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魏王得知趙國的軍隊互相殘殺,最終撤離魏國的時候,他心里是說不出的欣喜,因為他終于不用再將信陵君請出來對付廉頗,可是,魏王心里也已經明白,魏國的將軍,除卻魏無忌之外的人,都是些庸碌的小人,他們先敗給楚國,又敗給趙國,如此看來,在沒有信陵君的情況下,唯一能被魏國所擊敗的國家只有韓國!
魏國還是需要能打仗的將軍。
就在魏王認識到了這一點的時候,他聽聞廉頗出走,離開趙國的消息,這消息對魏王來說,簡直就是天賜良將。但是他不知道,廉頗是否會來魏國,他又是否會愿意留在魏國,于是乎,在龍陽君的建議下,魏王朝各地都派出騎士,去打探廉頗的下落,終于,龍陽君找到了廉頗,并且將廉頗帶了回來。
魏王為了迎接廉頗,做了很多的準備,他令人備好了宴席,就等著廉頗的到來。
當老將軍跟著龍陽君,走進了王宮的時候,魏王臉上的笑容卻頓時凝固了...廉頗的模樣,實在是讓他有些失望,廉頗太老了,沒有披甲的廉頗,頭發花白,臉上布滿皺紋,加上他心情本就不太好,這讓他看起來就是個強壯的糟老頭。魏王的心里頓時涼了大半截,可他還是擠出了笑容來,請廉頗坐了下來。
魏國的群臣對廉頗,還算是比較的客氣,畢竟他們不敢以貌取人,這個強壯的糟老頭,前不久才將他們追著打,廉頗傲然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也是在打量著魏國的群臣,龍陽君看到魏王的神色之后,心里頓時就有些困惑,他不明白,魏王為什么會顯得如此冷淡?
魏王雖然設宴來款待廉頗,可是到宴會結束,他都沒有開口請求廉頗留下來,甚至,也沒有說要賞賜廉頗之類的事情,等到宴會結束,廉頗離開王宮去休息的時候,龍陽君卻是擋在了魏王的面前,龍陽君十分不滿的說道:“上君!您先前多次給我說:魏國有勇敢的士卒,沒有能統帥他們的將軍!”
“如今廉頗將軍來到魏國...他是天下聞名的將軍,戰功赫赫,征戰無數...這是上天要賜予魏國一位勇將啊,您為什么要這樣冷淡的對待他呢?”
魏王一愣,這才說道:“他太過年邁..”,看到魏王有些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龍陽君憤怒的說道:“在魏國與趙國交戰的時候,秦國的將軍麃公襲擊卷地,俘虜了近三萬的魏國士卒...您既不肯用信陵君,說他太軟弱,如今又不肯用廉頗將軍,說他太年邁,那您到底是想要怎么辦呢?”
魏王還是初次看到龍陽君如此生氣的模樣,他急忙笑了起來,低著頭,向龍陽君認錯:“您說的對,這都是寡人的過錯,寡人一定會改正,請您不要生氣...寡人明日就邀請廉頗將軍前來,請他留在魏國!”
在龍陽君的勸諫下,魏王給與廉頗不少的賞賜,分給他房屋,乃至服侍他的人,在接下來的一段時日里,又不斷的將各種的寶劍,強弓,戰車之類的東西賞賜給他。魏王賞賜了許多,卻并沒有給廉頗食邑,可是這沒有讓廉頗有什么不開心的,對沒有功勞的人,就是不該給與食邑!廉頗反正是如此想的。
魏王如此獎賞,也算得上是看得起他廉頗,廉頗最終還是留在了魏國。
因為魏王還沒有給與他什么官職,廉頗在大梁待了一段時日之后,就去找自己在魏國內的朋友,信陵君。
當坐在院樓里喝酒的信陵君,看到忽然走進來的廉頗,整個人都傻了,他醉醺醺的站起身來,瞪大了雙眼,這段時日里,他沒有理會外面發生的事情,整日坐在自己的院落里跟門客們喝酒,他倒是聽說過廉頗帶著軍隊討伐魏國的消息,信陵君茫然的問道:“您怎么在這里?魏國滅亡了??”
