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解朔至少知道自己的實力很弱小,哪怕是對呂武的安排有所誤會,仍然生不出反抗的心思。
這個是建立在陰氏的確強大的基礎之上。
再來就是,呂武率軍輕易打得齊國屈服,自身的損失還輕乎其微。
用一種說法就是,呂武建立起了屬于自己的威望,再加上陰氏本身的強大,有了“不戰而屈人”的資本。
他們在衛國待的時間并不長,丟下解朔和解氏的兩個“旅”,以及屬于解氏的六成收獲,歡快地繼續踏上歸國的路途。
魏琦和士魴沒有過問呂武為什么將解氏丟在衛國。
他們實際上也不了解真實情況,只是以為解朔在衛國還有事情沒有處理完。
而解朔得到屬于自己的六成收獲,才品味出沒有被放逐的事實。
這一下,他可算“活”了過來,對呂武感恩戴德的同時,改換心情投入到跟衛國的邦交事務之中。
呂武率軍在一個半月之后回到“新田”這個晉國的都城。
國君和其余留在國內的“卿”,沒有出城進行迎接。
他們只是在“棘門”參加出征晉軍的解散儀式。
呂武按照慣例將劃分出來的四成戰利品交給國君。
得到收獲清單的國君還沒有捂熱,智罃上場了。
那四成雖說是上交給國君,卻還有很多值得說道的地方,并不是真的就屬于國君了。
智罃挑挑揀揀了不少收獲歸于國有,致使國君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
他還對呂武進行了暗示。
這一趟征討齊國,收獲方面著實是太夸張了!
僅僅是俘虜,不包括被帶回國的兩個齊國“軍”,數量達到了驚人的十四萬。
這十四萬人來自齊國的南疆,以及正面戰場俘獲的齊國游俠。
其中并不全部是黎庶,有著數量不少的齊國貴族以及“士”。
這些齊國貴族和“士”就是家園被晉軍入侵,不但自己成了晉軍的俘虜,財產也遭到了洗劫。
除了帶回來的人口之外,其余的物資多達七千多車,價值方面估算起來比較籠統,只能大概分出貴重金屬以及玉石、香木等幾個大種類。
金屬類的收獲里面又包括生活類的青銅器,或是祭祀用的禮器。
為什么會有祭祀類的禮器?
但凡是個貴族,誰家沒個用來祭祀的禮器啊!
只是類別方面存在級別而已。
另外一些金屬類的東西就是武器了。
數量最多的是鹽以及各種類別的布匹,也算證實齊國不愧是產鹽大國和紡織大國。
呂武裝作沒看懂智罃的暗示。
他們來到宮城后。
呂武才進行相對詳細的匯報。
怎么個進軍的過程。
為什么會席卷齊國的南疆。
跟齊軍正面交鋒的經過。
“齊軍征召黎庶?”國君聽得津津有味,聽到齊君呂環號召游俠參戰,臉上的表情比較錯愕。
韓厥面無表情地說道:“始作俑者,其無后乎。”
啥意思呢?
就是講,齊君呂環開了這么一個壞頭,壞了規矩,必定會遭到自食惡果的后續。
智罃臉色有些臭。
出征的家族都發財了。
國君什么都沒干,得到了屬于自己的那份紅利。
晉國肯定也是獲利。
并且因為智罃的挑挑揀揀,國庫方面得到了極大的充實。
看到獲利那么大卻沒有老智家的份,智罃感到十足的不開心,覺得自己錯過了好幾個億。
尤其是,他們先期南下,險險地避免了跟楚國的血拼,想去鄭國發一筆,結果特么鄭君姬睔薨了。
現在的戰爭,怕的就是集結起家族軍隊,卻是沒有任何的收獲。
集結家族武力,等于下面的附庸交了血稅。
該年度的納賦額度用掉,家主無法再去獲得什么。
一旦再有需要,重新進行征召,家主甚至需要負擔后勤。
所以,出征沒有取得收獲,對一個家族來說就是虧了!
作為“饕餮”的智罃就見不得利益,尤其是戰爭帶來的收獲,控制不住那雙手,思思念念要伸出去抓一把。
呂武見智罃從頭到尾氣鼓鼓地盯著自己,知道不能再無視,問道:“元戎何意呀?”
智罃沒想到呂武會在這種場合問出來。
他總不能直接開口討要好處吧?
國君低嘆了一聲,說道:“今歲各家無所獲。”
呂武來個眼觀鼻,鼻觀心。
各個家族日子不好過?
關老子屁事啊!
