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石燒開水,沏了茶,恭恭敬敬雙手奉給了正在一旁畫畫旳胥教授。
他現在對于這位老師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就在十日前,他們跟著黃監院一起去到蒼崳山脈,對付那頭脫困的巨龍,結果打到最后發現那片烏云里藏著的東西居然只是一只爪子。
而在火行孫等奇物的幫助下,他們這么多人也只是和那只爪子堪堪打了個平手,最后拼盡全力也只是勉強擊退了那只爪子而已。
之后他們很快就又接到風信子傳來的消息,說石州烏牙縣一帶監測到異常強烈的秘力波動。
黃監院在第一時間帶人馬不停蹄的奔向了那里,然而因為那地方有太多怪物,而司天監諸人又剛剛經歷一場大戰,人困馬乏,消耗過度,就連用來恢復秘力的金鱗秘鯉也都用完了,最終只能在五里外止步。
不過隨后他們還是通過其他手段確定了這片戰場中心交戰的雙方正是陸景和那頭龍。
只是司天監這邊能給陸景提供的幫助有限,只是在附近稍作了一些布置,阻止那只逃掉的爪子來和它的本體匯合,之后大家就只能在一旁等消息,靜待這一戰分出勝負來了。
而不出意外的話,這場勝負也將決定人間的存亡。
接下來這些天,就連平日里一直板著臉,看不出什么表情的黃監院都明顯的緊張了起來,每日都要登高望遠,向著烏牙縣的方向眺望。
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唯獨留守司天監坐鎮的胥教授表現的很鎮定。
老頭不但每天該吃吃,
該睡睡,
而且在這個要命的時候居然還給自己培養出了新的愛好,開始拿筆畫起畫來。
謝安石看過那些畫,
畫的呃,是……有些一言難盡,但是能看出作畫之人的心態的確很是平和。
無論花鳥還是魚蟲,都顯得悠閑自得。
不說別的,
單只是這份養氣功夫司天監就無人能出其右,
連帶著一旁的謝安石感覺自己的心中也沒有那么煩躁了。
而如今那場驚世大戰已然結束。
陸景最終不負眾望的贏下了這一戰,謝安石終于也能問出埋在心中的疑問。
“老師……您是不是一早就算出什么來了嗎?”
胥教授放下手中的毛筆,接過茶水,先喝了一口,
這才不緊不慢道,
“我在課上不是講過的嗎,觀星也好,卜卦也罷……算出來的結果都只能算作是一種預兆,命運這種東西并非一成不變的,
是會受到很多東西的影響的。
“看到的結果可以當作是參考,
但要是盡信無疑,
反而會為此所困擾。”說到這里胥教授忍不住又長嘆一聲。
“這道理聽起來簡單,
但是真做起來卻并不容易,尤其越是對天象算卜研究越深的人,
就越是會堅信自己所看到的東西。”
“所以如果看到自己不愿看到的結果,就應該積極想辦法去改變它對嗎?”謝安石若有所思。
但他沒想到胥教授卻搖了搖頭,“不,看到自己的命數后,
越是想改變,
最后很可能反而會越陷越深,
你師兄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想靠著自己天下無雙的謀略布局逆天改命,但最后不但毀了司天監,自己也送掉了性命。”
謝安石被繞暈了,“那老師我到底是應該積極改變命數還是就這么接受它?”
“順其自然就好。”胥教授摸著胡子道,“遇到選擇的時候,不要管什么星象卦象,
只要依著自己的本心行事就好,
比如你算到自己會被一個青衣女子所殺,
那你出門,
見到河中有人溺水,
正好是個身著青衣的女子,你救還是不救?”
“這個……”小道士有些遲疑,但想了想還是道,“我會救。”
“為什么?”
“如果她不是殺我的那個青衣女子,那我就白白看著一個無辜之人死在了我的面前。”
“那如果她就是殺了你的人呢?”胥教授饒有興趣的問道。
“我不救她,她后面多半也會找想的辦法來殺我。”謝安石這時已經想明白了,嘆了口氣,
“這就是命數嗎?老師。”
“你對命數的理解有進步。”胥教授欣慰道,隨后他卻也又話鋒一轉,
“不過,我的確為陸景相過面,而且不止一次。”
“相面?”謝安石一愣,
“什么時候?”
“你們來聽我講學的時候,我就都給你們相過,之后咱們一起去白龍泊,
我又相了一次,有意思的是這兩次結果竟然大不相同。”
“面相……也會有大改變的嗎?”
“通常情況下應該是沒有的。”胥教授又喝了口茶,“所以我推測,他的身上很可能帶著什么能改變命數的詭物。”
“這樣嗎?”謝安石瞪大了眼睛,“那在白龍泊的時候老師您從他的面相上看出了什么嗎?”
“逢龍化虎,絕處逢生。”
胥教授輕輕吐出了這八個字來,“這便是他如今身上的命數。”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這個命數挺有意思的,平時的時候沒什么作用,然而一旦到了千鈞一發之際,卻往往總能奇跡般的覓得一條生路,
逃出生天,唔……這命數其實最適合干壞事了,
有它保護,一般想死都不容易。”
“聽起來很像是那些躲避正道和皇城司追捕的魔頭身上會有的東西。”謝安石也忍不住吐槽道,
“原來如此,
老師你是從面相上斷定陸師兄不會死……”
“不不不,
你這么快就忘了我剛說的話了嘛,命數這種東西,是不斷變化,受各種因素影響的,我之所以不著急,只是因為我知道著急也沒有用而已,反正最糟糕也不過大家伙一起死了罷了。
“老夫都活了這么長時間了,熱烈的情感,美味的珍饈都嘗過了,少時曾負劍千里,也曾仰望過頭頂的璀璨星河,為紅顏拔劍一怒,此生并不多少憾事,怎么算都比你們這些年輕人賺啊。”胥教授悠然道。
“不過能活下去還是真好啊。”胥教授美滋滋的將碗中剩下的茶水一飲而盡,望著池塘中一株盛開的蓮花道。
“弟子會……努力學習老師您的豁達的。”謝安石再拜。
“我的意思是你也該找個喜歡的人了,你又沒練童子功,一直守著你那純陽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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