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風云錄

第一百二十二章 這難道就是命么

張府的喪事,之所以拖了這么久才辦,是為了等人。

不是張府要等人,而是闞畫子要等人。

反正靈堂里那口棺材都是空的,這發喪的日子,選哪日都成。

所謂黃道吉日,還不是做決定的人說了算?

一切都在闞畫子的安排之中。

出城之時,守城士卒對闞畫子盤查得比往日里要細得多。

曾經出城,根本無人盤查。

闞畫子心中明白,只怕是那元夕年覺察出了什么,他同樣看得出來,元夕也是位高手。

若是他看不出來,那才可怕,只有功力臻至化境,才會達到那種返璞歸真的狀態。

就算元夕知道他身負武功又如何?這大晉王朝可沒有哪一條律法規定,畫畫的不能習武。

一番盤查之后,闞畫子對幾名士卒說了句“辛苦了”,就背起他的書箱出了城。

回頭看了看平南城那幾個字,闞畫子一甩頭。

待闞畫子走遠之后,吳仲與王季從城門樓上走下,幾名士卒忙迎上前行禮。

王季問道:“可曾盤查出些什么?”

守城校尉上前一步,拱了拱手道:“大人,已經盤查清楚了,此人自稱是一名畫師,小人帶人查看了此人的書箱,里面是些文房四寶還有幾張畫作,依小人看,此人所言應該不假。”

吳仲與王季對視了一眼,轉頭看向那名校尉問道:“畫作?畫的什么?”

那名校尉回道:“回大人,是幾幅城內白沙湖的山水畫,小人不懂畫,可小人覺得那人畫得真好,跟真的似的。”

王季在旁說道:“二哥,這么看來,此人應該沒什么問題,是不是元統領多慮了?”

元夕在白沙湖畔遇見闞畫子之后,回到軍中便將此事告知呂一平。

呂一平自然知曉元夕的眼力,能被元夕稱作高手的,這功力定然弱不了。

自從呂關雎遇襲之后,呂一平就隱隱覺得,他守護的這座平南城似乎有些不太平。

可無論他怎么排查,也沒查出什么可疑之人來。

敵暗我明,他能做的,就是做好一切防備。

吳仲與王季奉命去查探闞畫子的底細。

客棧,松竹館,城門,二人循著闞畫子的活動蹤跡查了個遍,也沒查出個所以然來。

吳仲思忖片刻,對王季說道:“老四,從目前咱們掌握的情況來看,此人應該沒什么問題,不過還是不能掉以輕心。”

說完他轉頭對那名守城校尉說道:“你要多注意此人,若此人歸城,你馬上派人向我稟報!”

“是,大人!”

吳仲與王季二人離開城門。

走了幾步,吳仲突然問道:“老四,聽說你從金煒武館那里招了幾人?”

王季笑道:“二哥,怎么?你也缺人了?要不我去那金煒武館說上一聲,給二哥也挑出幾人來!”

吳仲皺了皺眉道:“老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與云德武館的關系一向不錯,你這么做,豈不是落了成館主的面子?”

王季搖了搖頭道:“二哥,你我都是追隨將軍多年之人,這些道理我豈會不知?我知道你不喜那曹、何二人,可你也知道,將軍已放了話,對待兩家武館,要一視同仁,聽說還成館主與將軍提出來的。”

吳仲看了王季一眼問道:“就算如此,你這么快就從他金煒武館招人,是不是太倉促了些?畢竟云德武館還未有人進到軍中。你該不會是因為元夕的緣故,故意而為之吧?”

王季一臉驚愕,隨即不滿道:“二哥,你把我王季當成什么人了?難道在你眼中,我就是這么一個小肚雞腸之人么?你究竟有沒有把我當成兄弟?”

