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日月流轉,多少歲月流逝,西江水依然晝夜不停。
與往年不同的是,今年的候鳥格外的多,大概是北方比往年冷的太多吧,河兩岸,密密麻麻的鋪的全是,大雁、鷺鳥、野鸕鶿,叫喚個不停。
許多鳥類都是會潛水的,大魚小魚一把抓。
“不科學啊,今年怎么會這么冷?”
林逸吹著江風,不自覺的把袍子緊了緊。
洪應走過來道,“王爺,要不再披上一件吧?”
林逸笑著道,“沒那么夸張,用不著,到家再說吧。”
緩緩穿過西江大橋后,這次沒用他催促,向來又懶又倔的驢子,跑得格外的快。
最先迎過來的是在河岸公路上曬稻谷的孩子。
白云城的壯勞力都去打仗了,留下的大多數是婦女和孩子,他們是這次秋收的主力。
“和王爺回來了!”
“打贏啦!”
一群孩子發瘋似的圍著大軍前后奔跑呼叫。
有眼尖的已經發現了自己的父親、舅舅、爺爺,也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就直接撲了上去。
還沒找到親人的,就撒開腿往大軍的后面跑,一邊跑,一邊扯著嗓子喊。
整個白云城成了一片歡騰的海洋,不經意間就把那些死者家屬的悲痛給遮掩住了。
“死者家屬好生安撫,”
林逸對著迎過來的善琦道,“另外,擺萬人宴,今晚本王請所有人吃飯喝酒。”
“王爺英明。”
善琦笑不出來。
你請?
還不是布政司的錢!
“哈哈.....”
藍天、白云、川流不息的河水,熱鬧的人群。
林逸內心一下子就平靜了下來。
不知不覺中,他對白云城原本的抗拒,慢慢的變成了一種歸屬感。
“我是誰?”
他突然回過頭問。
“和王爺?”
善琦和謝贊等人一臉懵逼。
這話問的,讓人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是和王爺啊!
當朝的第九皇子!
你還能是誰?
沒睡醒吧?
還是打仗打糊涂了?
“王爺乃是三和之王,白云城之主!”
明月和紫霞異口同聲的道。
這聲音在寂靜的人群中顯得那么突兀。
所有人看向林逸,見他滿臉的笑意,就立馬明白過來了。
“三和之王白云城之主!”
謝贊和陳德勝先跪下緊接著是善琦、卞京等人,身后是上萬民夫、官兵、土人。
“三和之王白云城之主!”
一聲高過一聲。
受這氣氛的感染跟隨而來的黔人、厘人也從大象、馬匹上下來,學著人群一起跪著。
“我是三和之王白云城之主!”
林逸突然意氣風發的道,“那有人來搶怎么辦?”
“殺!”
“殺!”
身震蒼穹。
驚起了兩岸的候鳥飛起來的時候遮天蔽日。
“我想好了”
林逸看向謝贊等人道,“我不想把這個世界讓給那些討厭的人。”
寂照庵!
雍王!
厚顏無恥!
讓人惡心。
這一次,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再退。
何況退了,他們都不會放過自己。
橫豎都是一個結果。
“王爺英明!”
一眾老頭子激動的熱淚盈眶。
這和王爺怎么突然開竅了?
不敢置信!
“他們要戰那便來吧。”
林逸有時候真的想做個傻子。
做錯了事情一想到自己是個傻子,就能安慰了。
但是一想到寂照庵的所作所為,就氣不打一處來。
真當自己是包子啊,想咬就來咬一口。
“戰!”
“戰!”
這一次,不分男女老幼皆跟著一起喊!
“三和人永不為奴!”
余小時突然舉著錘子,冷不丁的在剛剛安靜下來的人群里喊了一嗓子。
“三和人永不為奴!”
一浪高過一浪。
這一次喊得最起勁的是那些部落人。
“哈哈.....”
林逸大笑而去。
回到府里后林逸沒吃東西,躺在自己懷念已久的躺椅上抱著茶杯,看著下面跪成一排的眾人道“本王離開幾個月沒發生什么大事吧?”
“王爺!”
齊鵬推著輪椅越過眾人,拱手道,“圣上宣諭:內禪,傳位太子,歸政退閑。”
“退位?”
