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匄后繼又讓范氏的部隊攻了四次,總算是攻了上去。
等范氏的士兵上了“章臺”,他們發現自己面對的是不足百人的鄭軍,并且這些鄭軍里面傷患占了多數,暴怒下將之斬盡殺絕。
“‘臺’無梁木,方才攻上。”中行偃這是在揭短咯?
范氏士兵的確是在上面沒丟下檑木之后才攻了上去,前面的消耗讓他們付出了六百來人的死傷。
只是攻打“馮”,范氏失去了五千多的戰斗力,等于南下的那個范氏“師”徹底殘了。
這個開局對范氏來講就是一個悲劇,連帶趙氏的那個“師”也是損失慘重。
另外,趙武之前已經向國君請求退出作戰序列,得到了來自國君的允許。
那么也就是說,接下來的南征戰事跟趙氏無關了。
所以,趙武沒有聽從呂武的意見調來新的部隊補充,想要的是退出這一次南征。
趙武是在事情成為最終定居才去找呂武進行解釋,什么趙氏底子薄,調兵需要的時間太久等等,理由講了一大堆。
呂武聽后只是笑笑。
建議嘛,講了別人不聽,有什么法子?
只不過,以后趙武很難從呂武這里得到什么建議就是了。
呂武需要進行思考的是國君為什么允許趙氏退出南征序列,開了這個口子之后,再遇到哪個家族想要退出,又該怎么進行處置呢?
大軍在“馮”這邊進行駐扎,等待后續消息的傳來。
算上先行南下的士匄和趙武,他們已經在“馮”前前后后待了超過一個月,期間鄭國“新鄭”那邊沒有聯系晉國,傳來楚軍要北上的線報。
鄭國得知晉國召喚小弟到“虎牢”會盟是三四個月之前,楚國得到消息的時間會晚一些。
鄭國和楚國都是在晉軍南下消息被確認之后,才有了各自的動作。
某次會議上,呂武說道:“鄭必以為‘馮’可阻擋我軍南下,‘新鄭’方才裝聾作啞。如今‘馮’已陷落,不日鄭使必來。”
聰明人不止呂武一個,只是呂武提出來的時機太過于正確而已。
這個時機講的是,列國君臣有些蠢蠢欲動。
范氏和趙氏打一個“馮”能付出那么重大的傷亡,會讓列國君臣以為晉國又要不行了。
趙氏后面退出了作戰序列,好像是近一步證實了列國君臣的猜測。
國君想看看這些小弟中,有哪個不知死活的諸侯國想要蹦跶,或是誰會跟楚國那邊暗通款曲。
士匄要從“祭”調來一個新的范氏“師”。
其余“卿”配合國君的操作。
他們才在“馮”被攻陷之后止步。
當然,最為重要的一點是,晉國這一次南下沒想跟楚軍正面硬撼,繼續南下頂多也就是稍微逼近“新鄭”嚇唬一下鄭國,也許鄭國就立刻投降了。
中行偃笑呵呵地說:“當如上軍將所言。我等,靜待佳音便是。”
國君笑著頷首。
晉國的其余“卿”看上去風輕云淡,沒有絲毫的緊張感。
他們的表現被列國君臣看在眼里。
呂武看了一眼士匄和趙武,環視一圈列國君臣,看向齊國執政崔杼,問道:“如齊軍攻‘馮’,當如何?”
崔杼也許沒想到呂武會跟自己講話,給稍微一個愣神,再像是很認真地思索了一小會,說道:“非戰之罪也。”
呂武又問了衛國、宋國的人。
回答的人都跟崔杼一個答案,也就是換作他們攻打“馮”的話,直白承認根本就打不下來。
他們根本是有過相關的討論,單獨一家有答案,會以為只有自己不行,認定晉軍付出慘重傷亡的代價才打下“馮”代表虛弱。
那么,現在已經有了比較全面的答案,不是他們自己一家單獨弱小,是有一家算一家都很弱,對比下來就是晉國能打下“馮”就是牛逼。
這個步驟很重要!
列國先承認自己不行,晉國哪怕是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卻打了下來,還不足以證明晉國的強大嗎?