吳仲拍了拍王季肩膀道:“老四,二哥就是把你當成兄弟,才對你說的這些話。咱們兄弟四人,皆是自幼追隨將軍,你什么性子,我們這幾位當哥哥的自然清楚。”

王季面色稍微好轉些,嘆了口氣道:“二哥,我知道你想對我說什么,你放心,我心中有數!”

吳仲搖了搖頭。

可能是他們這位四弟與大小姐年齡相近些,才會生出不該有的心思,他們幾位做哥哥的看在眼中,卻又不好明說,只希望王季自己能想通,他與大小姐是沒有可能的。

王季接著說道:“二哥,你可還記得趙大海與孫江河?”

吳仲點點頭道:“我記得他二人是你的麾下,犯了事,被將軍逐出軍中。說起來那事兒沒有牽連于你,已屬萬幸,將軍治軍甚嚴,他們二人如此行為,這不是敗壞我鎮南軍的名聲么。”

王季“嗯”了一聲,面帶愧色道:“的確是我的錯,讓我鎮南軍名聲受辱。二哥,當日得知此事之后,我第一時間趕去松竹館賠禮道歉,也算是盡力挽回些咱們鎮南軍的名聲吧。”

吳仲笑道:“嗯,這事你做得不錯,你不說我也知曉,大哥還夸贊了你幾句,說你明事理,知進退。老四,有些話,我們不當著你的面說,是怕你生出驕傲之心,并非是我們沒看到你的表現。”

王季咧嘴笑道:“二哥,我心里明白,三位兄長對我,自是沒得說!”

吳仲接著問道:“你提起趙大海與孫江河做什么?可是他二人又惹出什么禍事?”

王季搖頭道:“沒有,將軍待這二人不薄,雖說不讓他二人繼續在軍中供職,可也給了二人一筆安家費用,也算是仁至義盡了。我身為他們的上官,自然不能坐視不理,正巧那金煒武館缺教習武師,我便將趙大海與孫江河介紹過去。”

吳仲道:“如此安排,倒是妥當,相比較云德武館,金煒武館的確更合適一些。”

王季道:“我也是這么想的,畢竟那時云德武館不缺武師,況且以成館主與將軍的交情,若是他想從軍中聘請武師,將軍肯定會有更好的人選。”

吳仲笑道:“有道是錦上添花不及雪中送炭,老四,你這番安排二哥沒得說,合情合理。”

王季肩頭輕撞吳仲一下,佯怒道:“怎么,這會兒不說我了?”

吳仲瞪了王季一眼道:“怎么?二哥說你你還覺得委屈了?跟我繞了這么大一個彎子,是不是要告訴二哥,你選拔那幾人是那趙大海與孫江河推薦的?”

王季搓了搓手道:“什么都瞞不過二哥,不過我可不是看著交情來的,那幾人的確是好苗子,為人機靈,身手也不錯,都是當初跟隨曹、何二人學藝的弟子,被二人從云德武館帶過去的。再經趙大海與孫江河調教一番,很快就適應了軍中的一切。”

吳仲一拍王季肩頭笑道:“這么說來,你倒是撿了個大便宜!”

王季擺手道:“欸二哥,咱們都是將軍的人,兄弟這般,可不是為了自己!”

吳仲笑而不語。

說話間,向著軍中大營走回的二人見將軍呂一平與元夕二人騎馬從對面過來。

二人在路邊站立等候。

雙騎到了二人身前,呂一平一拉韁繩,跳下了馬,元夕也跟著下馬。

二人行了一禮,呂一平點點頭問道:“可是去盤查那人去了?”

見元夕對自己與王季拱手示意,吳仲先對著元夕還了一禮,隨后微微低頭,對呂一平道:“將軍,此人身份已查明,是個畫師,來自揚州,據說此人畫技高超,在文壇也算頗負盛名之輩,卑職是個粗人,也不懂那文壇之事,不過此人所作之畫,我倒是見過幾幅,的確是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呂一平點了點頭,接著問道:“既然此人是揚州之人,來我巴州做什么?可曾問清楚了?”

