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獨自坐在客廳發了一陣呆,秦家勇最終還是給妻子打去了電話。
他得知道她母女兩回不回來吃飯,如果不回來,他就懶得燒,直接去外面小店隨便對付一頓。
電話才接起來,秦家勇就聽到電話那頭隱隱傳來一陣熟悉而嘈雜的談笑聲,都是岳父家那邊人的聲音。
秦家勇知道妻子和女兒是去了岳父家,晚上應該是不回來吃了。
但電話已經打了,秦家勇還是問道:“女兒是不是跟你在一起,晚上回來吃嗎?”
“嗯,桐桐跟我在一起,今天大哥生日。”電話那頭傳來一道女人冷淡的聲音。
聽到這話,一種說不出屈辱的憤怒涌上心頭,有那么一刻,秦家勇想什么都不說就掛了電話,但想想女兒馬上就初三,迎接她的是中考,最終秦家勇還是吞咽下心里頭的屈辱,違心地說道:“今天是大哥的生日啊,你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我晚上剛好有事情啊!”
“你有事剛好,我本也沒打算叫你過來,省得攪了氣氛。”電話那頭女人的聲音越發冷淡。
“嗯,那好的。”秦家勇咬著牙說了一句,然后直接掛了電話。
他擔心自己再說下去會控制不住情緒。
陶家根本已經當他這個女婿不存在了,甚至妻子也覺得帶著他丟臉面,所以連她大哥生日都沒提前跟他說一聲。
這些,好歹在官場混跡了二十來年的秦家勇又豈會不明白?
掛了電話之后,秦家勇坐在沙發上,香煙一根接著一根,整個客廳煙霧繚繞。
平時,若妻子在家,他抽煙是只能跑到陽臺或者出門的。
秦家勇一個人心情郁郁地抽著煙時,手機響了起來。
秦家勇拿起一看,是個陌生的電話,想當然以為是廣告,再加上心情不佳,直接就把手機掐掉了。
手機另外一頭,正在小區里瞎逛的秦正凡拿著手機愣了一下,也不知道是秦家勇現在不方便接電話還是其他原因,想了想,給他發去了一條短信。
“三叔,我是秦正凡,我現在在盛凌市。”秦家勇聽到短信提示音,拿起來一看,不禁愣了一下,然后莫名地不知道為什么就感到鼻子一陣發酸。
秦家勇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頭莫名的酸楚情緒,然后給秦正凡撥打了回去。
“看來是把我當騷擾電話了。”秦正凡見三叔回電,笑著搖搖頭,然后接了起來。
“是正凡嗎?”電話一接起,秦正凡便聽到聽筒里傳來既陌生又熟悉的聲音。
“三叔,是我。”秦正凡回道。
“你現在在盛凌?”
“是啊,下午到的。想起三叔你在盛凌,所以就給你打了個電話。”
“說起來,我們叔侄兩都有七八年沒見面了,現在就算我們在盛凌市面對面碰到,三叔恐怕都不知道是你。”秦家勇感慨道。
“確實有七八年沒見面了,不過要是面對面碰到,我肯定是能認出三叔的。”秦正凡說道。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秦家勇突然間眼眶都微微有些發紅,他抽了下鼻子,勉強笑道:“晚上有沒有安排?如果不是什么要緊的安排,你就先推掉。你在老家,三叔沒辦法,你既然來了盛凌市,那今天晚上就讓三叔來安排。”
“呵呵,我聽三叔的。”秦正凡聞言心里頭不禁感到一陣溫馨,笑道。
“本來就應該這樣的,你現在在哪里?我去接你。”秦家勇說道。
“我現在在云瀾山莊小區。”秦正凡回道。
“云瀾山莊?”秦家勇微微一怔,目中流露出一抹意外和復雜的目光。
因為云瀾山莊不僅是盛凌市最高檔的富人小區之一,而且秦家勇岳父還有岳父的幾個子女就都住在云瀾山莊。
秦家勇因為本身出生貧寒,幾乎沒有什么經濟基礎,縱然岳父給了一些幫助,最終還是買不起云瀾山莊的房子,買在了其他小區。
這也是他妻子陶琴一直耿耿于懷的事情。
因為陶家幾個子女,就她家沒能買云瀾山莊的房子。
一開始,兩人年輕,小兩口感情處于甜蜜期,陶琴倒也沒怨秦家勇。但隨著時間推移,感情在柴米油鹽,家庭瑣事中漸漸消磨,再加上這些年秦家勇仕途不順,甚至兩年前還被調去了清水部門,這件事就漸漸變成了陶琴心頭的一根刺。
尤其看著自家兄弟姐妹,進出高檔小區,同事,朋友閨蜜的老公人到中年大多都在職場中穩步前進,取得了一些成就,而自己的老公卻反倒往后退,甚至到清水衙門提前過起了半退休的生活。再加上家里的嫂子,姐妹時不時還埋汰她幾句,說她當年不聽她們的勸告,非要嫁給來自農村的鳳凰男,她心里頭這根刺就被磨得越來越尖銳。