林逸冷哼道,“我老子可不是這么大度的人。
這是什么時候發生的事情,今日才跟我說?”
齊鵬道,“王爺,在下也是今日夜里才收到的消息。”
“太子還是太著急了些,”
林逸搖了搖頭后,抿了一口茶,“他也不想想,掌握了一個安康城,就能掌控天下嗎?
我這些兄弟,哪一個是好相與的?”
善琦道,“一切由王爺定奪。”
“高筑墻,廣積糧,靜觀其變,先看著本王的其他兄弟施展手段,”
林逸笑著道,“我那老子一世英明,想不到臨老居然讓兒子給幽禁了,估計這會啊,正后悔的扇自己嘴巴呢。
不過,這會除了自扇嘴巴玩,也沒別的好做的了。”
下面的人靜默不語。
怎么接話茬?
難道和他一起罵皇帝?
“本王記得你們吹過的牛,三品成軍,化勁成軍,怎么怎么樣,”
林逸冷哼道,“我希望你們為你們吹過的牛負責,能不能變成現實?”
何吉祥趕忙道,“王爺放心,老夫一定竭盡全力!”
其實這次與阿育人一戰,三和大軍的表現已經超出了他的想象。
畢竟傳說中兇悍的阿育國大軍,也只堅持了一日。
都這樣了,還要怎么樣?
想當初,梅靜枝十萬大軍,與阿育人大小戰百場后,才平定下來的。
“那就這么辦吧,”
林逸打著哈欠道,“本王躺一會。
把那些黔人、厘人看緊了,別讓他們到處惹事。”
等眾人退下去后,躺在椅子上,一直睡到下晚。
醒來的時候,習慣性的伸手摸桌子上的茶盞,溫熱的。
一口灌下去,微閉了一會眼睛,然后睜開,站起身道,“本王要去洗澡,太臭了。”
明月笑著道,“王爺,早就準備好了。”
林逸擺擺手道,“不在家里洗,去山上泡溫泉。”
木桶里就那么點水,洗來洗去,都是喝自己洗腳水。
出了府門,上了備好的馬車,直接往山上去。
前后左右百十名護衛,他實在是被寂照庵弄出了心里陰影。
不管護衛們有用沒用,人多一點,有安全感。
“從此以后,本王就不能自由自在的在這白云城行走了,”
林逸嘆氣道,“沒皇帝的命,卻得了皇帝的病,這叫什么事。”
“小的知罪!”
洪應羞愧的道,“都是小的學藝不精。”
“這是本王的宿命,”
林逸笑著道,“你真的入了這什么大宗師?”
到現在,他都有點不相信。
“是,”
洪應一下子高興起來,天見可憐,他身上的功夫,再次引起過王爺的關注,“小的會元功快至圓滿了。”
“你是怎么學的?”
林逸是真的非常好奇,在他的眼里,洪應一直只是個聽他小說生出錯覺的書迷。
“王爺的書里都有上乘的修習功夫呢,”
洪應陪笑道,“小的一直就是跟著書上學的。”
“你真他娘的是個人才。”
林逸哭笑不得,實在不知道說什么好。
說相信吧,看小說學功法,有點鬼扯。
說不相信吧,事實就在眼前。
想不通,索性也就不再想了。
畢竟,穿越,這么不靠譜的事情都發生在他身上了。
到山腳下,馬車停下,山路崎嶇潮濕,行走不便。
林逸在洪應的攙扶下,一邊走一邊道,“回頭跟卞京再說一下,到山頂的路要修。”
洪應笑著道,“王爺,您放心,回頭就讓卞京修。”
溫泉的泉眼不大,林逸整個人躺下去剛剛好,兩只手趴在岸邊的石頭上,仰著腦袋,偶爾抿口茶,吃個糕點。
一直洗到天漸漸變黑。
回去的路上,遇到了下葬的隊伍,老人和孩子哭的不成樣子。
林逸不忍心看,讓洪應駕馬車繞著走。
晚上,有氣無力的吃了點東西,一覺睡到第二天自然醒。
這是一年中蓋被子睡覺最舒服的季節。
善琦等人一早就候在了外面。
林逸洗漱完后,才走出來道,“有什么事,一早就過來?”
善琦笑著道,“王爺,已經午時了。”
“午時了?”