自己不過是喝了幾個月的酒沒有出門,廉頗就打到這里來了?
廉頗忍不住的大笑了起來,他也就在信陵君的身邊坐了下來,信陵君看著他,始終沒有問他怎么會出現在這里,信陵君心里大概是有了判斷,他不愿意再去撕開廉頗心里的傷口,可是,無論他人提不提,廉頗只是聽著那陌生的魏語,心里的傷疤就是在不斷的被撕裂,仿佛在滴著血。
趙國少了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將軍,而魏國卻多出了一個醉漢。
廉頗整日都是陪在信陵君的身邊,兩人喝著酒,聊著過去的事情,他們的話題總是集中在趙括的時候,信陵君搖著頭說道:“您不知道啊,他的《馬服書》越寫越多,前不久才有人給我送來了新的《馬服書》,估計我看上五六個月都看不完啊,他又加上了很多的東西...他的學問是越來越高啦。”
“就那個總是在院落里駕車玩耍的小孩,如今都當上了秦王?”
“是啊,聽聞他現在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哈哈哈,我還想能跟他聯姻來著...”,魏無忌咧嘴笑了起來,他看著廉頗,詢問道:“您不如找個孫兒,跟他的女兒成婚,這樣一來,您就要比他長一輩!”,廉頗不屑的看著他,“我就是不跟他聯姻,我也是他的長輩。”
“不過,我的兒子都死在了戰場...,我的女兒,也在生育的過程之中死掉了...我只有一個孫兒,我這個孫兒由他的母親撫養...”,廉頗說著,又喝了一口酒。
“還是在馬服的時日最好啊...括在秦國,您跟我在這里...對了,董成子他怎么樣啊?”
“董成子離開了趙國,說是要去游歷各國...從那之后,便再也沒有消息了,我想,大概是已經死了。”
而在秦國的趙括,此刻也是得知了在趙國所發生的事情,得知廉頗因為不信任而離開趙國的時候,趙括感慨道:“趙偃,多么愚蠢的君王啊,膽敢毀掉自己的長城!而郭開這樣的小人,我恨不得親手將他掐死!”,當然,趙括的弟子們將這句話也記錄了下來,這成為了后人評價趙國的這對君臣時可以采用的最好的資料。
趙括如今的事情,就是繼續在搞自己的試驗田,以及在學室里教導弟子,很多原先跟隨他的弟子們,如今都以及分布在天下各地,擔任官吏,或者成為了學者,趙括所培養出的這些弟子們,并不在意權勢,他們跟趙括一樣,大多都是些憂國憂民的人,他們能仁慈,公正的對待百姓,能夠嚴厲的反對貴族以及官吏們對百姓的迫害。
因為如此,馬服學派的學者們,成為了各國貴族都最厭惡的一群人,他們希望國君能讓百姓過上好的日子,他們游說各國的君王,希望他們能施行仁義的制度,有些時候,他們也會坐在百姓之間,告訴他們很多的道理。他們向眾人宣揚馬服君的思想,又加上秦國的大力扶持,雜家的馬服學派隱約有著成為顯學的潛力。
馬服君的學說,在各地扎根發芽,雖說還沒有結出果實來,可是影響力卻與日俱增。馬服君的學說,在對待其他學派的時候,也是顯得非常溫和,因為馬服君覺得各家學派是可以相互扶持,一同發展的,故而,這些學者們,也不會表現出自己對其他學派的敵意。
他們對君王宣講仁政,對大臣們宣講仁慈,對百姓們宣講道德...他們不會嫌棄鄉野里的官職,哪怕是在最底層的官職上,他們也會全力的來實現自己的理想,因為他們親近庶民,故而馬服學說在鄉野反而是要更加的流行,幾乎有馬服學派的學者待過的地方的庶民,都能說上幾句馬服書里的內容。
趙括坐在學室里,正在說著自己抄襲荀子的仁義之師學說,要是認真的去看趙括的學問,就可以發現,這家伙就是個抄襲者,他抄襲了孟子的重民思想,荀子的仁兵,孔子的仁政,墨子的節葬,以及未來的韓非子的大一統以及新圣,商鞅的法治,公孫龍的名實,展的重農,鄒子的地理,莊子的自然,尸子的宇宙...這簡直就是無恥的剽竊!
