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因何造反

第596章 偷營

“這才多長時間?”南陽城中,接到李巖派人送來的消息,唐王朱聿鍵和南陽知府郝文彥都很吃驚。

說好的由李巖率軍抵擋孫傳庭幾日,等到禁衛軍筋疲力盡之時,南陽守軍再趁機殺出,里應外合和紅巾軍一起大破孫傳庭。而現在,從禁衛軍進攻開始,也還不足一日時間,那李巖竟然就撐不住了!

“大王,郝大人,孫傳庭必定壓上了所有兵力攻打李公子大營,才能逼得李公子派人求援。所謂救兵如救火,這個時候咱們可不能猶豫啊!”關鍵時刻,宋獻策的作用顯現出來了。

“大軍無故出城,必然會被孫傳庭懷疑,從城門到反賊大營足有十五里,現在召集軍隊出城未必來得及。”郝文彥疑慮道。

因為事先商定好的過幾日再發動,城中根本沒有做好準備。南陽守軍中的很多軍官雖然被收買,但也不是說讓他們去殺禁衛軍他們便會毫不猶豫動手。畢竟唐王府護衛雖然jing銳,也就不到千人而已,不能只指望這千人去大敗強大的禁衛軍吧。

“派人給孫傳庭送信,就說本王欲帶大軍出城助他破敵。”朱聿鍵卻很果斷的道。事到如今,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只能硬著頭皮干了。畢竟若是李巖大軍真的被孫傳庭擊潰,等待自己的也沒好下場。

朱聿鍵當即下令,調集三千兵馬,押運著大量草料,扮做運送糧草補給的車隊,去襲擊禁衛軍的營地。而朱聿鍵自己率領王府護衛并剩下來的兵馬,以“協助”孫傳庭破敵為名,率軍出城。

“襲擊禁衛軍營地之事事關重大,干系著此戰成敗,必須由膽大心細之人領兵才行。”朱聿鍵沉吟道,遍看左右,發現竟然找不到一個這樣的人。

“大王,我看郝府尊就可以。”一旁的宋獻策道。

“嗯?”朱聿鍵和郝文彥皆看向宋獻策,特別是后者,更是恨不得把宋獻策宰了。他堂堂一個四品知府,豈能涉險去做這樣的事?

“王爺,非是下官推托,下官實在是不通軍務,不懂得如何打仗啊?”郝文彥連忙道。

“郝府尊不需要懂得打仗,只需要能幫著賺開禁衛軍營門即可。打仗的事自然有其他人負責。我聽聞禁衛軍素來軍紀嚴明,也只有郝府尊的身份,才會使禁衛軍毫不懷疑的打開營門。”宋獻策解釋道。

“要不郝大人就辛苦一趟?”朱聿鍵對郝文彥道,心中也認定這是一個好辦法。

“好吧,我去便是。”郝文彥哭喪著臉道。誰讓自己一開始就勸說唐王造反呢,自己釀下的苦酒自己喝吧。

郝文彥帶著朱聿鍵親自調撥給他的兩百王府護衛,再加上兩千八百南陽守軍,押著一百多輛大車,扮做輸送糧草的車隊,開東門向著禁衛軍營地而去。

臨行之前,朱聿鍵搬出了王府的藏銀,重重犒賞了這些士兵。而將領軍官們也紛紛表示,愿為唐王效力。

禁衛軍大營位于南陽城東南十五里,足足用了半個時辰時間,郝文彥才帶著隊伍來到了禁衛軍營地前。

孫傳庭率領大部分軍隊去進攻紅巾軍大營,自家營地留守軍隊也就千余人。可即便如此,仍然戒備甚嚴。不過防備的方向是在紅巾賊一側,對南陽守軍卻沒有多少堤防心理,畢竟大軍是來救援南陽城,有什么必要戒備南陽守軍?

即便如此,守營的禁衛軍官兵也按照慣例令車隊止步!

