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大領主

第698章:霸業啊,霸業

不行了,真的是不行了!

楚君熊招在接下來會約束舉國上下,不能再一批批上去送人頭。

這樣的流血肯定有意義,證明楚人絕不會屈服。

然而,國家流血過多會失血而亡的!

“我聞秦人其爭,無教從命而征,致流血多也,乃有今日之哀。”公子午肯定配合自家大王的。

講的是秦君贏石頭鐵到不行,為了抵抗晉軍的入侵號召萬眾站出來拼了,非常多的秦人響應秦君號召踏上戰場,他們能夠安全回家的十不存一,導致秦國從此之后消失在諸侯爭霸的舞臺。

楚國跟秦國一直是好朋友,私下的交流非常頻繁,自從呂武西征攻破秦國都城“雍”,或者說贏石有了謚號之后,兩國私底下的交流斷崖式的減少。

當然是因為大量的秦國貴族被俘或被殺,導致很多楚國貴族失去了朋友,后面則是陰氏和魏氏封鎖秦國的東境,以至于秦國那邊很難傳出消息。

一直到后面,其他諸侯國還在茫然之間,楚國已經發現秦國的貴族換了一茬。

楚國君臣倒是沒有想到陰氏要滅亡秦國這一層,他們猜測陰氏要將秦國變成自家的后花園。

哪怕僅僅是后面那個猜測,打從實際上秦國也將得到一個“國將不國”的局面,又有哪個國家愿意獲得這般下場呢?

“寡人問諸位,來年起兵雪恥,抑或……”楚君熊招看上去很是羞恥。

決定配合自家大王的公子午立刻說道:“我與晉爭霸,非一朝一夕之功。晉得邲戰之敗可忍氣吞聲,我如何不能?”

可惜了,勾踐生得太晚,要不然用一句“臥薪嘗膽”就挺有意境的。

聰明人已經看出大王和令尹在唱雙簧,考慮到這一波的損失真的挺大,哪怕不湊上去陪著演,也不會干拆臺的事啊。

當然也存在刻意出戲的貴族,他們喊著吼著遭到奇恥大辱,一定要報復回去的話。

楚君熊招能看出有人真的想報仇,一些人則是立人設,說道:“鄭、宋蕞爾小國,亦敢辱我?”

大王放話了,都有點逼數啊。

楚國現階段很難再跟晉國打硬仗,收拾鄭國和宋國還是有點底氣的,要不就拿鄭國和宋國出氣吧?

說起來是,楚國要是完全沒有動作,豈不是承認自己真的不行了?

真的去找晉國拼命吧?他們真的挺心虛,但凡存點理智也知道暫時打不過。

“晉有陰子執政,多有變革以至圖強。寡人亦聞鄭子產效仿求變,我遭此大難,不可不尋圖強之法。”楚君熊招敏銳感覺到保持老樣子會糟,一時間對變法相當有興趣。

只是這一下連決定配合的公子午都噤聲了。

一個國家怎么能夠說變就變,知道一旦稍微出現一點點的改動,會觸犯到多少人的利益嗎?

薳罷說道:“如今我受創頗重,不可放過南疆諸盟。”

什么玩意?

不是在探討變法的可能性嗎?怎么突然話題轉到了楚國南邊去啦。

不過,要是了解楚國就會知道一點都不顯得突兀。

楚國歷來就是這樣,他們一旦在北方吃了虧,雷打不動就會去南方跟各部落玩耍找回自信,再則也是用攻打南方的部落聯盟來進行取得收獲,好好的回一波血。

楚君熊招有點搞不懂薳罷講這件“常規活動”是什么用意。

“我若攻鄭、宋,晉必再南下。”薳罷已經看到很多人對自己怒目而視,無外乎就是覺得自己慫了。他語速極快地繼續往下說道:“臣非懼怕于晉,乃是忌憚陰子。陰子已致秦、齊、衛如今這般,我實無力與之爭鋒,為何再行自欺欺人之舉?”

