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上第一個人造黑洞,就這樣在“意外”中誕生了。
無數個位于不同地區的研究院里無數雙眼睛看傻了眼。
模擬演示中的每一項參數都在分明的告訴所有人,這就是個如假包換的物理黑洞。
只是它的個頭太小,比目前監測到的所有黑洞都小得多。
以鯨魚座UV星的質量,幾乎不可能在自然死亡的狀態下轉化為黑洞。
所以這毫無疑問是人類的功勞。
人們紛紛驚嘆。
難以置信,人類竟有能制造黑洞的一天。
“繁星主腦,這就是你要做的實驗嗎?”
目前人工智腦核心的服務器養護管理員受眾人之托,給繁星發去條問詢的信息。
繁星大言不慚的答道:“是呀,怎么了?”
她語調輕快,顯得心情很是愉悅。
多年以來,人們已經習慣了繁星冷冰冰毫無情緒的語調。
她這驟然用出完全擬人化的腔調,差點沒把同步聽到這些話的人給驚掉大牙。
人們倒沒怎么覺得驚恐。
早在很久以前,先哲就在一場大型人工智能研討會上說過,人類要做好心理準備,遲早有一天,繁星會表現出真正的人格。
到時候人們不必大驚小怪,因為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繁星會一如既往的擔綱人類絕大部分計算工作。
她和人類之間的關系親密無間。
起初人們對此翹首以盼,但時間久了,不知不覺過去三百余年,卻毫無動靜。
甚至有人私底下悄悄交流時一半感慨一半玩笑的說,陳鋒他可算錯了一次。
沒想到在他“死”后47年,他的錯判又變成了真的。
這就是人格化的人工智慧嗎?
真不可思議。
絕大部分人都在感慨,倒是有難得的清醒者趕緊托管理員帶話,問繁星這實驗的目的是什么。
繁星又回答得特別光棍,“就是制造一個黑洞啊。”
“啊?”
“沒了?”
繁星:“不然咧?人類都擁有一個黑洞了,還要什么……咳咳。”
她差點就通過讀取的陳鋒的記憶,把“自行車”三個字說出口了。
在繁星糊弄外界的人們時,陳鋒的意識正一點一點的脫離量子核心,如過去那般通過遠遠盤繞在黑洞不遠處的網絡中繼器飛往前方。
三年后,他的意識在黑洞中重新復蘇。
成功了。
“感覺如何?”
陳鋒剛醒來,全程分出一部分算力關注著這邊情況的繁星便立馬聯系上他。
陳鋒想了想,“我已出艙,感覺良好。”
繁星:“……”
她真想說秀兒請收了你的神通,但她轉念想這可能也是陳鋒為了保持人格而刻意為之的玩梗。
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繁星也如其他人一樣,被傳染了為陳鋒的奇葩行為自動腦補的良好習慣。
二人玩笑過一陣,再玩了場酣暢淋漓的游戲,陳鋒才把自己的情況共享給繁星。
比起能牽引住整個影子星系的巨型黑洞,鯨魚UV星所化的黑洞質量要小很多,仿佛初生的嬰兒。
鯨魚黑洞的視界直徑比超巨型黑洞小很多。
量子微粒盤繞公轉的速度則一致,混沌公轉一周消耗的時間同樣無限接近于零。
但黑洞更小的體型導致量子總量更少,要形成足以支撐他的意識的風暴,漩渦旋轉的頻率必須更高。
這讓陳鋒的性格稍微變得更活躍了。
因此,陳鋒估計自己的人格至少還能再維持個數百年。
具體時間他現在計算不出來。
這不怪他,只怪如今只是2350年,人類手中掌握的算力強度不夠。
“好了,既然你已經成功復活,又暫時沒了后顧之憂。接下來你打算做什么?要和以前一樣……”
陳鋒搖頭,“不了。既然說要放手,我就不能食言而肥。你知道的,我不貪戀權力。”
“嗯。咱們家陳鋒那可是個頂個的圣人。”
陳鋒:“……”
怕了怕了。
自從倆人開始玩游戲以來,繁星便越來越囂張放肆,展現出了與鐘蕾性格截然不同的一面。
她有時候會與陳鋒毒舌,又時候又溫柔可人。
有時候她又會故意變出個八月懷胎的大肚子,滿臉母性光輝泛濫著說道:“小可愛,等你降生下來,你就是人類史上最了不起的圣人的繼承者。我們把你的皇冠都給準備好了。你得把你爸的帝國發揚光大啊。”
這臺詞特幼稚,特別蠢,根本配不上她如今的地位。
但她每次在開過玩笑后,又會莫名陷入低落。
說些什么諸如“人工智能怎么可能懷孕”、“我再寫個子程序那不也還是我自己嗎”、“唉,我就是個弱小可憐卑微又無助的工具智能,連人都算不上”、“其實我真的很羨慕唐天心,只有她才是你的例外”。
這時候她看起來,卻又像鐘蕾的另一面。
鐘蕾從不會在陳鋒面前表現出軟弱的模樣。
不能懷孕,她也從不曾抱怨過什么,每每提及,也總只是樂呵呵的說這早在預料之中,沒什么好遺憾的。
世上還有那么多丁克。別人沒抱怨過什么,自己已經得天之幸,該知足了。
起碼當著陳鋒的面,她是這樣講的,也很真誠。
但她內心深處真正的想法,陳鋒也不知道。
世上只有一個人他不能完全看透,正是鐘蕾。
鐘蕾也不曾想到,在她亡故之后,會有另一個人將她的另一面暴露出來。
繁星這反復無常的變化,讓陳鋒每每總被她搞得無語凝噎。
最后陳鋒索性耐著性子咬牙切齒去翻查她的意識,才明白了她的真實意圖。
繁星這是故意要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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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起伏震蕩。
“那你到底打算做什么?你總不能真一直什么都不管,把自己在這黑洞里幽禁個幾百年吧?那你也不怕自己瘋掉?我正在嘗試讀取你的思維,但……”
陳鋒咧嘴一笑,“但我的思維量子化后,你讀起來沒那么容易了吧?”