王季開口道:“回將軍,打探清楚了,是松竹館請來的,是為了作畫和教畫。”

“作畫和教畫?”

王季上前一步,低聲說道:“將軍,您看這個,我猜教畫不過是幌子而已,聽那松竹館的管事說,此人常在各州娼館出沒,多以畫這種畫賺錢。”

說完,他從懷中掏出兩張折好的畫遞了過去。哽噺繓赽奇奇小説蛧

呂一平一愣,接了過來,隨口說道:“這是什么畫?怎么還沒裝裱呢?”

呂一平隨手將畫抖摟開,只看了一眼,便稍微側身,擋住了身后的元夕,忙將畫重新疊好,順手揣入懷中道:“難怪此人沒什么名聲,把心思都用在這上面,哪里會有什么好名聲?”

在一旁瞥見那畫的吳仲,眼皮抽動了一下。

自己說什么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呢,這種畫他可從未見過。

王季點頭稱是道:“將軍所言甚是,此人長相及其猥瑣,難登大雅之堂,能做出如此下作之事,也是情理之中。”

這時吳仲問道:“將軍,您與元統領這是要去往何處?”

呂一平笑道:“近涼城那邊傳來捷報,馮副帥與馬將軍殲敵萬人,王上召我去子陽城議事。”

王季聞言,心中微動。

吳仲一驚,忙問道:“將軍,可是涼州那邊打過來了?”

呂一平擺擺手道:“事到如今,本將軍也無需瞞著你們,的確是涼州那邊打過來了,不過咱們所殲之敵,不是西涼人,而是吐蕃人。”

王季抬頭問道:“將軍,可是駐扎在高陽城的那支吐蕃人馬?”

呂一平點點頭道:“不錯,正是這支人馬,為首的是一個名叫鳩摩羅的人,號稱吐蕃第一勇士。此人最后被咱們馮副帥親手擊斃,也算他有本事了。”

吳、王二人吃了一驚,馮淵的本事他們是知道的,想不到一個吐蕃的將軍竟然需要他親自出手。

吳仲出言問道:“將軍,難道吐蕃人之中還有武林高手?這可是從未聽過的事情。”

呂一平道:“這天下之大,能人異士不少,說不定有誰到了吐蕃,將武學之道傳了過去,咱們大晉的佛門,不也是從西域傳過來的么?”

王季又問道:“將軍,那吐蕃人與西涼人同時攻打我近涼城,何以只有吐蕃人被我們全殲?”

呂一平笑呵呵道:“說起這事兒來,本將軍心情大好,咱們西邊那位西涼王倒是位雄才大略之人,你倆都是我的心腹,我也就不瞞你二人了,是西涼王用了計,與咱們巴州合起伙來坑了吐蕃人一次。”

說完之后,他翻身上馬,對二人說道:“城中事宜我已交待給周伯昌了,你二人也多加注意,尤其是小姐,給我盯住了,別再讓她胡來,給本將軍惹出什么亂子來。”

目送呂一平與元夕騎馬離去,王季嘆道:“這元夕倒是成了將軍眼前的紅人。”

吳仲看了王季一眼道:“怎么?眼紅了?先不說小姐是真的喜歡元夕,就憑元統領這身本事,也值得將軍對他那般重視。”

王季不再吭聲。

吳仲覺得自己的話有些扎心了,便岔開話題說道:“老四,你身上怎么有那種畫?從松竹館回來,你可沒跟我說啊!”

闞畫子在平南城的行蹤很容易查得到,吳仲與王季分頭行動,一人去了客棧,一人去了松竹館。

當王季要求去松竹館的時候,吳仲還暗自笑話王季,是不是想趁此機會去看姑娘。

王季伸手入懷,又掏出兩張畫來,遞給吳仲道:“二哥,想看的話,別在街上看,讓人撞見可不大好。”

見吳仲有些遲疑,王季接著說道:“都是男人,你怕個什么?你沒見將軍都將畫揣入袖子中了么?”

