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都不主動

第六十章 郝醫生

醫科大的解剖樓前有一個湖,是校園里唯一的人工湖。

兩人從湖邊走過,在天氣還不算涼的9月份,能感覺到一股森寒之氣。

“聽說到了冬天,溫度不到零度,這個湖里部分水面就會結冰。”

“為什么?”

“因為在靠近湖底的地方,有冷凍尸體的停尸房。”

“我們學校的事,你怎么知道的這么清楚?”

面對郝嘉蕓的質問,許安陽笑笑沒說話,還不都是你告訴我的。

兩人進了解剖樓,一股陰冷之氣就撲面而來。

周六解剖樓是開放的,里面有教室。

不過學生們還是更愿意去圖書館、階梯教室自習看書,而不是在陰森的解剖樓里。

在解剖樓的每一個教室里,都有一具人體骨架,就懸掛在黑板旁邊,看著你在下面上課、看書。

走在解剖樓的走廊里,一股濃濃的福爾馬林氣味飄蕩在鼻間。

兩人上到二樓,二樓的盡頭是醫學倫理教育館,相當于華工的兵器博物館。

在沒有人時,走廊里掛著的各種人體部位畫像,讓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許安陽沒記錯的話,多年后,這些畫像都換成了大師的素描,現在這些玩意兒是挺滲人的。

“我上次來這里,就是參觀這個倫理教育館的,不過那次人多,不像現在…”

郝嘉蕓說著,手輕輕拉住了許安陽的衣角。

“你這樣以后怎么做醫生?”

“以后是以后嘛,以后肯定會習慣的。”

在二樓晃了一圈,兩人又上到了三樓。

三樓的自習教室人更少,更加的安靜。

同時在三樓走廊的盡頭,有一個標本室。

當初許安陽來這里跟著一起上解剖課時,進標本室參觀過。

那簡直就是人體大賞,還有幾個泡在福爾馬林大罐子里的嬰兒標本。

要是沒點心理準備,乍一看要被嚇的汗毛倒豎。

“喂,那個是什么地方,進去看看?”許安陽指著標本室的門,明知故問。

“那是標本室,還是別去了,怪嚇人的,平時都鎖著不開的。”

“沒事,去看看,說不定今天沒鎖呢。”

說著,許安陽拉著郝嘉蕓的手往標本室走。

郝嘉蕓本來是不想去的,可手被許安陽一拉,腦子就失去思考能力了。

雖說過去有牽過男生的手,但那都是上學時做游戲拉在一起,不作數的。

這下被突如其來的拉著手,郝嘉蕓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她只覺得自己手心冷冰冰的,而許安陽的手又大又暖和,被握著有一種很安心的感覺。

那肯定暖和,這家伙來的路上,手揣在口袋里焐了好一會兒了。

來到標本室門口,許安陽很自然的把手松開。

他拉了拉門把手,“咔嚓”一聲,門竟然開了。

原來今天保潔阿姨正在掃地,從三樓掃到一樓,標本室掃完了還沒拖地,所以門開著。

“門真的沒鎖,進來看看。”

“這好嗎,待會兒會有人來吧。”

“有人來我們就出去唄,大不了被罵兩句趕出去。”

進了標本室,大白天的窗戶都用厚厚的簾子遮著,只有天花板上的燈亮著一點光。

架子上擺放著一個個的福爾馬林罐子,浸泡著各種各樣的人體器官。

郝嘉蕓有些怕,不過硬撐著,貼靠著許安陽的胳膊。

空氣中的福爾馬林味很重,但這么近的距離,郝嘉蕓身上的幽香還是鉆進許安陽的鼻子里。

來到那幾個嬰兒標本前,許安陽用手指了指,道:“你看。”

郝嘉蕓只看了一眼,立刻嚇得閉眼,把臉埋在許安陽的肩膀上。

“有…有點,有點可怕。”郝嘉蕓挺倔強的,只說有點可怕。

“初看確實挺可怕的。但你想,一個小生命來到這個世界,還沒有自己的意識,沒有見識這個世界的美好,就夭折了,我覺得不是可怕,更多是可惜。你看,這個小孩還挺可愛的,他要是活著,長大成人,應該是個帥哥。”

郝嘉蕓從許安陽的肩上慢慢把臉抬起來,看了一眼許安陽指的那個罐子。

多看了幾眼,那種可怕的感覺就消失了。

雖然她感受不到許安陽說的“可愛”,不過標本終究是標本,想到他們是用作科學研究,造福更多活著的人,那些怪力亂神的東西就從腦子里被踢走了。

“你應該是第一次見吧,為什么不害怕呢?”

“我…我是第一次見,其實我也害怕。”

“我怎么看不出來。”

“當然不能讓你看出來,你本來就害怕,再看到我害怕,豈不是更害怕。到時候你上系統解剖課,上局部解剖課怎么辦?害怕的不敢上,豈不是要影響你的成績。我要是一個人來,我肯定害怕的要命,嚇得瑟瑟發抖。”

“騙人,你什么時候會瑟瑟發抖,我看你膽子大的很。”

郝嘉蕓說話時,身體依舊倚靠著許安陽,一種香軟的感覺從胳膊上傳來。

許安陽扭頭盯著郝嘉蕓看了幾秒,燈光下的她白的發亮,不施粉黛的臉龐能看到細微的絨毛。

她的嘴唇是淡粉色的,像含苞的海棠花。

“糟糕,難道我的初吻要丟在這個標本室里了嗎?對著幾個小嬰兒的標本?”

許安陽腦子里閃過這個想法。

要丟也是郝嘉蕓丟,你哪是丟,你是送。

就在這時,門“嘎吱”一下響了,兩人都嚇一跳。

掃地的阿姨回來了,郝嘉蕓有些不知所措,抓著許安陽的胳膊不放。

“哎呀,放松放松,我們走就是了,又不是被捉奸,看看標本不丟人的!”

許安陽拉著郝嘉蕓離開了標本室,從阿姨身旁經過,阿姨都沒正眼瞧兩個人。

之后幾個小時,兩人在三樓的自習教室坐了一會兒,欣賞了一下窗外的夾竹桃。

跟著在學校里走走看看,聊聊過去的事,天不知不覺就暗了下來。

“我該走了。”走到靠近校門的地方,許安陽決定告別。

“嗯,那你路上小心。”

“好,回到學校告訴你。”

說完,許安陽揮了揮手,離開了醫科大。

郝嘉蕓看起來欲言又止,什么都沒有說,也揮了揮手。

直到許安陽的身影在視野中消失,她才轉身離開。

坐在回去的公交車上,許安陽收到了郝嘉蕓發來的短信。

“今天謝謝你,我不會怕上解剖課了,我會努力學習,爭取做一個好醫生。”

許安陽臉上露出微笑,回道:“你會是個好醫生的,郝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