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退?”
耶律余睹很不確定的問了一句:“設也馬郎君,您是說撤退嗎?”
完顏設也馬橫了耶律余睹一眼,“黃頭硬軍都敗了,不撤退還能怎么辦?難道讓你的契丹兒郎再打一陣?”
耶律余睹可不敢順著設也馬說了,雖然這場戰役是設也馬在指揮,但設也馬的官職不高,所以耶律余睹才是名義上的主將。
他這個主將雖然沒有指揮權,但是吃了敗仗回到完顏宗翰那里,要砍腦殼的時候,就該他頂上去了!
要不然完顏宗翰還能把自己的親兒子設也馬拉出去宰了?
“設也馬郎君”耶律余睹皺著眉頭說,“不能撤啊!咱們要撤了,宋軍就會一路推進到平定軍城附近!副元帥現在還沒有打下平定軍城呢,若是宋人的大兵到了,副元帥就得腹背受敵,平定軍城就打不得了。
而且咱們之前也沒打下壽陽縣城,這一退怕就得退到太原城下了,說不定連太原之圍都得解了!
如果太原之圍一解”
完顏設也馬無所謂的一擺手,“太原之圍解就解了,有甚大不了的?現在要緊的是出兵河北得打通和東路軍的聯絡,可能的話就吞并一些河北州郡,以后再一點一點的蠶食大宋的土地就是了。大宋那么大又那么強,咱們也不可能一口吞下去啊!”
在平定軍城下吃了岳飛的虧,又在娘子關被趙楷修理了一頓后,設也馬當然不敢輕言滅宋了。
而且和東路軍的存亡相比,太原城根本不算什么,打不下就不打了對大金國來說,取下太原無非就是多了一府之地。如果取不了太原,換成河北的真定府或定州,其實也沒什么不同。
如果東路軍真的被宋人的八十萬禁軍給吃了,那大金國連燕山府都不見得保得住,還圍什么太原府?
耶律余睹當然也知道設也馬說的沒錯,但無論如何娘子關之戰都打敗了!
而且娘子關之敗如果再延伸出平定軍城解圍、太原解圍,甚至是金軍撤離河東的話這個黑鍋可就大了去啦!
誰要背上這個鍋,誰的腦袋說不定就得搬家!
看著耶律余睹一副快要急死的模樣,完顏設也馬也有點奇怪——勝敗兵家常事,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這個女真皇族都不急,你個契丹人急什么呀?難道是擔心大金國的威望會因為一場兵敗而受損?真沒想到你這個契丹狗還挺忠心的!
其實完顏設也馬也沒打算那么干脆的認輸,他看見耶律余睹有點“皇帝不急宦官急”,于是低聲對他說:“都監莫急,某家還有后招這處營壘已經不可守了,與其徒增死傷,不如先退一步,以驕敵心。等今晚月黑風高之時,再選死士三千,殺他一個回馬槍,說不定能一舉破敵!”
耶律余睹聞言這才稍稍的安了下心。
完顏設也馬又用鼓勵的語氣對他說:“都監,今晚咱們一起率兵劫趙木皆的營你出500契丹勇士,某家出2500女真勇士!”
耶律余睹剛剛安了一些的心又拎起來了,他這段時間一直在損兵折將啊!
在平定軍城損了幾百人,在娘子關這里沒了一千,連心腹大將韓福奴都沒了,這回還要跟著設也馬去打夜襲,不會把老命送了吧?
臨近黃昏的時候,被“槍林彈雨”折磨了一個多時辰的完顏設也馬和耶律余睹,終于放棄了讓他們傷心的營地,帶著八千余人敗兵,沿著綿蔓水撤走了。
這井陘路的主要路段,其實就是個細長蜿蜒的河谷,其中有三處比較寬闊的地方可以屯駐重兵,就成了要地和關隘。這三處由西向東,分別是平定軍城一帶、娘子關一帶和井陘口盆地。
這三處開闊地帶之外,都是極為狹窄的河谷。險是很險的,但是地形太窄,不方便屯兵(屯兵很容易屯成分散的連營),而且也沒關隘可守(因為綿蔓水河谷的底部有河,而且有時候會發大水,所以關隘只能修在山坡上,成本太高),所以金兵一旦撤出娘子關下的谷地,就很難在娘子關到平定軍的河谷地帶布防——那些地方大兵擺不下,兵少又沒有關隘可倚,很難守衛。
因此金兵這一退,多半就會直接退到平定軍城一帶。
“金賊敗退了!孤又贏了,又贏了哇哈哈!”站在高處的趙楷看見金兵一邊如潮水一般推出他們的營地,一邊點燃了來不及帶走的營帳、糧草、車輛,一看就知道打了敗仗要跑路了。
“大王,金賊燒了營帳、車輛、糧草而退,這說明他們無法,也不想在通往平定軍城的河谷中設防,咱們可以一鼓作氣打到平定軍城啦!”陳記這個司馬拈著胡須開始給趙楷分析最新的敵我形勢了。
趙楷點點頭,又把目光投向韓世忠,笑著問:“良臣,你怎么看?要不要乘勝追擊?”
韓世忠搖搖頭道:“大王,追不上的。金賊馬多,而且馬力也比咱們足咱們畢竟是急行軍五百里而來。
而且現在時間不早了,如果硬要追擊,就怕打要夜戰了,夜戰利于精兵老卒。而咱們的隊伍還是雜亂了一些,真要夜戰一定不利。不如先分兵把金賊放棄的營地給占了,明天早上再由此出兵,沿綿蔓水緩緩西行,逼近平定軍城。”
韓世忠經驗多豐富啊,他當然看出金兵雖然敗了,但元氣猶在,如果盲目追擊,搞不好被他們狠咬一口。不如先好好休息一晚,養足了精神再緩緩而進。給圍攻平定軍的金賊造成大兵壓境的感覺,沒準他們就自己退走了。
趙楷又望了眼已經退出營地,沿著綿蔓水撤走的金兵。果然保持著不錯的秩序,隊伍嚴整,旗幟鮮明。
韓世忠在邊上又補充道:“大王,這股金賊的主將還是知兵善戰的,雖然敗了一陣,但并沒有亂了方寸,也沒耗盡氣力。只是知道難以取勝,所以主動撤離這金賊多馬,利于機動,在某處遇阻而不勝,很可能主動撤離,再換一地進攻。
以后咱們一定會經常遇到這樣的情況,所以取得小勝不可驕傲,更不可掉以輕心。”
韓世忠的這番話一出口,和趙楷站在一個高臺上觀戰的劉韐、劉子羽、陳記三人都有點吃驚。
大王正在興頭上,這韓世忠怎么就給他潑冷水了?
韓世忠則是濃眉微皺,不是他忘記了“不忤逆上官”的官場鐵律,而是軍事上的事情最不好糊弄現在是兵兇戰危啊!
對面的女真人本錢厚,打十場敗仗也沒什么。可趙楷只有這萬余精銳,輸光了可就一無所有了!
趙楷現在當然是非常善于納諫的——他再怎么也不能不聽韓世忠和岳飛的話啊!
所以他點了點頭,一臉鄭重地說:“良臣提醒的對,現在還不是掉以輕心的時候這樣吧,孤今晚就和將士們一起在那座金賊放棄的大營中過夜!
天明之后,孤親自帶領他們持重而進,這樣應該就能萬無一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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