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530年,漢國續吞并荀國之后,再次完成了對范國不完整的吞并。
所謂的不完整吞并,原因是有相當城邑落在了鄭國手里,而漢國為了能夠達成對范國的吞并,經過與鄭君僑的協商,兩國達成了相關的諒解備忘錄。
首先,鄭君僑承認漢國對原屬于鄭國城邑的所有權,等于說漢國占有那些城邑屬于合情合法的事情,勸告歸入漢國的鄭人不要再進行反抗。
作為代價,漢國答應鄭君僑至少在十年之內不會對鄭國開戰,雙方在正常貿易方面也不會設下門檻。
漢國與鄭國以潁水為界,潁水北邊所有城邑歸于漢國,潁水南北的城邑則是歸屬鄭國。這個劃分直接讓漢國不費一兵一卒從鄭國那邊獲得了六座大城,算是“邑”級別的數量則是超過四十座,各種“邦”的數量就更多了。
“祖為何優待鄭國?”呂政有點不思其解。
以漢國的軍事實力攻滅鄭國并不困難,偏偏呂武沒有去做。
呂武說道:“國可滅,人心難定。”
如果鄭君僑沒有畫大餅,尤其是在實現自己的諾言,其實滅也就滅了。
現在有太多的黎庶被鄭君僑畫下的大餅吸引,每天都有來自列國的黎庶,甚至還有一部分小貴族投奔過去。
漢國滅掉鄭國不會太困難,滅掉之后呢?那些帶著希望的黎庶,他們的希望破滅該將火發在哪個國家身上?絕對是漢國啊!
呂武說道:“鄭君僑不再擴張,治下可做耕地之土無可滿足,黎庶未得其利,將如何?”
一旦鄭君僑無法實現自己的諾言,不用外部力量去攻打,鄭國的內部的炸彈必定會自行引爆,到時候黎庶能把包括鄭君僑在內的掌權者撕了。
另外一點,呂武很清楚一點,外部的威脅迫使鄭國君臣必須團結,一旦外部威脅變小,千萬不能奢望貴族有什么節操,哪怕鄭君僑愿意繼續分田,一大幫老牌貴族和新興貴族會愿意嗎?
對于貴族來說,利益肯定是自己拿到手最美,憑什么要分給黎庶呢?
再則說了,現在是“禮不下庶人”的時代,他們之前能忍受和配合鄭君僑那么干,純粹是隨時都有滅亡的危險,心里其實未必樂意,甚至極可能心里是埋怨的。
“大漢如今需以沉淀,消化并荀、范果實。”呂武說道。
漢國十來年的擴張太過于迅速了,不光是吞并了荀國和范國,還侵占了“漢中”以及滅掉葵蠶國(古蜀國)。沒有成功讓擴張的地盤出現效益,求追擴張又是為了哪般,只是想要紙面地圖好看嗎?
到了公元前530年,漢國建立已經有十六年的時間,呂武的人生也走到六十七歲了。
好多認識的人已經故去,導致呂武身上的暮氣也是越來越明顯。
事實上也是那樣,看著一個個認識的人先后死了,后代一個又一個成長起來,人怎么還能沒有意識到自己老了呢?
一旦覺得自己老了,人的心態不免也就難免會產生暮氣,開始扳手指頭算算自己什么時候也該入土。
可能是呂武心態有了變化,再來也是呂陽一年比一年的年長,到公元525年時期,七十二歲的呂武除了沒有退位當太上皇之外,大量的政務被丟給了呂陽這位太子。
外部并沒有因為漢國的沉寂而就消停,列國發現漢國完成“四晉歸一”之后再無對外擴張,甚至沒有像曾經的晉國那樣追求霸權,他們在一種緊迫感的鞭撻下一再相攻。
對于天下格局來說,有那么一件事情挺令人看不懂,重新復國的吳國出兵南下想要奪回舊土,吳軍與楚軍一再爆發大戰,作為曾經南方霸主以及一度成為“世界霸主”的楚國僅是一再敗給吳國。
其實好像也正常?楚國跟晉國爭霸消耗了太多的力量,后面又連續兩次被漢國暴揍,再來就是楚王圍不得人心,內部不穩會被牽扯絕大多數力量,對外作戰力不從心也就成為一種必然。
吳僚花了六年的時間光復了舊土,躲在深山老林的吳人紛紛出來重新歸入吳國治下。
吳人喊出了“大復仇主義”,發誓要血債血償的同時,剛剛完成光復失地就立刻又對楚國的本土進軍了。
而要死不死的是,楚國的內亂終于在楚王圍暴斃之后爆發。
楚王圍本身就是得位不正,有相當多的心思想要重振楚國,偏偏貴族們根本就不買賬。
楚人自己都說不明白楚王圍的死因,幾乎是什么說法都有,比較開普的說法是遭到毒殺。
在楚王圍暴斃之后,他的一干后代也遭到了清算,一個個死于非命。
某種程度上來講,先有楚王圍暴斃,再有他一系的血脈遭到清算,實錘了是他殺的說法。