“這位官爺,我們府尊親自送糧草補給來了,麻煩開門放行。”一個衙役跑來,笑呵呵的對守門的禁衛軍軍官說道。

“送糧草就送糧草,怎么帶領這么多軍隊?”禁衛軍軍官狐疑的問道。

按照大明規矩,客兵奉命行軍的時候,糧草供應都應該由所經之地提供,自己并不需要攜帶補給。而孫傳庭手中有皇帝調兵的圣旨,理當享受這種權力。而且禁衛軍又是來救援南陽城,由南陽提供糧草補給也是理所當然。

“那個,不是怕被紅巾賊搶走了糧食嗎?”那衙役擦著額頭的虛汗,賠笑道。

“我看是你們那個府尊大人怕死吧。”禁衛軍軍官冷笑道。

衙役陪著笑不敢接話。

“糧食就放在這里吧,我已經通知了營里,會有后勤官派人接收。至于你們護送糧草的軍隊,禁止進入營中。”禁衛軍軍官道。

聽了那衙役的回報,騎在馬上的郝文彥微微點頭,沒有多話,事情早在他意料之中,想進禁衛軍大營本來就沒有那么容易。至于這衙役,卻是什么都不知道。

等了片刻,一隊禁衛軍士兵從營內走出,為首的是一個軍官模樣的人,來到郝文彥馬前抱拳行禮:“禁衛軍后勤千戶范大明見過府尊大人。”

郝文彥微微抬手算是回禮:“范千戶快清點一下,咱們快點交接,這天寒地凍的在外面實在受不了。”

范大明了然的點點頭,附和道:“是啊,今年冬天真的很冷。因為軍律所限,不能請府尊大人入營喝茶,還請大人見諒。不過這等小事,怎么還勞煩大人親自來一趟?”

堂堂知府,正四品大員,在普通百姓心中,已經是天一般大的官了。范大明雖然是千戶,可以前也不過是個陜北普通農民而已,從沒想過有一天能和一個知府站在一起談笑自若。

郝文彥搖了搖道:“不妨告訴你,若本官不親自押運的話,能到這里的糧草就沒這么多了。”

范大明了然的點點頭,他知道郝文彥說的是對的,以大明官場雁過拔毛的陋習,若是郝文彥不親自來的話,這些糧草必然會被貪污很多。

“郝府尊有心了!”范大明拱拱手表示感謝。

“兄弟們快些清點,好讓郝大人早點回城。”范大明沖著手下喊道。

“是!”稀拉拉的回應響起,禁衛軍們很快清點好了數目。

也沒什么好清點的,一小半裝的是糧食,剩下裝的是柴禾草料。特別是柴禾草料,根本就沒法統計,只能論車來算。

“共二十車一千石糧食,再加上九十車草料,下官已經清點完畢,無誤。”范大明笑著對郝文彥道。

郝文彥抬頭看了看天色:“已經過了午時,麻煩營中給燒些熱水,等我手下吃過干糧后便回南陽。”

“這是自然。”范大明答應著返回了營地。

郝文彥一聲令下,三千人就在距離禁衛軍營門百余步處就地休息,有的拿出干糧開始啃了起來。

禁衛軍大營,范大明指揮著手下把糧車和柴車分類擺放,因為已經到了飯點,還需要給前線作戰的將士運送做做好的飯食,暫時抽不出人手把糧食和草料從車上卸下。即便如此,范大明仍然沒有忘記吩咐人燒些熱水,給營外運糧的郝府尊一行送去。

“郝府尊人還不錯,為了防止手下克扣錢糧,親自押送來此,老劉,你燒上兩個菜,弄一壺酒給他送去。”范大明吩咐道。

“好嘞!”一個胖乎乎的伙夫滿口答應著,手腳麻利的開始干活。

“要我說這南陽府早晚會被咱們禁衛軍拿下,到時均田釋奴,陛下會重新委任官吏,那什么郝府尊肯定會被罷官,根本用不著對他這么客氣。”有手下對郝文彥道。

范大明搖搖頭:“以后的事誰說得準呢?現在人家辛辛苦苦給咱們送來糧草,總要客氣一二。”

