配得上張景生做客節目的牌面。
大家一個個迫不及待,就等著開吃。
然而導演讓大家坐好,宣布了第二個游戲的規則:
這一輪為小組戰。一個小組四個人,每人答對一題,連續答對四題,才算成功。
第一個全員答對的小組,不僅可以吃到豪華午餐,還可以得到一條間諜身份的情報。
第二個全員答對的小組,吃到普通餐。最后一組,吃牢獄套餐。
只有優勝隊伍能吃到豪華大餐。
第二名就是幾道各方面都普通的菜。
但這還算不錯了,因為圖片里最后一支隊伍的牢獄套餐,只是一碗干巴巴的米飯,另外兩個小碟子,配了點涼菜和腌制小菜。
聽到是答題游戲,幾個并不以智慧見長的主持人哀嘆起來,覺得豪華大餐離他們遠去了。
“為什么非得是答題?”黃進不甘心地問著導演。
“因為警察需要智勇雙全,抓間諜更需要智力上的交鋒。”導演回答。
“切,呵,明明是小學題,竟然還智力上的交鋒……”
“請回到位置上安靜坐好。”
聽到是答題游戲,關琛他們組的人最為高興。一切都在車上預演過。
“常識問題,有我們。智力問題,有關琛!”趙雙巖和臟辮男拉起手囂張地跳起了舞。
然而關琛的重點卻是:“這是污蔑啊。牢獄餐可比這個營養豐盛啊。”
“你別管那個了!”“我們吃到豪華餐就行了。”“就是就是。”
關琛他們這組第一個到達,所以第一個開始。
事關午餐的質量,關琛也不想拖什么后退。他作為學識上的高中生,常識上的初中生,思維上的小學生,無論來什么題,他都沒在怕的。
導演給關琛組出題了:“名人題。請根據以下照片,說出他們的名字。”
黃進他們似乎答過這一類的題目,現在連連拍打著桌子,大喊不公平。聒噪得很。
趙雙巖他們幾個則拼命鼓著掌,高呼贏定了贏定了。
一片吵鬧中,關琛卻木住了。
他,好像,根本不認識幾個這世界的名人。
關琛心中警鈴大作。
完蛋。
要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