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繪畫開始的東京生活

第七六章.還真有黑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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夸張。

這是《東京》給山內一樓的唯一感受。

是的。

實在是太夸張了。

不管是迷蒙的整體畫面還是筆觸、亦或是上面被光影拉伸得有些扭曲的東京行人,都透露著‘夸張’這個詞語。

畫面上的一切都顯得搖搖欲墜。

一切都呈現出紙醉金迷的虛妄之感。

夸張——但卻又建立于現實。

這確實就是如今東京的節奏。

浮夸到了極點的這座城市,讓人甚至看不出來它剛剛走出金融危機...

而在浮夸的筆觸之下,卻又被冷色壓抑住,不對...是被一個人影壓住了油畫整體的浮夸風格。

那是一個中年人。

在扭曲與浮夸的東京人影、景色中顯得那么寫實的頹廢中年人。

經歷一天工作的他疲憊的靠著電線桿,半低著頭,眼里的火光早就已經消散了。

或許以前的他很熱血,也很有夢想。

但現在...他的夢想早就被東京給磨滅,血液也失去了溫度,化作了喧嘩吵鬧東京中的一員。

他的嘴唇抿住,像是不甘心,臉上也透著極度痛苦的神色。

“我為什么活得這么難啊?”

他好像說著這句話。

或許在油畫里的中年人眼中,東京就是能夠實現夢想,遍地黃金的地方。

可也就是這種地方...卻為什么連一點點夢想都不能分享給他呢?

山內一樓的心跳鼓動,看著這頹廢的中年人,心頭莫名浮現出一抹火氣。

就這么放棄了嗎?不能再拼一拼嗎?

他很想這么說。

但卻又沒有辦法...

這同樣也是現實的無奈。

旁邊的東京行人連看都不會看他一眼...因為東京的醉漢實在太多了。

與暖色調的浮夸東京街道對比,與行人的譏笑對比,暖色又與中年人周身慘白的冷色對比...

畫面感在山內一樓面前騰起。

看著油畫里的中年人,山內一樓的回憶也隨之涌上心頭。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家境本身就貧寒的山內一樓就只有美術方面的天賦值得稱道。

為了讓他讀完大學,家中的兩個姐姐放棄了高中學業。

可那個時候又正值泡沫經濟時期,日本經濟搖搖欲墜,社會動蕩,外面全部都是飄蕩的失業流浪漢。

在這種情況下,身為女性的兩個姐姐想找到工作無疑是十分困難的事情。

她們就只能靠著在東京街頭打散工來供弟弟山內一樓讀書。

辛酸的日子伴隨著冬季的風雪一齊咽進了山內一樓的肚子里,他只能埋頭畫畫,認真畫畫。

把整個世界都奉獻給畫畫——

他不敢往身后看,因為他知道,自己身后是兩個姐姐奉獻出的世界。

但同樣這也是一份重壓。

大姐二姐把她們的人生不求回報地壓在了山內一樓的身上。

“我還記得那個冬天。”看著《東京》山內一樓輕聲自語著:“兩個姐姐接我從大學回家。恰巧經過田端北口站的時候,車站的平臺廣場時鐘敲響了十二點的鈴聲,大姐去路邊攤買了三碗蕎麥面...我們三個人一邊吃一邊在車站廣場的雨棚下躲雪。”

“雪很大...寒風刺骨。回想這一年來姐姐的酸楚,我一邊吃面,一邊哇哇地哭...像個小孩子。旁邊兩個姐姐也是鼻子酸酸的,可只是抽了兩下,沒哭出聲來...雪花四處飄落,我只是抬頭,便看見了平臺廣場時鐘的名字。”

山內一樓聲音里帶著莫名的情緒。

“那座時鐘,名字叫做‘希望’。”

一邊的中年現役畫家也從《東京》給人帶來的莫名氛圍中回過神來。

聽見山內一樓的話語后,他也是張了張嘴,接著什么都說不出來了。

‘希望’...

多讓人五味雜陳的詞語。

特別是在那種艱難時刻下,這個詞語就更顯復雜。

“這幅《東京》真是好作品。”

山內一樓輕聲地點評著。

技法自然不用說,浮夸與頹喪這截然不同的風格同時并存,這就足以說明作者的老辣程度。

更重要的是,它糅合了作者本人對東京的理解。

在那位作者的眼中,他眼底下的東京就是如此。

有希望,也有失望,也無奈,也有現實...

可不管多少人,多少面,這就是東京。

這都是東京。

與黑宮明紗的《上京》不同,這幅畫更挑動了在場四名畫家的情緒。

是的,不知何時,他們都被這幅《東京》給吸引去了目光。

誰成名不是摸爬滾打來的呢?

看著他們外表光鮮,但實際上也為現實妥協了不知道多少次。

可這就是生活...

沒有什么人的生活可以一帆風順。

就算是家財萬貫的億萬富翁也總有難過不順心的時候。

一幅優秀的畫作是很難被掩埋的。

至少《東京》就屬于這樣一幅畫作。

從這其中,在場的評委居然感受到了人生。

“居然還真有這么一匹黑馬。”

中年現役畫家也是喃喃自語。

是的,如果說剛才他還是黑宮明紗《上京》的忠實擁躉、那么現在他就《東京》的死忠粉絲。

還是那種誰說個‘不’字就要上去和對方好好兒理論的那種粉絲。

就算拼著得罪黑宮明紗以及她老師山內一樓,中年現役畫家都決定要投《東京》一票金賞票。

這是他的職業操守。

畢竟《東京》的質量擺在這里,超過了《上京》一大截。

不過同時中年現役畫家也有些好奇:“說起來這是五大美院的那個學生啊?這未免也太厲害了...”

說著他的眼睛就往上面看去,接著就是喃喃自語的聲音:

“北義塾私立高中...東野司?”

高中?

北義塾?

東野司?

這幾個關鍵詞組合起來,讓中年現役畫家想到了一件事。

他張大嘴,完全愣住了:“等會兒?!這不是那個拿了學生組金賞的作者嗎?他還參加了成人組的比賽?!”

這哪兒是黑馬啊!

這簡直就是天馬!

一個沒有接受過大學系統性教育的高中生,居然畫出了這種等級的作品?

“這也太好了...這,這不對勁...該不會是他找人代畫的吧?這不可能啊...”

中年現役畫家有些接受不了。

如果《東京》確實是東野司畫的...

“那這個世界上說不定真有天才...”

有人禁不住小聲地說了一句。

是啊...

這...不是天才是不可能在高中年紀畫出這種層次的作品的。

說不過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