“一位朋友住這里,我暫住他家。”秦正凡見秦家勇似乎對他在云瀾山莊感到有些驚訝,便隨口解釋了一句。
秦家勇聞言釋然的同時,很想擺出長輩的架子,開口讓秦正凡來他家住,但話到了嘴邊又生生咽了回去,臉上露出一抹自嘲的苦笑。
真要邀請秦正凡來他家住,恐怕家里馬上就得爆發世紀大戰了。
“唉!”秦家勇心里很無力地嘆了一口氣,然后說道:“原來這樣啊,那我現在去你那邊,十五分鐘之后,你在小區門口等我。”
“好的,三叔。”秦正凡欣然應道,然后掛了電話。
掛了電話后,秦正凡心情輕松愉悅。
不管如何,總歸是親戚,而且這位堂三叔還是二叔的親弟弟,秦正凡心里總還是希望他能念親情,而不是冷漠無情。
秦家勇一接到他電話,能第一時間趕來見他,這足矣說明他這位多年未見,身處異鄉的堂三叔還是很念親情的。
在小區里又溜達了一會兒,估摸著時間差不多,秦正凡朝小區門口信步走去,并沒有去開魯文淵留給他的越野車。
秦正凡在小區門口沒等多久,便看到一輛出租車停在小區門口的路邊,車上下來了一位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應該才四十歲出頭,身材保持得還不錯,沒有中年發福的跡象,戴著一副眼鏡,看起來有一股子儒者氣質,只是白發早生,給人一種勞心勞力憔悴的感覺。
雖然七八年沒見面,秦正凡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這位曾經村里走出去的讀書人。
三叔秦家勇。
秦家勇除了眉宇間跟秦家謙有些相似,其他地方都不大像。
秦家勇完美繼承了他母親的清秀,據說年輕時迷倒了不少村里的姑娘。
秦家勇下車后,舉目張望,目光從秦正凡身上掃過去,然后又掃了回來,帶著一絲詢問地落在他的身上。
“哈哈,三叔,看來你還是能認出我的!”秦正凡見秦家勇目光掃過去又掃回來,大步上前說道。
“哈哈,還真是你!這七八年不見,你已經從一文弱少年長成了陽剛挺拔的大帥哥了!要不是這里就你的年齡比較符合,三叔我是肯定認不出來的。”秦家勇見果然是秦正凡,上前重重摟了下秦正凡的肩膀,開心道。
被秦家勇這么肩膀一摟,秦正凡鼻子突然有點酸,因為他想起了現在摟他肩膀的男人是他父親的堂弟。
曾經他父親不止一次拿他三叔做例子來鞭策他,希望他也能跟他三叔一樣從農村里走出去,闖出一片天地來。
只是現在三叔摟著他的肩膀,但他的父親卻已經不在了。
秦家勇似乎感覺到了什么,情緒也突然有些低落下來,道:“你父母親出事情,我本來應該趕回去的,但路途遙遠,工作走不開。”
“三叔,我能理解,不說這些。三嬸和桐桐呢?”秦正凡聞言壓下心里頭莫名涌動的情緒,問道。
“她們啊,她們今晚剛好有事情走不開。她們不在也好,我們叔侄兩剛好可以喝個痛快。”秦家勇微微一怔,目中閃過一抹復雜的目光,回道。
秦正凡如今何等人物,一眼就看出來他三叔言不由衷,似乎有什么難言之隱。
“呵呵,那就改天再見。現在我們去哪里?”秦正凡故作沒看出來他三叔言不由衷,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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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云鼎大酒店吧,它家菜做得地道。”秦家勇說道。
“行,我聽三叔的。”秦正凡微笑道。
“到了這里,本來就應該聽三叔的。”秦家勇笑道,然后伸手招了一輛出租車。
秦正凡和他一起上了出租車,秦家勇跟司機說了一聲地點,然后就跟秦正凡嘮起了家常。
“果然是后生可畏啊!你比三叔我可厲害許多了,三叔當年也就中專畢業,你這年紀輕輕已經是博士畢業!”秦家勇聽說秦正凡已經博士畢業,不由得大發感慨。
“那不一樣,你那個年代的中專含金量高得好,要中考成績很優秀的人才有資格讀的。”秦正凡說道。
“含金量再高也是中專。當年你三爺爺家窮,我想著讀中專能找點工作賺錢,所以就讀了中專,要不然還是想正兒八經讀個大學的,雖然后來三叔也拿了大學甚至碩士文憑,但跟你的總歸不一樣。”秦家勇聞言面帶一絲遺憾之色地搖搖頭,然后很快收起心頭的遺憾,笑道:“不說這些,三叔這輩子反正也就這樣了,說說你吧,工作有著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