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子針期待的是晉軍來攻擊自己所統率的秦軍,換成齊軍搞幺蛾子,哪怕最后跟呂武扯上關系,操作輿論的難度會比較高,并且秦國/楚國肯定會失去齊國。
“方才有晉人前來?”他問。
吳剛說道:“來者乃是張氏子。”
不得不說,后子針有點后悔沒接見那個晉人了。
現在,一旦齊軍真的攻擊秦軍,晉人完全能夠說是要過來通報這件事情。
這么一搞,晉人能夠把自己摘出去,成了秦人不識好歹。
后子針感到后悔之際,有人前來通報說是那個晉人又來了。
沒有多久,張朔見到了后子針,沒提齊軍在干的什么事,張嘴就說道:“我與秦營寨對峙,恐有誤會以至兵戎相見,懇請公子撤營寨之軍。”
這是用強硬的態度,講很慫的話?
人的心態是什么,聽到任何話都會自己進行腦補。
后子針的想法是,晉人這是拿捏住他們的短板,拿齊軍迫進這件事情威脅秦軍。
擺明了就是,一旦齊軍攻擊秦軍,晉軍迫不得已加入戰斗序列。
一眾秦人皆是露出怒容。
后子針問道:“齊軍為何至此?”
張朔并不那么明顯的一愣。
齊國被晉國削了一頓,南疆幾近成了無人區,有兩個“軍”成為“人質”被帶走了呀。
這些事情秦國不知道嗎?
張朔臉上滿是誠懇,說道:“請公子撤離營寨秦軍!”
遠處在傳來戰鼓聲。
齊軍已經迫進到秦軍營寨不足三里的距離,停下來進行整隊的同時,戰鼓聲變得越來越急促。
而這時,又有秦人過來匯報,南方發現晉國數千騎兵正在游弋。
嘛呢!
晉人這是要干么呀!?
一種強烈的壓迫感突然環繞在秦人的心間,搞得他們呼吸沉重,情緒也變得無比緊張。
后子針卻是“哈哈哈”一陣大笑,笑得張朔莫名其妙,笑得其余秦人貴族不明所以也跟著笑。
他笑夠了,盯著張朔說道:“陰武子欲攻我?可也!蒼天將為證,世人必銘記此無德之舉!”
張朔心態有點崩。
秦人咋就這么不識好歹呢!
不知道什么叫情勢不如人,退一步海闊天空的嗎?
可是,后子針說得很對。
晉軍聯合齊軍將這股秦軍擊敗或消滅,秦人固然會損失慘重,卻是能夠挽回秦國的一波國際聲望。
真發生那樣的事情,秦人就能“滿世界”嚷嚷不單單只有秦國不講武德,晉國一樣不是什么好東西。
秦國不講武德是一種光腳不怕穿鞋,也是破罐子破摔,反正跟晉國一比,秦國能失去的又不多。
晉國跟秦國不一樣,他們現在是中原霸主喲。
而身為霸主需要維持人設,怎么敢凡事不講規矩,甚至需要費盡心思地去維護既有規則。
張朔威脅道:“戰若起,世人只知秦人暴起,我等憤而反擊罷了(liǎo)。”
哥們,只有勝利者才有資格書寫歷史。
而一旦交戰,勝利者必將是俺們!
張朔無視了秦人的滿臉憤怒,又說:“秦有幾‘師’焉?故弗,先涇水之畔亡三‘軍’,痛失城邑若干,你等若亡于此,國有益乎?”
后子針明白了,晉人就是想讓義渠人營寨里面的秦軍撤離。
晉人為什么要這樣?是想要壓秦人一頭嗎?
還是說,晉人有他們沒想到的意圖???
秦人卻是需要承認一點,晉國來的這個張朔有些事情說得很對。
前幾年秦國已經損失夠慘重,并且失去了疆域之東的很多城邑,一旦這邊的四萬大軍再全軍覆沒,必然會使秦國接下來的日子更難過。
完成任務的張朔回去了。
后子針對吳剛說道:“我攻義渠已成,國之北疆再無患矣。晉人來者不善!張氏子言而有物,若我亡于此,國事必難。或可退也?”
好像真是那么回事。
義渠人經此大敗,實力遭到極大的削弱,等于秦國已經完成戰略目標。
晉軍明顯不光要搞義渠或白翟?
秦軍不能給晉軍任何機會,是該跑路了啊!