“咦,怎么這么多煙?”就在此時,一個伙夫突然說道。

范大明皺著眉頭,感覺有些不對,趕忙從伙房出來,就看到擺放草料的地方烈火熊熊燃起。

“走水了!”營中有人大呼小叫。

“別慌,都別慌,大家集結起來,分出一部分人去拿水桶滅火,另一部分拆了草料周圍的帳篷,弄出隔離帶,防止大火蔓延!”范大明急忙喊道。

兩萬人的大營,光是各種馬匹就有七八千匹,每日所需草很多,這些草料都堆在一個地方,若是都被燒了,軍中的戰馬就會沒草料吃,想到這里,范大明就頭皮發麻。

“喂,你們幾個還不快去救火!”一抬頭看到幾個人向著自己走來,范大明連忙喝道,然后才發現不對,這幾個人穿的衣服并非營中士兵。

“來人......”范大明身體連忙后退,大聲喊道,然而剛剛喊出兩個字,面前的人抬手便扣動了手弩,一支利箭正射中范大明喉頭。

“砍了這個當官的人頭,回去換賞銀,其他人再放幾把火,然后咱們就躲起來,等著府尊殺入營地。”

范大明最后的意識消失前,聽到這樣一句話,恍惚中看到這些人拿刀槍向著只有菜刀搟面杖的伙夫們砍殺而去。

他們到底怎么進的大營?范大明腦海中閃現出這個想法,隨即意識便完全消失了。

怎么進的大營,自然是藏身在柴草車中。

這些車都是特殊制作,車底有暗格可藏人,八十輛草料車,藏了也有八十人。就這樣躲過守門士兵檢查,被帶進了營地......

“起火了!”郝文彥正坐在馬扎上揉著火辣辣疼的大腿,突然有手下指著禁衛軍營地叫道。

郝文彥連忙站起來,看向營地,果然就見營地中黑煙滾滾,伴隨著還有陣陣驚叫。

“快集結起來,跟隨本府救火!”郝文彥大聲喝道。

隨著他的話,兩千余士兵迅速起來,拿起刀槍跟著郝文彥身后。

“郝府尊,營中走水了,兄弟們正在救火,還請你們后退。”守門的禁衛軍軍官對郝文彥道。

“都什么時候了,你還不讓我們進營救火,要是大營被一把火燒了你負得起責任嗎?”郝文彥厲聲道。

那禁衛軍軍官搖搖頭,他自然負不起責任,但若是放郝文彥等外人入營,他等于是違背了軍律。

郝文彥還要再說時,突然從他身后竄出一條大漢,不由分說的一刀向著那禁衛軍軍官砍去。

事起突然,那禁衛軍官根本來不及躲閃,匆忙用胳膊去擋,咔嚓聲中,一條胳膊被當場砍下。

郝文彥連忙后退,他認出了那大漢是唐王身邊的一個親衛。既然已經打起來,就用不著自己了,還是躲起來為好。

“他們是敵人,殺!”禁衛軍官倉皇后退,口中厲聲喊道。

“孫傳庭造反了,奉唐王之命捉拿孫傳庭,兄弟們殺啊,殺進營地,搶錢搶糧啊!”唐王府的護衛們大吼著,勇猛的向著營門沖殺過去。

郝文彥手下的其他士兵原本還有些猶豫,因為普通士兵根本不知道郝文彥、唐王朱聿鍵聯合紅巾軍造反的事。但他們知道,在南陽府,唐王最尊,再加上營地中錢糧的誘惑,很多士兵不由自主的舉著武器跟著殺了過去。

營門處雖然有守軍,但事起倉促,再加上營地內失火,很多士兵已經放下武器準備去救火,沒想到這個時候營外的“友軍”突然殺來,根本就沒法抵擋。

留了兵力防守后方后,孫傳庭只帶了兩萬二千人南下,其中兩萬正在攻打紅巾賊大營,看守營地的只有不到千人。在孫傳庭看來,沒必要留太多軍隊守營,因為周圍除了自己正在攻打的紅巾軍就沒有其他敵人。而且擁有三千騎兵作為哨探,方圓數十里的情形盡在孫傳庭掌握中,若是有敵軍敢襲擊營地的話,絕對瞞不過,到時只要命騎兵突襲攔截,就能把襲營的敵軍給擊潰。

若是正常對戰,郝文彥這三千人根本不可能是留守禁衛軍的對手,哪怕只有千人。雙方實力太過懸殊了。然而在陰謀之下,卻成功的攻入營地中。

很多正在休息禁衛軍士兵先是聽到失火,都拿著水桶去救火,手里根本沒有武器,然后郝文彥手下殺來,很多禁衛軍士兵根本來不及去拿武器。有些拿了武器,倉促間也失去了指揮,形不成系統性的抵抗。

至于各自為戰的抵抗,在有組織的敵軍進攻下,根本構不成多大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