士匄很感激的看了呂武一眼。
呂武會以士匄一個溫和的微笑。
然而,晉國需要擔憂的是列國看到“馮”那么難啃,他們會不會學鄭國開始不講武德大肆筑造堅城。
如果各個諸侯國開始大肆筑造堅城,晉軍再能打又能啃多少硬骨頭?會使得晉國的優勢被大大地削減,以后的戰爭模式也將改個花樣了。
事實上,幾個前來觀戰的列國君臣,他們還真的心生回去后要加強城池防御工事的念頭。
他們現在還不知道的是,筑造一座堅城的難度到底有多大,又該是投入多少人力物力。
也許,只是也許,筑造一座堅城的耗費,能使他們再武裝起一個“軍(500戰車,12500士兵)”。
甚至,筑城的耗費遠不止一個“軍”的消耗?
說來講去,范氏的損失有點活該,他們明明離“馮”不遠,幾年間卻不知道鄭國在“馮”這邊搞了這么大的動作。
不過,不獨范氏對軍事情報不重視,大多數家族,又或者是上升到國家層次,一般極少隨時保持對敵國的情報刺探,輪到要開打了都不一定會對情報進行收集,
這是春秋中葉所造就的時代特點。
按照既往套路,兩國要開戰互相約個地點,再帶著軍隊過去,展開堂堂正正的拼殺。這個才是套路流程。
呂武看似在聽著大家伙談事,心里在想道:“是我帶來的影響,還是歷史進展本來就是這樣呢?”
他有點想多了。
影響固然是有,大多數是集中在晉國的北境和西境。
比如,本來會非常活躍的各種狄和各種戎,遭遇到陰氏的一再打擊,變得消聲滅跡了;秦國更是干脆被呂武掌握在手,不出意外根本沒得跑了。
如果歷史沒有被呂武所改變,去年就該發生“魏絳和戎”的歷史事件。
魏絳將因為“和戎”的功勞得到展翅高飛的機會,取代自己的族兄魏頡成為“卿”之一。
當然了,呂武救了魏琦一命,不但改變了歷史,也讓魏氏內部的權力更替發生了變化。
那個變化在于魏琦這一支……,也就是櫟陽氏取代了令狐氏(魏頡)來主掌魏氏。
另一個,因為“呂”地到了呂武手上,魏琦這一支也才成為櫟陽氏,要不然他們該是呂氏的。
呂武對晉國內部、北境、西境的影響很大,對晉國東面的影響也有一些,對南方的影響則非常少了。
直白一點來說就是,鄭國搞堅城是源于自身的選擇,不關呂武的什么事。
在“馮”陷落后的第八天,鄭國使節真的來了。
作為使節過來的是子弱,他是子產的爹。
子弱過來就一個目的:求放過。
沒有列國君臣在場,晉君與眾“卿”聽取了子弱的投降條件,拒絕了鄭國的投降請求。
子弱一再哀求無果,又得到晉君姬周邀請鄭君姬嘉會獵的告知,面如死灰地離去。
在這一段時間里,范氏新的一個“師”已經到位。
國君拒絕鄭國的投降,一方面是鄭國愿意付出的代價不足,再來就是士匄一再逼逼叨了。
范氏需要證明自家一點都不弱,怎么可能終止對鄭國的討伐?
國君則是知道楚軍還沒有北上,覺得不著急退兵的同時,需要繼續打擊鄭國來彰顯晉國的強大給列國君臣看,同時該有的收獲一點都不能少。
以晉軍為首的聯軍開拔了。
他們離開“馮”前往“索氏”,到達地方之后根本沒休息,國君立刻讓呂武展開對“索氏”的進攻。
不想休息是一回事,需要打造攻城器械又是另一回事。
所以,他們對“索氏”的進攻實際上是一天之后。
只有一點的時間,打造不出什么大型攻城器械,只是制造了足夠的攻城梯。
陰氏對城池的攻擊是發生在卯時(7點),到午時一刻(11:15)就將“索氏”給拿下了。
這么輕易就打下了?固然是呂武指揮得力和陰氏真心很強,再來就是“索氏”的城防設施一般,守軍數量也不多的關系了。
國君之所以指派呂武去打,主要還是想要獲取一個開門紅。
由此可見,晉國內部對呂武“攻城大師”的認可度非常高。
城池攻下卻不是馬上就走,該獲取的收獲肯定要搜刮的。
國君跟眾人一陣商議,留下呂武和陰氏的一個“師”在“索氏”,約定多久之后呂武必須帶著軍隊跟上去,往一個叫“京”的地方轉戰而去。
因為士匄的強烈要求,國君不得不同意“京”交給范氏來打。
對于這一點,中行偃、魏琦和程鄭不是沒有意見。只是國君同意后,他們不好再嗶嗶。
呂武花了兩天的時間將“索氏”能搜刮的人和物全搜了個干凈,花了四天的時間率軍來到“京”。
他們剛剛抵達,恰好是范氏攻進“京”的那一刻。
算一算時間的話,范氏花了兩天才將“京”給攻打下來,僅是效率對比肯定比陰氏差。
士匄卻是不以為意,公開場合提到陰氏攻城很厲害,范氏也在緊追而上。
在接下來,輪到范氏的部隊留在“京”獲取收獲,國君帶著包括列國各部在內的聯軍繼續轉戰。
他們的下一個攻取目標是“鄶(kuài)”。
抵達目的地之后,衛君衛衎精神病又犯了,說是不能白來,請求晉君姬周將“鄶”交給衛軍來打。
衛君衛衎帶來了多少軍隊?他帶來了一個“軍(500戰車,12500士兵)”。
晉君姬周特別找呂武來問,道:“衛君衎向寡人索要攻打‘鄶’權利,陰卿以為寡人應當作何回復?”