反正俺日子好過,一塊出征的各個家族也有收獲。
其余沒在俺麾下效力的家族,愛咋咋地。
魏琦和士魴對視了一眼,發現對方的眉頭皺得有些深。
他們再看向呂武,發現呂武干脆閉眼作假寢狀。
呂武心想:“不能什么都讓我來扛。要是魏琦和士魴不吭聲,下一次絕對不帶他們一塊玩耍了。”
國君見呂武避得那么明顯,看向了魏琦和士魴,很希望他們能有所表示。
估計有范氏作為后盾,士魴的底氣比較大,率先開口。
他說道:“有所勞,有所得。國為國,家為家。若人坐家中便有收獲,其志必喪。”
魏琦知道不能沉默,說道:“如是也。”
韓厥也開口,說道:“大夫喪志,國勢必衰。”
士匄補了一句,說道:“齊君之錯,需引以為鑒。”
中行偃欲言又止,選擇閉嘴降低存在感。
得了。
晉國有八位“卿”。
其中的五位“卿”都反對吃大鍋飯。
智罃收斂了自己的貪念。
國君有什么小心思也該收起來。
事實上,吃大鍋飯這種事情對國君最為有利。
他需要的是晉國從整體上變得強大,不能個別幾家發展壯大,更多的家族陷入衰弱。
那樣一搞的話,晉國會呈現國力下降,并且將引發國內的不穩定。
“齊屈服,明歲征秦?”國君問道。
呂武睜開了眼睛。
殿內卻是陷入了安靜。
晉國需要重新獲得霸權!
率先悖盟的齊國已經屈服?
那么調頭打秦國,會使晉國的西面再次安穩下來。
將一流強國序列的齊國和秦國打服,其余各個諸侯國只能乖乖繼續當晉國的小弟。
晉國不就重新制霸中原了嗎?
重新成為中原霸主的晉國,接下來又能跟南方霸主的楚國好好快樂玩耍了。
國君見沒人說話,一點難堪的情緒都沒有,安安靜靜地等著誰給吱一聲。
晉國這些年,每一年都在用兵。
算起來,晉國好像連續五年,一出動就是四個軍團?
一次次出征,能夠獲得很大紅利的也就兩次?
其中的一次是征討秦國,另外一次就是跟楚國打完“鄢陵之戰”后去搶劫鄭國了。
國君猛然間想到一件事情。
兩次能夠獲得大紅利,好像呂武都有參加啊!
國君又想到了這一次征討齊國獲得收益,情不自禁用熱切的表情看向呂武,眼眸滿滿都是鼓勵。
其余人也想到了什么,目光集中過去。
呂武:“……”
嘛呢!
為什么大家都用那種眼神瞅著俺?
然后,智罃說道:“明歲,中軍、下軍伐秦?”
國君很無所謂。
反正只要規矩不亂,屬于他的四成就少不了。
中行偃和士匄對視了一眼,非常不樂意錯過撈一筆的機會。
最為不滿的是魏琦。
晉國歷經大亂,河西之地的大部分土地落到了魏氏的口袋里。
現在的情況是,魏氏跟秦國有很長的邊界線,打秦國卻想繞過魏氏,算怎么個回事。
對了!
晉國是哪個家族負責跟秦國邦交來著?
以前是趙氏。
關鍵趙氏經過覆滅又復立,不但實力方面十不存一,對外的邦交也都斷了。
呂武對打秦國的興趣太大了!
只不過,他不能表態。
下軍和新軍剛剛在齊國那邊肥了一波。
攻打秦國?
雖說沒正式開打,誰也無法預料能不能如期去打,打了之后能不能取得收獲。
又有獲取收獲的渠道,是一件不爭的事實。
韓厥一再用眼神示意國君。
國君一開始沒反應過來,深思了一下才明白韓厥為什么打眼色。
陰氏和魏氏肥了一波。
士魴已經從范氏別出,成為彘氏。
從廣義上來講,呂武、士魴和魏琦、解朔都屬于新晉的卿位家族,養肥幾波有影響,卻不會那么大,只是需要適可而止。
一樣作為“卿”的智罃、韓厥、中行偃和士匄,去年一再白忙活。
以他們的家底,白忙活幾次,其實打擊不會怎么大。
關鍵不能只盯著卿位家族啊!
哪一個卿位家族沒一些附庸?
國君需要考慮的是全局,看顧中小貴族是一種責任。
隸屬下軍和新軍的各個中小家族已經有很大的收獲,不能忘了隸屬中軍和上軍的那些中小貴族吧?
國君說道:“智卿,寡人以為下軍、新軍方歸,明歲中軍、上軍出征伐秦為妥。”
智罃為什么選擇下軍?
他一方面看重呂武真的能打,再來就是覺得呂武能帶來好運氣。
只是吧?
他好像忘記元戎的責任和義務,只光想著老智家能不能獲得大筆收獲。
作為元戎,應該將全局考慮進去。
其中包括平衡國中的貴族,保證絕大多數貴族能夠納賦,完成年份的納賦所需,提供他們一個上進的渠道,打贏也能發一筆。
“寡人以為秦戎蠻也。”國君的用詞方面很貶低秦國,頓了頓問道:“可否選一地筑城,以絕其東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