吳仲左右掃了兩眼,快速接過畫,揣入懷中,低聲說道:“大哥和老三那里?”

王季擺擺手,壓低了嗓子道:“二哥,別怪兄弟不講義氣,就這幾張畫,還是我從松竹館中的管事那里唬出來的,這畫畢竟是人家真金白銀請人畫的,給出一張就少一張,多了人家也不給我,我聽說是那畫師親眼看著那啥畫出來的。”

說“那啥”的時候,王季擠了擠眼睛。

吳仲一瞪眼睛,“當真?那他還能畫得下去?”

王季揣測道:“要我說啊,保不齊是那畫師有隱疾!“”

說完一拉吳仲胳膊,他又小聲說道:“我給將軍和你那幾張,都是此人親手所繪,那松竹館的雀媽媽還想拿臨摹版本糊弄于我,被我給識破了。二哥,你是不知道,那臨摹版本可比這個差多了,畫質粗糙,沒啥可看的。大哥三哥那里你就別去說了,兄弟我也不瞞你,我就剩一張存貨了,要不你仗義些?”

吳仲想了想自己懷中那兩張畫,猶豫了片刻,轉頭笑道:“走,忙了半天了,咱哥兒倆去喝口茶。”

元夕隨呂一平出了城,懷中揣著他贏來的那盒云子。

雖說元夕有將這盒云子作暗器的打算,可平日出門,他卻舍不得將之帶在身上,此次出門,是呂一平叮囑他,將這盒云子帶上。

因為蜀王在信中明言,賈南風有些舍不得那盒云子了,準備跟元夕再比試一場。

當元夕聽完呂一平的轉述之后,心中一陣錯愕,竟然還有如此輸不起的人?比就比,沒準他運氣好,把另外一盒云子也贏過來呢。

呂一平倒是沒說什么,他猜得出來,王上這是要繼續試探元夕。

也好,元夕表現得越好,他這位準岳父越是臉上有光。

至于那個世子范立業,還妄想惦記自己的閨女,做夢去吧!

出了城門后,二人兩騎快馬而馳。

闞畫子沒打算再回到平南城去,他也不宜在平南城久留。

那日選擇在元夕面前出現之后,他就做好了打算。

寧冱說的不假,那元夕,的確是個高手。

萬事俱備,就看他賈南風如何刮這場東風了。

到了張府門前,闞畫子剛要拍門,聽得旁邊有動靜,便轉頭看去,只見一個蓬頭垢面的乞丐帶著一個小乞丐慢慢湊了上來。

闞畫子沒有認出這個曾經萍水相逢的乞丐。

終于盼到了那人來了,蘇乞兒心中反倒有些膽怯,畢竟自己曾將此人當成了乞丐,再這么上前,稍顯唐突。

抓了抓頭發,用亂發擋住了半張滿是污跡的臉,蘇乞兒拉起身旁的姚狗兒,向張府門前慢慢走去。

姚狗兒也是個小機靈,見先生拉自己上前,就明白先生是什么意思了,到了闞畫子跟前,不容蘇乞兒開口,姚狗兒就一下子跪在闞畫子腳下,不斷地磕頭道:“大爺行行好,我都好幾日沒吃飯了,就快餓死了,可憐可憐我,給口吃的吧!”

姚狗兒磕頭的方式是蘇乞兒教他的,將雙手疊放,磕頭的時候額頭磕在手背上,這樣省的將額頭磕破。

手上的動作也要有,要用手掌心敲地,弄出的聲響越大越好。

此外,手背上要有些泥巴,這樣額頭沾了泥巴,就像是磕在地上了。

闞畫子皺了皺眉,伸手入懷中,掏出錢袋子,從里面摸出幾文錢來,沒有扔在地上,而是遞向蘇乞兒,嘆聲道:“快讓那孩子起來吧,小小年紀就遭此苦難,倒是可憐。”

倒不是闞畫子吝嗇,舍不得多掏些錢,而是他心中清楚,幾文錢的善意有時候要比幾兩銀子的善意更有用。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索取得多了,就會惦記著多要些,久而久之,甚至會忘了別人在其苦難時伸出的那把援手。

甚至還會譏諷曾經給予他善意的人,沒有你那點東西,我還會餓死不成?我要是你,都不好意思給。

可他心中卻忘了一點,別人憑什么給你?給多給少又如何?