呂武事先已經觀察過“鄶”的城防,又跑到地勢高的地方遠遠觀察城內,聞言一陣樂呵,說道:“君上滿足衛君所請便是。”
鄭國投降而不得,過于靠近前線的城池來不及加固城防和調兵入城,“鄶”離“新鄭”并不過于遙遠,加固城防短時間內做不好,調來援軍卻是可以的。
晉君姬周看到呂武壞壞的笑容,一下子心里有數了。
他說起了別的事情,問道:“楚君審于四月前下達征召,為何遲遲不至?”
是呀。
楚國得知晉軍南下已經快半年的時間,鄭國很害怕晉國不可能會放棄對楚國的催促,怎么過去那么久楚軍還沒有北上呢?
呂武覺得只有少數的幾個可能,說道:“或是吳楚有變,亦或楚國攻宋……”
晉君姬周截斷,說道:“若楚攻宋,我不可棄宋!”
“楚君早前殺令尹子幸。子幸乃是子反胞弟,子反于‘鄢陵’戰后認罪自刎而死。”呂武停下來看著晉君姬周,很有深意地說道:“世人皆知‘鄢陵之戰’固有過錯,以罪量刑不至死,乃是為楚君背罪也。”
子反為楚君熊審背鍋死了。
楚君熊審不念子反的情,干掉了子幸,以楚國那種社會環境,子幸肯定有取死之道,一家子卻會站在自己的立場去進行思考。
晉君姬周思量了一下下就明白了,說道:“楚有叛亂!”
這就是呂武的判斷之一。
隨后,晉君姬周同意了衛君衛衎攻打“鄶”的請求。
晉國內部對晉君姬周的處置并不滿意,少不了一些閑言碎語。
晉君姬周卻是沒有做任何的解釋,并且暗示呂武不要將他們交談的內容傳出去。
列國君臣得知晉國允許衛國打“鄶”有自己的解讀方式,言語上認為晉君姬周是一個大方的人,暗地里怎么想的就不清楚了。
得到授權的衛君衛衎感到很爽,他對孫林父下了死命令,必須在一天內將“鄶”攻克。
孫林父忍得很辛苦才沒破口大罵。
一天個毛線啊!
以為衛國是晉國嗎?
晉國的執行效率就不是衛國所能比,光是打造攻城器械都要花上十天半個月的。
作為一個精神病的衛君衛衎后來改口,說是花在打造攻城器械的時間不算,展開攻打的那一刻起才能計時。
以晉國為首的聯軍就慢慢等衛國打造攻城器械,另一邊則是密切關注“新鄭”那邊的動向。
做好準備的衛軍開始攻城,看不到陰氏品牌的大型攻城器械,有的是一些早就失去“專利權”的款式,推進的過程還挺像模像樣。
攻城一方進入守城方的弓箭射程,守城方射出的箭矢密度卻是遠超意料,一下子讓一些明眼人看出了什么。
士匄一陣冷笑,說道:“衛君實乃自討苦吃。”
包括呂武在內的幾個“卿”看向在冷笑的士匄,或許在心里想道:“士匄什么時候成了懂王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