“秦國的將軍麃公進攻魏國的卷地,當地的百姓紛紛響應,站在道路上來迎接秦國的軍隊,而魏國的士卒則是聞風而降,完全不愿意繼續抵抗,在平定了卷之后,秦國迅速派出官吏來安撫這里的百姓,鏟除這里的奸賊,并且將他們的耕地分發給原先的百姓,并且施行了秦國的稅賦制度,這讓當地的百姓非常的開心,這就是我所說的仁義的軍隊!”
趙括正在講述著,忽然,有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抬起頭,大笑了起來。
他笑得很大聲,直接打斷了趙括,紛紛轉過頭來看向他,眾人發現,這位只是有著低等的爵位,可是,他卻是傲然的抬起頭來,笑聲里滿是不屑。趙括打量著他,卻沒有開口,而坐在前方的嬴政,昌平君幾個人,卻是猛地就站起身來,尤其是昌平君,受已經放在了劍柄上,若不是秦國不允許私斗,只怕他已經要攻擊這個人了。
他笑了許久,這才停了下來,他搖著頭,說道:“您說的完全不對啊。”
“你怎么敢...”,昌平君就要下令抓捕此人,趙括卻是制止了他,他這才好奇的看著面前這位年輕人,笑著詢問道:“您為什么要這樣說呢?”
年輕人站起身來,先是朝著趙括俯身行禮,這才繼續說道:“我所知道的道理是,仁義的軍隊并不如正義的戰爭,按著您所說的,禁士卒們殘害百姓,不許他們燒毀耕地民居,不許殺害俘虜,當然,這些都是仁義的軍隊,可是如今秦國要用這樣的仁義的軍隊來侵略其他的國家,無論您的軍隊有多仁義,這些想要保護自己國家的人,是一定會全力的抵抗的,這一點并不會改變。”
“哦?請您繼續說吧。”
“我對戰爭總的看法是:存在著兩種不同性質的戰爭,反對殺人越貨的非正義戰爭,支持誅暴亂、禁不義的正義戰爭。秦國發動的戰爭,若是為了解救那里的百姓,為了誅殺在那里的暴君,那這就是正義的,可秦國的戰爭若只是為了讓自己獲得更大的利益,為了得到土地,戶籍而去作戰,那這就是不正義的戰爭。”
“大膽!!”,周圍的幾個弟子都有些忍不住了,他們說道:“一起將這個狂徒扭送到縣官那里去!”,趙括還是制止了他們,趙括認真的說道:“你們為什么要生氣呢?是因為他說了秦國侵略其他的國家嗎?他說的只是自己心里的話,又有什么罪行呢?難道他所說的正義戰爭是不對的嗎?”
弟子們搖著頭,又說道:“老師,只是因為他侮辱您的緣故啊。”
趙括嚴肅的說道:“能夠指出我的不足,能夠反駁我的學問,這并非是侮辱,這才是對我的尊重啊,若是你們都不敢說出我的不足來,我就一定會被蒙蔽在荒謬的道理之中,這才是欺騙老師,侮辱老師的行為,而能夠指正出不足,讓我也能改進自己的錯誤,這怎么能說是侮辱呢?”
趙括這才看向了這位年輕人,趙括說道:“您說的很對,我也是這樣的看待戰爭,故而我希望秦國所進行的,也是正義的戰爭....您喚作什么名字呢?”
“我喚作魏繚。”
趙括一愣,似乎有些耳熟?魏繚卻繼續說道:“若是秦國想要取得戰爭的勝利,只是憑借著正義的戰爭,也是不行的,戰爭是講究多個方面的,請允許我為您講述我所知道的道理...進行戰爭的戰略,有著道勝、威勝、力勝等三種不同而又相互聯系的取勝策略...只有掌握這三種辦法,才能取得最后的勝利。”
他滔滔不絕的開始講述了自己對戰爭的看法,而此刻,就連昌平君,都是緩緩的放下了手,認真的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