憑什么?

曾經讀過書的蘇乞兒始終記著一句話,人,要懂得感恩。

在這個鎮上,但凡給了他一口吃的的人,他都會記在心里,不管別人語氣如何,有沒有嫌棄他是個乞丐,只要他受了恩惠,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也許這輩子就這樣了,可他不會因為不能報答他人而忘了他人的好。

沒有像往日那般,收了錢跪地感謝,蘇乞兒先扶起磕頭的姚狗兒,讓其站在自己身后。

姚狗兒不知道先生何意,從蘇乞兒身后探出半個頭來,打量著闞畫子,更是心中奇怪,先生為何不收那人給的錢呢?

闞畫子一愣,將攤開的掌心一握,笑問道:“怎么?嫌少了?”

蘇乞兒搖了搖頭。

若是闞畫子不掏出那錢,又或者將錢扔在地上,他也就認了,將心中的故事爛死在肚中,不敢再有任何奢望。

可闞畫子沒有。

蘇乞兒心中燃起一點希望之火。

他正了正一身破舊的長袍,又微微側身,攤開雙手,向掌心吐了口吐沫,雙手輕搓幾下,十指微張,順著前額將蓬亂的頭發向后捋了捋。

不少頭發已經打了結,他捋得有點吃力,甚至因此漲紅了臉。

當他認命成為乞丐那天起,就沒再紅過臉。

可今日在這位先生面前,他不想當蘇乞兒,他做回讀書人,蘇粲。

闞畫子沒有急著叫門,而是微微揚頭,看向眼前比自己高出半頭蘇乞兒,

這捋頭發的動作著實不太純熟,明明很帥氣的動作,怎么到這人手上,就這么難看呢?

他已經記起眼前這人是誰了,是那個說自己臉黑的乞丐。

人不壞,就是眼神有些不濟。

闞畫子沒有急著開口,眼見蘇乞兒從身上扯下一根破布條,將頭發胡亂地束在頭上。

蘇乞兒轉過頭來,尷尬一笑,隨后對闞畫子執了一禮,恭恭敬敬地說道:“學生蘇粲,見過先生。”

姚狗兒眼見蘇乞兒如此,也在其身后,學著樣子,對闞畫子行禮道:“學生姚狗兒,見過先生。”

躬身行禮的蘇乞兒用胳膊肘輕撞了一下姚狗兒,低聲道:“別亂說話。”

姚狗兒撇撇嘴,“哦”了一聲,便不再言語。

闞畫子看著蘇乞兒這禮,點了點頭,看來此人腹中當真有些文墨,這禮行得甚是標準,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伸手扶起蘇乞兒,他笑道:“我又不是你先生,你這學生,是從何說起?”

蘇乞兒的頭不敢抬高,低聲說道:“有道是達者為師,在先生面前,我就是學生。”

闞畫子輕笑一下,問道:“你憑什么斷定我是就是達者了?”

蘇乞兒咬了咬嘴唇道:“先生,這是顯而易見之事。”

想起此前這人言語,闞畫子打趣道:“術業有專攻,作為乞丐,你可是位達者,我還需多向先生請教請教!”

蘇乞兒忙躬身行禮道:“上次是學生眼拙,沖撞了先生,還望先生海涵!”

闞畫子道:“快起來吧,我與你逗趣呢,你說你叫蘇粲?”

蘇乞兒“嗯”了一聲。

闞畫子贊道:“名字是個好名字!”