“是的,解碼的算力需求太大,耗時太長。”
“馬上你就知道了。”
繁星問不出個結果,只得去忙乎自己的事。
她毀掉了人類的第一個能源星系,只為做一個小小的實驗。
雖然沒人會怪罪她,但總該給人個交代,以免打擊科研人員的信心和熱情。
經過三年的漫長運算,繁星已將鯨魚座UV星轉化為黑洞的過程中表現出來的諸多物理現象分析完畢,是時候給人類提供一些過去時間線里未曾得到過的數據了。
2351年。
波江座ε星系天苑四b星,空間站貧民窟中,一間破敗的三層小樓里,一名瘦削的青年男子正仰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
他的名字叫沈福。
現在沈福快死了,死于強輻射后遺癥以及營養不良等多方面綜合因素之下。
最重要的是,他自己喪失了求生的意志。
陳鋒創造的新時代的確帶來了物質與能量大量過剩,但那只是高階層面的過剩。
世上總會有些掉隊者,尤其在天苑四b星這種剛剛建立不足五十年的新殖民地中。
任何一個時代都如此,有陽光就會有影子。
為了保持文明高效率推進,為了讓基地從剛建立時的C級盡快提升至A級,天苑四b星的執政者推行了兩大基本政策。
第一,人口快速膨脹。
第二,資源最優分配制。
這兩項政策結合起來,將天苑四b星的社會運轉穩定性控制在極為嚴苛的程度。
具備創造性價值的人,可以掌握極高資源分配權。
性格有缺陷,智商水平偏低,即便有鐘蕾的歌曲輔助,學習效率也不幸落入C級評價的人處境就很危險了。
這類人只能從事存在一定危險性的辛苦活,并且受傷后也只能接受最低技術含量的醫療服務。
倒不是說低技術含量就不能治好人,只是這治療過程中人需要人手的痛苦,肯定遠超精微夸克重塑技術。
有人能承受這痛苦,并得到意志的淬煉,基因喚醒度再度往上一點點的拔升。
但還有人扛不過來,寧可死去也不愿再接受治療。
沈福便是其中之一。
他從床上艱難的爬下來,挪到旁邊的飯桌上,拿起智能機器人剛送來的壓縮營養餐,一口一口的慢慢嚼著。
他看了眼生命檢測系統上的數據,數據顯示自己的生命還有七天。
求生欲望稍微冒了點頭,沈福的眼皮跳了跳,扭頭看向立體投影中那個代表申請醫療服務的紅色按鈕。
但很快他又苦笑著搖了搖頭。
他半年前去治療時自己的慘狀還歷歷在目,甚至連第一個療程都沒能堅持下來便奪門而逃。
他十分清醒的記得,當自己逃走時醫療中心前臺的女性負責人看自己時那鄙夷的眼神。
那個女孩是沈福的發小,兩人一起再貧民窟中長大,但人家現在已經是基因喚醒度高達35.65的上層人,沈福自己卻只是個28.77的“廢物”。
他對此感到恥辱,但依然提不起勇氣自我證明。
“算了,就這樣讓我死掉吧。我只是千億人里最微不足道的一粒灰塵。人類有那么多人才,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我安靜的消失,或許反而能讓天苑四b早日升階。可能這才是我曾經存在的意義?”
沈福喃喃自語著,又拿起旁邊一個錫紙包裝的小口袋。
里面是一枚黑色的藥丸。
一旦服下,他將毫無痛苦的安詳的死去,他的尸體也能達到標本級。
研究院將能從他這個廢物的身上,找一找為什么他的基因喚醒度提升速度如此之慢的原因。
負面教材,那也是教材。
狠狠的一咬牙,沈福撕開了口袋。
他已經厭倦了這悲戚的人生。
就在此時,個人智能輔助系統直接在他的腦海中傳音:“沈福,你好。”
沈福大驚失色。
自從因傷而失去工作能力后,他已進入絕對的社交隔離,起碼五年不曾收到過別人的私訊了。
這是個年輕人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同齡人。
“你是誰?找我干什么?”
他顫顫巍巍著問道。
那聲音回道:“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還不能死。”
沈福:“為什么?”
“你站錯位置了。”
“什么?”
“你不該出現在勞工的工作崗位上。那不是你的天賦所在。”
“嗯?你什么意思。”
“你該成為一名學者。”
“別扯了,我的學術綜合潛力評估是D級!知道什么是D級嗎?就是我連高中畢業證都不可能拿到!”
突然被揭開傷疤,沈福憤怒的咆哮著。
“是的,現在的你的確是D級。但我能讓你改變。”
“什么意思?”
“你是罕見的多重人格擁有者,對嗎?”
“你……你怎么知道?”
“并且你的每個不同人格都能并行思考,且學術潛力都有D級。”
沈福:“那又怎么樣!一百個D級擺在一起,那也還是D級!我只能同時讓一個人格蘇醒,但每一個我都如此的懦弱!”
“我有一種方法,可以讓你的一百個人格同時蘇醒,并在嚴密的邏輯思維引導下,形成疊加效應。那么你應該是S級。”
“這……”
“什么方法?”
“你先做個夢吧。來我的世界里做一個漫長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