林逸望了一眼高掛的太陽,“本王一點感覺都沒有。”
善琦道,“田世友飛鴿傳書,大船在送雍王大軍回雍州的路上為齊州水師圍攻,所幸脫險,預計后日就回來了。”
“齊州?”
林逸皺著眉頭道,“這水師提舉是何人,是瘋掉了,還是投靠了太子?”
善琦道,“水師提舉乃是梅靜枝的舊將趙朝留。”
林逸笑著道,“原來是老七搞的鬼,狗咬狗一嘴毛,隨便他們折騰吧。
咱們啊,在旁邊先看熱鬧。
眼前,先顧著自己,三和最缺人,人才是第一生產力。”
始終困擾三和發展的就是勞動力!
千里沃野,荒著太可惜了。
眼前厘人、廉人拖家帶口,已經有兩萬多人過來。
但是,他們算不得勞動力,一是不會種地,二是生性狂野,不受拘束,肯定不會進作坊。
根本沒機會享受九九六的福報。
這些只有在戰場上才能發揮出用處,算得了戰力。
卞京猶豫了一下道,“王爺,通往阿育國的路可以暫緩,老夫建議先修通到洪州的路。
到時候洪州的瓷器到我三和就更容易了。”
洪州的瓷器通過大船帶到南洋,換回來的都是一船又一船的金銀珠寶。
“行,”
林逸沉吟了一會道,“韓輝這些流匪去哪里了?
還有我那好舅舅呢?”
王慶邦道,“韓輝依然與袁將軍大軍對峙,不過朝中已經下令,要求袁將軍和梅靜枝一起班師回朝,參與內禪大禮。”
“我舅舅這個老實人大概是不會抗旨的,”
林逸嘆氣道,“梅靜枝就說不準了。”
“正是,”
王慶邦點點頭道,“袁將軍正準備鳴金收兵,而梅靜枝率軍一路追著叛軍,已經出了南州,依老夫看,方向大概是南陵。”
林逸笑著道,“老七真是好福氣,有這么一個罩著他的外公,”
王慶邦又接著道,“梅靜枝在臨行前,給南州水師提舉蔣侃定了十八條罪狀,蔣侃帶著家人上了水師大船,至今不知所蹤。”
“嗯,梅靜枝不愧是殺伐果斷之輩,是個狠人啊,”
林逸樂了,“通知張勉和杜三河,下次見到蔣侃這王八蛋不用客氣,擺在他面前的只有兩條路,要么歸順本王,要么就得被本王砍。”
“是,”王慶邦清了清嗓子道,“和順郡王帶著家小,往江南去了。”
“老東西,自己跑就算了,何必帶上本王那未過門的妃子。”
想到這里,林逸咬牙切齒!
他討個老婆容易嘛!
讓他受這么多波折!
下面的眾人都忍住了笑。
見林逸再沒有交代,都躬身退下。
自從林逸確定不再讓著那幫王八蛋后,他拿出了部分精力出來,開始思考三和的發展。
在眾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中,拿出來了一份“三年計劃”:
三年內,三和要擁有百萬人口;
人人吃飽飯;
實行三年義務教育,適齡兒童強制入學;
全民皆兵,常備軍保持在兩萬以上;
之后,他下達的第一個命令便是重置馴象衛。
他是見識過象兵威力的,化勁高手都經不住粗壯的大象蹄子踢一下,如果到時候運用到戰場上,那效果,完全能想象的到!
最高興的莫過于黔人。
來三和這些日子,他們已經發現了金銀的無窮妙用,只要手里有這玩意,醇香樓里的白凈的的跟仙女似得姑娘就能對他們開眉展眼。
就能過上神仙般的日子。
他們可算長了眼界了,什么頭人老婆,閨女,長的也就那樣,黑不溜秋的,讓他們放棄幻想的同時,也改變了他們的審美。
唯一可惜的是,他們手中積攢的金銀早就讓那些可惡得三和人給騙了個干凈。
原本的好兄弟,現在見面分外眼紅。
恨不得一叉子攮過去。
在三和,做啥都要花錢,沒錢簡直寸步難行。
以往他們都習慣了捕獵,活見鬼的是,白云城附近的山頭,除了猴子就是水獺,找只野豬都不容易。
居白云城大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