該罵的人繼續罵。

不少人則是動腦子進行思考。

薳罷的話講得很難聽,說的卻是現狀。

陰氏革新了冶煉技術,晉軍當然不是全部用上了新裝備,楚軍幾次與之較量下來卻必需承認一件事實,也就是楚軍碰上了使用新裝備的晉軍一再吃虧。

本來楚國在軍隊素質上就比晉軍差勁,靠的就是人多和糧多才跟晉國維持一個五五開。

歷經了“鄢陵之戰”、“沫之戰”、“郜之戰”,楚國怎么都該認清事實了。

再則,以前還有秦國在明面上一再捅晉國菊花,齊國和衛國一直暗搓搓在給晉國找麻煩;現在秦國、齊國和衛國明顯已經躺平,晉國的外交環境得到改善,可以想象“郜之戰”結束后各個諸侯國會更舔晉國。

在這么一種明顯的局勢下,楚國明知道打不過晉國還一再頭鐵,真的要成為按例送人頭了。

此時此刻,楚君熊招的臉色難看,內心則是一種狂喜。

作為一國之君不好親自出面給臣民潑冷水,免得一潑之下徹底將臣民的心志給澆熄滅了。

然而,現實就是擺在那里,逼迫人不得不做出一些改變。

有那么一個敢說實話又不怕得罪人的大臣站出來,吸引了頑固派的火力,是不是也該點醒一些理智者呢?

子強陰惻惻地問道:“薳氏遭受重創,膽氣盡喪也?”

沒毛病!

這一次晉軍和楚軍的交戰區域就是在薳氏封地,未必攻下了薳氏太多的城邑,大肆破壞了薳氏的生產則是一定的。

猜測薳氏被晉軍打怕了,是不是也挺合情合理的?

楚君熊招不能讓薳罷成為攻擊目標,看向伯州犁,問道:“如我攻鄭、宋,晉將如何?”

內事不決問羋姓。

外事迷糊問外姓。

后面這個“外姓”特指從晉國那邊投奔過來的群體。

伯州犁是郤氏的出身,郤氏再怎么樣也是晉國的老牌家族,肯定了解晉國的吧?

楚君熊招將眾人注意力引導到伯州犁身上是正確的做法,晉國那邊跟楚國爭霸失利也會將上上下下的注意力引到申公巫臣或苗賁皇身上。

誰讓他們是從最強勁的敵人那邊逃過來呢?天生就更吸引人的目光,也真的更加了解母國。

伯州犁就知道被召喚過來參加會議沒好事,面對太多人像是刀子一般的注視,內心里慌得一批,表面看上去則是穩如老狗,說道:“王上應問陰子將如何。以臣所見,陰子持國,作何決定,諸‘卿’不敢有異議。”

這話說得,好令許多楚國大臣嫉妒呀。

身為人臣,誰不想在一國之中說一不二呢?

他們還是多少了解晉國的人,很清楚元戎能壓制國君和其余“卿”該是多么牛逼,又是可怕到什么程度。

伯州犁選擇擔著一些風險,說道:“臣以為右尹(薳罷)之言持重,我可暫避鋒芒,乃至示弱,使其驕橫,再傾國結交陰子,引余‘卿’爭強。如此,晉必亂!”

他冒的風險不是被罵賣國賊。

他們這一支小宗先被大宗要強行吞并,搞到不得不放棄祖業逃亡,在晉國時為晉國效力,來楚國肯定不能當透明人。

背井離鄉再當透明人,怎么把日子過下去,不可能得到出人頭地的機會。而沒辦法翻身,怎么讓母國知道伯氏的牛逼,哪天還干一回衣錦還鄉?

還有那么一個事實,晉國越是強大對伯氏其實是一件好事,與有榮焉的同時,側面證明晉國貴族都有好基因,不愁得不到楚國國君的重視。

至于說伯氏在楚國奮斗的過程中會傷害到母國?他們只能在內心說抱歉了。

晉國內亂?楚國君臣現在對這個萬分的感興趣!

結果當然是話題再一次被帶歪,七嘴八舌討論晉國內部各個卿位家族都有什么矛盾,有什么辦法去加深他們的矛盾,等等之類。

“晉古來自有章法,歷來外部得大勝,內部必起其齷齪。我傾力坐實陰子之能,揭中行獻子、智武子死因,不難使晉諸‘卿’重啟舊事。”公子午突然發現伯州犁對晉國挺狠,大喜之下進行了總結。

大家一想:“對啊!晉國還有一個大矛盾被刻意壓下。”

早先可以是楚國給晉國的壓力太大,逼得晉國內部放棄矛盾,也壓下了中行偃和智瑩死得不明不明。

現在晉國獲得大勝,是不是該翻舊賬了呢?

并且伯州犁說得沒錯,晉國對外戰爭失敗就無比團結,失去外部的威脅則是很喜歡搞內斗,每一次都還能弄出大陣仗。

楚君熊招靦著臉,問道:“如此,我便暫不追究?”

