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司命真不是故意要表達自己與眾不同。
但從他進門起,那眼眸就如同被吸住了一樣,根本挪不開,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真的找到他了……真的見到他了。
自己上天入地的追堵,連利用他的宿敵一起打傷他這種事都做出來了,沒能留住。
五百年尋尋覓覓,穿越諸天萬界,尋找他的消息,搜尋他散落的碎片……卻想不到驀然回首,他居然就在原地,根本沒有走。
少司命并沒有想過自己是這樣見他的。
在原本的設想里,應該是收到了某人的消息之后,自己坐于鸞輦之上,輕聲冷笑:“太康,這次你還怎么逃出我的手掌心?”
然后布局圍堵,在他面前戲謔地看著他:“躲啊,你再躲啊!”
然后他抱頭蹲防,被自己揪著耳朵揪回了家。
就該這樣的啊!
那樣多爽啊!
結果明明知道了,找到了……卻是居然自己情怯了。
不敢見。
卻又想見。
以如此一副變化了的平凡容顏,默默地看著在眾人俯首之中睥睨的他。
腦子空白一片,預想中的所有場景盡數如琉璃崩碎。
他還是那副模樣,還是那身衣裳,連氣度都沒太大變化,依然沉靜。只是眼神有點邪地看著那位妖王,那里有欲焰。
那一剎那的沖動,差點想拔劍砍過去,你那眼睛在看哪里!
可心念方動,他便發現了,看了過來。
少司命這才意識到自己這個表現很不“神裔”,容易露餡,便飛速垂下了眼簾。
他的聲音果然響起:“這位有點面生?”
殷筱如也想不到這位怎么就這么直接的與眾不同,真不覺得很容易暴露嗎?聞言也來不及多想,忙替她遮掩:“虎族潛修者嫁衣姐姐,陣法頗為精通,被我召來議事的。哦,對了,她現在還是我宮中女官。”
夏歸玄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嫁衣”好一陣子,確實不認識,但不知道為何……
心里自然悸動,總覺得有什么很重要的事似的,卻怎么也捕捉不清。
于是心亂莫名。
“陣法研究如何?”他問殷筱如。
可問一句,眼睛又下意識去看那位嫁衣,自己都覺得自己很沒道理。
場中所有神裔更是眼觀鼻鼻觀心,幾乎所有人都覺得父神看上這位女官了……有福了。
殷筱如心中也是嘆息,真是不愧他的姐姐……這幾乎本能的吸引與留心,簡直跨過了一切的表象,直指魂靈。
她心情也有了小小的低落,不知道自己這種“撮合”是不是自請冷宮的愚蠢。
說是“讓她矮我一頭”,只能哄哄商照夜。哪個女人真敢這么想啊,哪來的自信真覺得自己的地位沒有威脅?
無非是不忍sindy沒事就在出神,看那堂中的畫像而已。猶記得剛認識那會兒,他對“姐姐”兩個字有怎樣異常的反應?和自己、和凌墨雪,相處的始末,幾乎是處處貫穿著這位的影子。
商照夜又如何知道,她和夏歸玄相處這么久以來,看見的點點滴滴到底是些什么?
有緣到此,真不設法留她一見,恐怕以后面對sindy,自己都會有愧。
這話真跟商照夜說,會被罵成傻逼的。你不說,誰也不知道你認出她來了,你愧什么愧?
也許就是個傻子吧。
心中嘆息著,口中終究輕聲道:“陣法暫無頭緒,因為實在太小了。吸收能量終究需要一定的容積,這是硬標準,若是扭曲空間放置的話,能量導向又可能紊亂或者隔絕……暫時無法解決。”
這種技術活還真不是太清說啥就是啥,夏歸玄沉默片刻,低聲道:“如果有另一個人在此,就可以解決。”
殷筱如奇道:“誰?”
“有個人的千里一線……化天涯為咫尺,卻不是空間扭曲。”夏歸玄搖搖頭:“罷了……我所知之人獨一無二,找不來的,提她作甚……此事暫且作罷吧。”
少司命神色復雜,沒有說話。
她當然可以解決,但哪能用這種獨門神通暴露呢……
殷筱如也不動聲色地看了她一眼,無奈地嘆了口氣道:“那暫且散會吧。”
神裔陣法師們都起身行禮而退:“我等無能,有愧父神期冀。”
夏歸玄擺擺手:“你們感我之道而行,連我一時都沒什么主意,怎能怨得你們。不過還是加油吧,希望能有勝于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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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司命猶豫了一下,也退了出去,卻就站在殿外等著,沒有走。
夏歸玄感知她還在外面,有些奇怪地問殷筱如:“她怎么還在?”
