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奪看了看價簽,十五萬。
很明顯,這是按照明仿的價格來的。
這黃玉鳥紋璧,卻是西周的風格。
但是,沒有沁色,很干凈。一般來說,高古玉器,很少有傳世的,或長或短都入過土。
而這塊黃玉鳥紋璧,顯然沒有入過土。同時呢,包漿也并不怎么厚重。從“鳥”的刀工來看,似乎不太像西周的“鳥”。
西周玉器紋飾,“鳥”比較多,也算是一個特點。
西周的鳥,一般采用寫實和夸張相結合的手法,造型生動,用不少玩家的話說,有一種“流動感”。但是這塊黃玉璧上的鳥,似乎比較呆板,像是處理手法比較粗導致的。
還真有點兒“粗大明”的感覺。
所以,定性為明仿西周玉璧,看起來問題不大。
可胡允德這么說,那就是他覺得有可能真能到西周。
吳奪一時并不看好。
“你再仔細看看。”胡允德就手放下了鳥紋玉璧,示意吳奪上手,同時又低聲提示,“雖然鳥的形象不夠‘成熟’,但是這寬線和單陰線結合的雕琢手法,錯落有致,我覺得不太像后世仿造。”
吳奪略略一怔,胡允德這一說,還真是;哪怕是最擅長的玉器,自己的眼力和觀察力,也還是不夠老到啊!
結果,確實是西周的!
而且,這鳥紋雕琢得比較“呆板”,是有原因的。
因為這是一套玉器中的一件啊!
黃玉鳥紋璧是最“中心”的一件;外面套一件黃玉鳥紋環;黃玉鳥紋環外面,又套一件黃玉鳥紋瑗!
璧環瑗,同心圓三件套。
同時璧上的鳥紋,是幼鳥雕琢的狀態主要是一種“伏”;而環上的鳥紋屬于“青年”,要表現的狀態是展翅欲飛;最外面瑗上的鳥紋則屬于“壯年”,則是凌空俯視的狀態。
所以這璧上的“幼鳥”才會顯得“呆板”。
吳奪聽明白的同時也不由暗嘆,太可惜了,要是湊齊“三件套”就好了!
那是何等華美!
話又說回來了,要真是“三件套”那也不可能是這個價兒了甚至他們也未必有機會入手。
吳奪沒有聽到再多的內容,但是這一套黃玉鳥紋璧、環、瑗,絕對算得上西周玉器中的精品。只是可惜,如今只能看到一件玉璧;而且別人也不會知情,價值考量上只能照著一件西周玉璧來。
周朝應該說是華夏古代延續時間最長的朝代,有八百年上下。當然周朝分西周和東周,西周才是鼎盛時期東周開始,周王室逐漸衰微諸侯各自為政。
西周玉器組玉也很盛行“三件套”那是少的,有些組玉、特別是組玉佩的復雜程度,堪比西周的禮樂制度。
比如山西的晉侯墓曾經出土一套西周組玉佩,各色玉件居然達到兩百多件,其中只算玉璜,就有四十多件。
這一套穿掛起來披在身上,一般人估計站不住。當然,就這一套來說,本也不是給活人佩戴的,是葬玉。
“德叔,我細細看了,西周沒問題。”吳奪對身旁的胡允德簡單明了地耳語道。
雖然只是“三件套”中的一件,但價值也不可能是明仿玉器所能比的,怎么也得百萬起價!
十五萬,確實是個漏兒。
要是黃玉鳥紋璧、環、瑗“三件套”登場,那怕是得千萬起價的東西了。
胡允德點點頭,又沉吟道,“我猜,這可能是組玉中的一件,因為,璧孔太小,不太像正常的玉璧。”
玉璧的孔確實應該比邊小,但這件的孔,卻小得過頭了。
吳奪心生佩服,自己是通過“聽”得知是“三件套”中的一件,而胡允德通過“璧孔”分析,能有相應推論,那可比自己厲害。
古玩鑒定,不光是眼力問題,思辨能力也很重要。
吳奪順勢說道,“對,德叔,我也有點兒想法。這鳥兒有些‘呆板’,也有可能是這個原因;沒準兒,一套玉件,要表現不同的鳥兒的狀態呢?只不過玉璧上只是簡單線條表現,只看一件就不那么容易理解。”
“哎呀小吳,你又讓我刮目相看了!你的這個解釋,讓我一下子覺得就應該是這樣啊!”
吳奪謙虛微笑。
本來就是這樣。
但不是我想出來的。
慚愧慚愧。
“拿下這件,你要是沒有別的東西建議入手,那就這么著吧!”胡允德又道。
得,上午提前收工。
中午還得在這里吃飯,下午還得看金銅器,所以雖然提前收工,吳奪和胡允德也沒離開,兩人給伍先明打了個招呼,出了院子,在村子邊緣走了走。
吳奪就此把浮雕電母水晶球的事兒詳細給胡允德說了說。
“你這造化我真不知道該說啥了。”胡允德嘆道,“人家有時候湊一對東西,一輩子未必能達成心愿,你這晝夜之間,齊活了!”
“德叔,那就是您同意我自己拿下這“電母”了?”
“怎么能是你拿下‘電母’呢?”胡允德擺擺手。
“啊?”
胡允德旋即哈哈大笑,“是‘雷公’拿下‘電母’啊!”
“嗐!我還以為您要收我這一對呢。”
“多大點兒事兒!又不是什么重器。你愿意自己玩就自己玩;你想出手,就把‘雷公’讓過來,大雅齋接了也可以。”
“得嘞,德叔真爽利。”
“你錯了。”胡允德點了一支煙,“不是我爽利,是因為你有本事。當然,不自夸地說,我這個人確實比較痛快;但對你來說,換一個老板,一樣也會對你爽利。因為你有這樣的本事,他不爽利,留不住你!”
“打鐵還需自身硬唄。”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胡允德看了看吳奪,“其實我很清楚,即便大雅齋暫時留住你,那也長不了,因為你不是池中之物。”
“德叔,我······”
“不必解釋,這是很正常的,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只要在這個圈子里,你還能記得大雅齋的好,那就足夠了。”
吳奪鄭重點頭,“德叔,您放心。”
胡允德笑了笑,“有你這句話就足夠了,提攜你這樣的年輕人,其實是在為自己造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