蘇粲面色有些落寞。

闞畫子說道:“圣人曰,達則兼濟天下,你認為我是達者,可是要我幫助于你?”

蘇粲忙說道:“先生,我蘇粲是欲有求于你,可方才之言卻不是此意,先生才高八斗,學富五車,我心生敬仰,自然認為先生是為達者了。”

闞畫子心中點小遺憾,此人這口齒還是略微差了一點。

就不能說一說,玉樹臨風、面若冠玉、豐神俊朗這些詞么?難怪寫書沒人看,淪落到要飯的地步,好話都不會說,自然會餓死。

微微搖了搖頭,闞畫子問道:“你想要我如何幫你?”

蘇粲心中微動,拱手道:“先生,此前聽得先生一言,又勾起我心中寫書之念,只是,只是……”

“只是連肚子都填不飽,又拿什么去寫書呢,對吧?”

聽得闞畫子接下了話茬,蘇粲連連點頭。

誰知闞畫子又說道:“你倒是賴上我了,是不是我說你還是要飯去吧,你就繼續去要飯了?”

蘇粲聞言,面色有些戚戚然。

闞畫子轉頭看向姚狗兒問道:“你叫姚狗兒?他是你什么人?”

姚狗兒有些不知所措,扭頭看向蘇粲。

蘇粲點頭道:“先生問你什么,你就說什么好了!”

姚狗兒不敢看向闞畫子,低著頭怯生生道:“我,我叫姚狗兒,他是我的先生。”

“先生?”闞畫子笑了,“你一個小要飯的,還會有先生?”

蘇粲在旁拱手道:“先生,姚狗兒的爹娘早逝,又無其他親人,連乞討都不會,我見其可憐,就將他帶在身邊,除了帶他要飯之外,還教他識幾個字。”

闞畫子問道:“教你識字?教你識字作何用?”

蘇粲面色有些難堪,他自己就是一個乞丐,乞丐教乞丐識字,還能出文人不成?

低著頭的姚狗兒,揉了揉眼睛,然后抬起頭來道:“我先生說了,吃飯是吃飯,識字是識字,識字不是為了吃飯。”

“哦?”闞畫子一笑。

他放下背上的書箱,擱在身旁,沒有理會蘇粲,低頭對姚狗兒說道:“看見這個小書箱了么?能不能背得動?”

姚狗兒不敢吱聲,蘇粲忙道:“先生,他還年幼,還是讓我來吧!”

闞畫子白了蘇粲一眼道:“我缺個小書童,你能給我當書童?”

蘇粲聞言,吃了一驚,忙對姚狗兒說道:“快給先生跪下磕頭,感謝先生收留之恩!”

姚狗兒不知發生了什么,直愣愣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蘇粲有些著急,轉身蹲在姚狗兒身旁,輕聲說道:“好孩子,快給這位先生跪下,他要收你做書童,以后你就不用挨餓了,還能跟先生學不少東西!”

姚狗兒愣了愣,看向蘇粲,突然哭了起來,一邊抹淚一邊道:“先生,你是不要我了么?我好好練字還不成么,你別不要我啊!”

蘇粲急的得有些要跳腳了,這孩子怎么腦子突然不靈光了呢?

他揉了揉姚狗兒的頭,柔聲勸道:“狗兒,不是先生不要你,如今是這位先生要收你做書童,以后你就能天天吃飽飯了,不用去跟人要飯了,不用挨餓了,等天冷了,也不會受凍,多好的事兒啊,快,快去謝謝先生!”更新最快奇奇小說

姚狗兒抽泣了幾下,止住了眼淚。

蘇粲幫他擦著淚,見姚狗兒的臉像個小花貓一樣,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見蘇粲笑了,姚狗兒眼跟著呵呵笑了起來。

看著姚狗兒的笑臉,蘇粲笑著笑著,就再也笑不出來了,他背過身去,蹲在那里,不斷地聳肩。

這,難道就是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