殷筱如笑道:“嫁衣姐姐是我新任命的宮內女官,負責我的隨身書記。”
夏歸玄有些無語:“可不可信的?就任命隨身?”
殷筱如笑道:“當然調查過啦,來歷清白可信。”
夏歸玄也不是懷疑,事實上自己特別留意那個女子這本來就好沒道理,也沒見自己對小狐貍提拔的宮女一個個去問啊,總不會因為人家就多看了自己一眼?沒必要沒必要。
殷筱如嘆了口氣,陪他一起向外走,邊走邊道:“你對這個數字生命的陣法研究其實并不上心對不對?你一直沒下定決心讓我媽出來,否則手段太多了,哪里需要非搞什么數字生命,簡直跟故意設門檻似的。”
夏歸玄也不瞞她:“若無惡念影響倒還好說,惡念隨時影響,我可沒打算時時要分神去關注她……雖然我知道也許對她不公平,她畢竟是個純善之念,說不定很萌。但終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殷筱如很理解地點點頭:“以我之見,還是給我媽籌備肉身材料算了,如今星球一體,還有摩耶主持外星域的貿易交流,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應該沒那么難了。恰好籌備需要時間,到那時候澤爾特事宜應該也分出個結果了。”
夏歸玄有些贊許地點點頭:“越來越有為王的思維了,這位置還是很鍛煉人的嘛。”
說話間已經走到外面廊道,少司命便默默跟在他們后面聽。
也是了解他如今所處的正事,默默分析。
殷筱如正在說:“這明明就是常規思維,我又不是二哈!”
夏歸玄失笑:“嗯?你對自己有什么誤解嗎?”
少司命:“……”
怎么感覺這父神和妖王的關系有點怪?是不是太隨便了?
殷筱如哼哼道:“但你不在意我媽出不出來,卻對數字生命這件事出乎尋常的關注,這事好奇怪啊,你什么時候變成科學家了?”
夏歸玄出神地想了半天,低聲道:“我總懷疑這事隱藏了一些宇宙中的大秘密,甚至關系到我的故地,我很擔心一些人……有些時候,甚至有了故地重游之念,但總得先研究分明。我還是旁騖太多了,本該系統學習一下這方面的科學……卻又有些情怯不想碰似的……”
少司命看著他的背影,眼神復雜,又微微噘了噘嘴。
你的故地和數字生命有什么關系……
是想我么?
又不好意思說吧!
臭弟弟。
夏歸玄又轉了話題:“神裔這些時日,實力和精氣神復蘇如何?”
殷筱如道:“澤爾特戰事要開啟了?”
“嗯,幾乎可以說是隨時。”
“雖說實力突破的不多,但軍心可用了。其實我的那些所謂KPI措施只是一個導向,本質還是因為父神正式臨凡,開始視事,調遣人馬,開拓位面。這對神裔們的心理振奮真的是無與倫比,別人做了再多都不如你說幾句話。”
“……我還以為都想撕天。”
“大部分當然是敬天,心中有沒有一個燈塔的聚合作用那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語的。”
“包括你?”
殷筱如嫣然一笑:“當然。”
兩人同時停下腳步,因為已經走到了寢宮門口。
夏歸玄便笑著擁過去:“那就讓本父神看看妖王陛下有多敬神?”
“嗖”地一聲,少司命插在兩人中間,臉色漲得通紅:“未曾見連麾下之王都要侍寢之神靈,如此內外不分,政教難明,不利于世!此神裔奮進之時,父神不當如此!”
夏歸玄的手都差點抱到她身上去了,硬生生止住,看著她憤怒的眼神瞠目結舌。
殷筱如同樣目瞪口呆。
這啥……對哦,她并不知道我和sindy的關系來著,差點忘了這茬……然后商照夜好死不死的這時候讓大家尊敬點,自己也好死不死的真的一本正經地尊敬行禮……
這姐姐醋意好大啊!不愧是能上天入地追殺他的女人。
我是不是把自己給坑了?難道以后她在的時候我都不能和sindy愛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