回到營區的張朔喜滋滋地向呂武匯報,說是不負所托已經完成任務。
呂武讓張朔將過程復盤一下,越聽眉頭皺得越深,有抽出劍捅過去的沖動。
“你誤事矣!”呂武不再理會張朔,喚來另外的貴族,吩咐道:“你往新軍佐處而去,如此這般,這般如此……”
獻會將每一個字牢記,行禮之后趕緊出發。
完全懵了的張朔則是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得到這種待遇。
有些人就是這樣,站在自己的角度認為將事情辦得完美無缺,沒發現在更大層面進行了攪局,乃至于可能會讓本來大好的局面遭到瓦解。
他們的層次也就那樣,搞不明白自己沒得到獎賞也就罷了,怎么還遭到責難,進而滿腹委屈無處敘說。
義渠人營寨中的秦軍已經在撤離。
有晉人輔兵撲進去開始搜刮起了戰利品,原本與秦軍對峙的晉軍則是收到命令回營休整。
呂武帶著從頭到尾待命狀態的一個“師”開始朝秦軍的營寨推進。
他當然不是要當即展開對秦軍的攻擊,甚至之前派出一個齊國“軍”也只是一種作態。
現在秦國可以不宣而戰,能搞偷襲。
晉國以前也沒少干不宣而戰和偷襲的事情,只是發達起來之后需要經營人設,不能再去干那些事情。
等哪天晉國不需要維持人設,必然會加入到對規矩的破壞者行列里面去。
事實上,晉國和秦國的角色進行了互換。
曾經的秦國作為霸主,干的就是維護規則的事情,晉國在當時一再破壞規矩。
這個就叫此一時彼一時也。
下達了一連串命令的后子針,一系列的命令中包括放開對義渠人的堵截,要讓那批秦軍趕緊回來。
他的思維是,晉人要維護諸夏霸權,活讓晉軍去干,己方要趁晉軍暫時脫不開身趕緊跑路。
秦人不知道的是呂武也讓負責堵住義渠人的解朔放開口子。
后子針不知道北方還有一個晉國的“軍”在掃蕩義渠各部落,屬于那種只想跑掉,其余不管不顧的類型。
呂武則是篤定義渠人是向北逃竄依然逃不掉,會成為魏琦的口中食。
他帶著一個“師”迫進,引發了秦人比較強烈的反應。
不知道有多少秦人在破罵晉人果然不講武德,情緒緊張地開始了一系列準備。
后子針再一次不管不顧,卻不是馬上跑,選擇獨自一車出營,迎向了還在繼續迫進的晉軍。
他沒有遭到攻擊,接近晉軍之后得到迎接,來到呂武的所在地,車沒停就大聲喝問:“陰子欲意何為!?”
呂武的這一乘戰車停了下來,其余的晉軍則是還在繼續推進。
后子針臉色難看地盯視著金屬人一般的呂武,發現戰車上還有兩個“小人兒”給情不自禁地愣住了。
這兩個“小人兒”當然是呂陽和呂環。
他們一樣看上去像個金屬人,只不過沒套多少層甲,身上只穿一套鎖子甲(環鎖甲)。
孩子嘛,哪經得起太大的負重,意思意思就行了。
這一意思意思,穿的是陰氏產量極低的鎖子甲。
呂武拉起面甲,笑瞇瞇地說道:“統兵數千里而來方知公子在此。既知公子在此,焉能不來一見。”
后子針是公子沒錯,地位方面卻不比晉國的“卿”高貴到哪去,要說有什么值得驕傲的地方,只是血統上比呂武高貴。
呂武又說:“早先通名,不知秦來人為何不發一語調頭而去,彼何人也?竟如此失禮。”
老實說,吳剛當時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調頭就跑。
吳剛當然有聽過呂武的威名,調頭就跑是一種下意識的反應,回過神來自己都懵逼了。
后子針決定直接一些,問道:“陰子但請直言!”
“此處有山有水有綠被,風光獨好。”呂武抬起手指向還在推進的己方大軍,又指了指秦軍營寨,遠方還在激戰的區域,笑呵呵地往下繼續說道:“因緣際會于此。若不嬉戲一番,豈不可惜?”
后子針想道:“就特么知道不安好心啊!”
推進中的晉軍換了個方向,擺明了就是要攔住秦軍向南撤的路線。
再看遠方,已經有晉軍或秦軍成群結隊在返回,明顯就是雙方都放棄對義渠人的堵截了。
事情發展到現階段,其實就是一件心照不宣的事情。
義渠人已經完蛋,臨時聯合的基礎已經不在,是不是該輪到晉軍和秦軍的較量了呢?
“秦結白翟、赤狄為盟又悖之,復偷襲白翟以結義渠,義渠不納秦,三方戰于此處,特此前來。”呂武還是一臉的笑瞇瞇,沒等后子針講點什么,繼續說道:“我聞秦楚蜀地會盟,廣邀列國而往,為晉之敵也。此番已來,與會公子,為晉之‘卿’,敢不試秦輕重,挽秦反復于傾倒?”
哥們,別一臉的無辜樣了。
秦人沒有道義,又沒有信譽,甘于和禽獸為伍也就罷了,還要跟楚國攪在一起破壞諸夏秩序。
既然在這里碰上了,俺肯定要試一試秦國到底哪里來的自信,怎么就鐵了心要跟晉國為敵。
所以,別再嗶嗶啦。
俺宣戰。
你接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