講這話的楚君熊招還是非常不甘心,問題是真的勢不如人,鐵頭伸出去也會被巨錘砸扁,明知事不可為,又何必呢?

還是有人存在意見,喊著叫著怎么能夠退縮,打不過也要跟晉人拼了。

這一部分聲音并不大,多少讓楚君熊招心態非常復雜。

一方面,大多數楚人明顯怕了晉人,挺悲哀的。

另一方面,至少還有楚人頭鐵,說明血性未泯,就是有點憨。

公子午等所有人都安靜下來,說道:“如此,明歲我再啟十萬大軍北上,邀晉人往‘湛阪’會獵。”

剛剛不是說好了,不再挑事的嗎?

怎么下一刻又要出動十萬大軍跟晉國打???

這個其實并不矛盾,并且顯得很春秋。

好比如鄭國明明想要保住晉國的大腿,他們的做法是一再招惹晉國,又在跟晉軍打開的時候各種拼命,目的是展現出自己的價值。

楚國暫時不想跟晉國再玩耍,但是不能被以晉國為首的聯軍入侵之后立刻認慫,需要付出必要的代價再跟晉軍打一場。

而明年真的開打,楚人這邊要做好豁命出去拼的心理準備,證明楚國絕對不好惹,打出一個和平的環境,無論輸贏再掉頭欺負南邊那些部落聯盟。

沒人反對,真心想拼命的人心里高興,不想再繼續折騰下去的人則是想著:“最后一次了?那就來個完美的落幕罷!”

決議得到通過,楚國這邊需要開始在南邊找攻擊目標,一眼盯上了本就矛盾挺大的楊越。

他們正商議著,有人前來稟告,說是沈國背刺了晉國。

“為何呀?”楚君熊招真的不懂。

是,晉國曾經將沈國打得挺慘,甚至倒是沈國慢慢被楚國滲透和控制,雙方的確有深仇大恨。

問題是,以晉國為首的聯軍這一次入侵楚國,深入腹地都到楚國的都城“郢”外面閱兵了。

晉國與楚國的爭霸格局已經清晰,看著就是晉國要獲得爭霸的勝利,怎么都能當“東方世界”的唯一霸主五六年,乃至于是十來年的時間。

沈國腦子里面到底是哪根筋不對?怎么會在晉國聲勢最鼎盛的當下,有那個勇氣玩一手背刺呀?

一眾楚國君臣面面相覷,不少楚人心里破罵沈國真是多事。

為什么呢?他們不是已經決定打一場之后就對晉國認慫嘛?沈國那么一搞,會搞得他們騎虎難下。

道理擺在那里,沈國為了楚國都不惜徹底將晉國給得罪慘了,明年楚國損失再嚴重,怎么也要咬牙接著跟晉國拼,不然就不是假意認慫,變成是真的慫了。

“晉上軍將全殲沈軍,沈子戰死。”公子午是徹底無語了。

這個沈國是周文王最小的兒子季載(周武王最小的同母弟)的封國,一開始是侯爵國家,后來不知道什么情況變成子爵國家。

長期以來一直有沈氏的公族在楚國為官,兩國的關系也就顯得很親密。

恰恰是那種親密讓沈國變成晉國針對的目標,公元前624年,晉、魯、宋、陳、衛、鄭等聯合伐沈,后來又在583年討伐蔡國和楚國,接著繼續攻破沈國,擄走了沈國國君揖初。

楚君熊招問道:“蔡、陳、許,如何行事?”

陳國先投靠了晉國。

蔡國和許國后面被迫臣服于晉國。

現在沈國玩那么大,是時候看陳國和蔡國的表現了。

公子午面無表情說道:“許北遷,陳、蔡并無異動。”

楚君熊招張了張嘴,看上去有那么點懵逼。

前一段時間頓國已經搬家,聽說要去晉國北邊落戶?

現在許國又搬家?

那么就是楚國到了嘴邊的兩塊肉跑啦!

最為讓楚君熊招介意的是,蔡國怎么不學沈國玩置于死地而后生,不怕楚國緩過勁來,不再保持假裝的溫柔,一口將蔡國給吞了嗎???

“遣使而去,質問陰子怎么敢如此。”楚君熊招必須為沈國出這個頭啊!

只是吧,楚國剛剛歷經大敗,怎么個質問方式,需要考驗臣子的智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