訾敖與公子棄疾、公子子晳展開了王位爭奪戰,獲得勝利的是訾敖。
等于說楚國重新落到了熊審一系的手里,繼任登極的是訾敖,歷史稱呼他為熊比。
比較搞笑的是楚王比并沒有享受多久,他被曾經的手下敗將公子棄疾用恐嚇的手段逼迫,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后來竟然自殺了。
另一個在王位爭奪戰中失敗的公子子皙,他在聽聞楚王比自殺后,很清楚自己不死家族必亡,隨后也跟著自殺了。
楚國一再上演大戲簡直是看瞎了諸侯,并且還是吳軍高歌猛進的情況下一再大亂,短短時間內楚王的位置換了三個人。
在楚國一系列的大亂中,遭到波及的貴族并不少,其中包括了伍氏。
這個伍氏有一人逃往吳國,他叫伍子胥,得到了吳王僚的接納。
一直沉寂中的漢國并沒有因為楚國一再大亂而有什么軍事行動,幾次派遣使節團去楚國,一次次回來總是會給漢國增加幾座城邑。
說白了,漢國沒有出兵,用使者一張嘴就一再從楚國那邊獲得城邑,達到了繼續向南擴張的成果。
這種他國主動割讓的擴張方式危害僅是害怕被報復,遭到割讓的城邑貴族、黎庶,他們的反抗意識比較弱,不會給漢國的統治帶來太大的麻煩。
楚國割讓給漢國的城邑原屬于陳國和蔡國,短短時間內連續更換統治者,其實是有點讓陳人和蔡人不適應的。
而到了公元前525年,漢國可算是完成了對荀地、范地的消化,蜀地那邊的統治也是得到穩固。
今年,呂陽已經五十六歲,哪怕是成為漢國之主,能坐在王位上又能多久呢?
呂陽成為太子的時間已經有二十一年,其實也不算是當太子最久的人,春秋時期好多當太子二三十年的人比比皆是,熬到死沒有繼位的太子更多。
眼見著七十二歲的呂武身體依然倍棒,呂陽著不著急不好說,其實好多人比呂陽更著急。
開國之君的威望以及權柄著實是太高,不死的話必然會壓著所有人,再有呂武一直持續削弱貴族的特權,有太多貴族希望換上一位新王來改變現狀了。
經過那么些年的觀察,呂武已經解開了自己的心結,不再排斥呂陽這個繼承人了。
讓呂武改觀的是呂陽竟然不是直接使用武力手段,用上了恐嚇的方式從楚國占便宜,足以說明呂陽的一些觀念真的得到改變。
“我老矣。”呂武今天將呂陽召喚過來。
自公元前530年呂武開始退居幕后,除了軍權之外的權力都交給呂陽,時間已經過去了六年。
在這六年的時間中,呂陽其實表現得非常合格,不止將國內治理得井井有條,還能得到擴張,很難不使呂武刮目相看。
“父上未老。”呂陽能怎么著,只能說出否認的話。
呂武心里“呵呵”,臉上也有了自嘲的表情,問道:“太子亦老,可有為王之念?”
“天下豈有不想為王之太子?孩兒自是亦有。只是,孩兒愿父親長命百歲。”呂陽換了稱呼,比較誠懇地說道。
呂武笑了。
是啊,就好像是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那般,天底下哪有不想為王的太子呢?
如果呂陽說沒有,會讓呂武覺得很假,實話實說之后又進行解釋,蠻好的。
“寡人若讓位予你,可得善終否?”呂武問道。
上古退位讓賢的王者挺多,失去權利之后能不能安享晚年,算是對半開吧。
到了姬周之后,主動讓位的諸侯,他們的下場一般都很不好,餓死的諸侯不在少數。
呂陽愣住,張了張嘴,或許覺得馬上回答不好,再來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完全是被弄了個措手不及。
“寡人一生奮斗,至今已操勞五十八年,片刻不得安歇。”呂武覺得自己的一生是jing彩的。
他又說道:“近些年,寡人著書二十六,含兵、法、農、道……諸多,皆可傳世。”
對了,孫武已經出生,他也寫了一本兵書,只是沒有得到齊王杵臼的欣賞。
如果不出現意外的話,孫武很快就會被邀請到漢國來,呂武已經用不上孫武了,邀請孫武來漢國是準備留給呂政來用。
那個喊出“兵者,詭道也”的兵圣,呂政得到他,再有呂武已經完成了商鞅做的事情,教導呂政什么叫遠交近攻,還有合縱連橫之術,并且還幫呂政培養了一幫棟梁,未來很是可期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