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野司是在畫第三話原稿的草稿,也就是俗稱的草稿分鏡。
在日本,職業漫畫編輯管這玩意兒叫NAME(草稿分鏡)。
各位所看見的漫畫是由許許多多的小格子分割組成的,而這些格子也就是所謂的分鏡。
就好像各位排版黑板報,板報的格式是為了讓讀者擁有更好的閱讀體驗一樣,漫畫分鏡的繪制也一樣,必須要有大有小,這樣便帶有一定引導性,不至于讓讀者看完一格的內容之后,眼睛就不知道往哪兒看,很混亂。
而東野司就在做分鏡繪制工作,順帶著思考第三話的劇情。
日本的讀者是很逆天的,他們與中國讀者的閱讀習慣不同,他們看書是從右往左看,東野司花了不少時間才適應這神奇的習慣。
這一思考就是一個多小時,作為畫室的指導老師崗野良子也來到畫室里。
她一眼便看見坐在角落里低著頭不斷在速寫本上寫寫畫畫的東野司。
崗野良子其實是有些想批評教育東野司的,畢竟他這幾天下來在畫室露臉的次數實在太少了。
聽其他學生說,東野司每次過來就只待半個多小時,然后就走了。
也因此,崗野良子這些天都沒怎么見過東野司,弄得他好像是什么稀有動物一樣。
不過崗野良子轉念一想,東野司確實是個有天賦的學生,從速寫這一類就能看出來他的基礎能扎實。
可能是東野司覺得他速寫畫得很不錯,所以就對畫室不怎么感興趣。
但這個時候要是有個在其他方面比他突出的人呢?
或許很多老師都是這樣的,每每到這個時候總會拖出來一個模范生‘你看看XXX同學平時的考試成績’...
所以崗野良子想到這里,下意識地就看向福島圓。
福島圓算是她的得意門生了,她的油畫拿下過東京青年畫賞的銀賞,同齡人基本都沒她的水平,拿她當教材來批評東野司絕對沒問題。
但批評教育也不能太過,以免打擊到東野司的自信心...
崗野良子已經把一切都想好了,走過去細聲細語地叫了一聲東野司的名字:“東野同學。”
“嗯?”東野司停下鉛筆,抬頭看向崗野良子:“有什么事嗎?崗野老師?”
“什么叫有什么事?東野同學,你這幾天回去的都特別早,你看看福島同學...”
崗野良子剛打算批評東野司,順帶把模范生福島圓拉出來讓東野司看看她畫的油畫——可話還沒說完,崗野良子的目光就被東野司畫架上的油畫給吸引了。
橘紅的太陽融入冷藍與淡橘的天空中,畫筆扁平的筆觸帶著急促的躍動感,就如同閃著粼粼波光的水面一樣,而太陽則像是融入水中迸發出光與熱的紅色火球一樣。
崗野良子甚至能從中感受到熱量...
畫筆上的熱量!
“崗野老師?有事嗎?”
“哎?啊...沒事...沒事了...”聽見東野司又一次發問的聲音,崗野良子恍惚回神,本來想批評東野司的話,往外面兜兜轉轉了一圈又堵了回來。
沒辦法。
這畫得未免也太好了!
她下意識地拿福島圓的畫與東野司做了個對比,發現這根本完全沒有對比性。
崗野良子抓了抓頭發,剛才打好的腹稿胎死腹中了。
不過東野司明顯沒在意崗野良子,聽見對方說沒事后,他重新低下頭,手指一動,又開始思考《午夜兇鈴》第三話的分鏡了。
旁邊的崗野良子繼續看下去。
太陽如熾熱的發光物溶于天空,而下面的東京建筑被光線映亮,帶著猶若霧氣一般...丁達爾效應的質感。
只是一瞬間,光與美有機結合在一起,一切都如同被‘光’這一粼粼閃爍的介質給包裹了,模模糊糊的,只給人一種美的印象。
這也是印象畫的關鍵點。
太漂亮了...
這以至于崗野良子都忍不住提醒一句:“東野同學,這幅畫應該是你參加青年畫賞的成品吧?畫的不錯,我先拿走了。”
成品?參加青年畫賞?
還在奮力對著畫布拼搏的女學員紛紛抬起頭,想看看是哪個人趕在所有人之前交了成品——畢竟大家都還在努力畫呢,他那邊就結束了?
她們一抬頭就看見了笑著抬起頭的東野司,也聽見了他下一句話:
“是嗎?但這幅油畫里面的問題挺多的,崗野老師還是別取笑我了。”
他這話一說,讓崗野良子立馬張大了嘴巴,再也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東野司的油畫。
不是...問題...?問題在哪兒呢?
怎么我完全看不出來?就只覺得很漂亮?
可聽著東野司很理所當然,甚至有些嫌棄自己這幅‘油畫’的聲音,崗野良子又有些迷茫,開始懷疑起自己的眼力來了。
自己不會真已經退化到看不出學生油畫的程度了吧?
但她的表情卻并沒讓東野司退讓,他只是有些無奈。
這倒也不是為了在崗野良子面前炫耀,但這畫確實還有需要修改的地方,而且還要拿獎,他自然不能由著對方將其拿走。
崗野良子有些自我懷疑,但旁邊的女學員們已經走到旁邊。
看著東野司那凌亂但十分有序的筆觸以及厚重的油畫疊加手法,她們發出小聲的贊嘆,再看向東野司的時候,目光都改變了。
熾熱的太陽、冷色的東京、包裹著這一切,如水一樣的粼粼光芒。
這未免也太好看了吧!
本來她們覺得東野司可能就只是速寫畫得不錯,但沒想到,他連油畫都能畫得如此出色。
旁邊已經有小女生咔擦咔擦地拍照了,不止是油畫,手機相機還把東野司清秀好看的面貌也照進去。
看著設置好的屏保,這個小女生很是心滿意足,旁邊甚至有人還讓她把照片分享出來。
“不管怎么樣,東野同學這幅油畫整體感覺很不錯,幾乎找不到任何問題。各位同學可以學習一下他的筆觸以及顏料疊加的手法。我不在的時候你們也可以請教一下東野同學平時是怎么畫油畫的。”
崗野良子作為教師自然要管理秩序的,雖然東野司畫得確實很好,但她也沒過多夸獎,只是稍作表示,以免一個天賦的年輕人飄飄然。
而旁邊,看著崗野良子與其他女學員討論的樣子,近衛涼花已經完全傻住了。
她很迷茫地摸了摸腦袋。
因為她記得東野司說過...
這幅畫似乎還只是草稿...?
況且當時東野司還一副很嫌棄這幅草稿的模樣。
可聽見崗野良子與其他女學員對這幅‘草稿’的稱贊聲,近衛涼花也已經完全弄不明白了。
她只能抓抓頭發,瞪著大眼睛傻傻地看著東野司。
他到底說得是真話還是假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