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人談起齊君呂環,怎么聽都有一種在形容精神病患者的感覺。
僅是從齊君呂環敢號召全國來看,是有那么點離經叛道的意思。
正常人還能以正常的思維去推測。
以正常人的思維是無法準確推敲出精神病患者下一步,會干些什么事的。
這是呂武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統兵出戰,再小心翼翼也不為過。
之前還以為是在欺負老實人。
等知道齊君呂環是一個精神病患者。
導致呂武現在都無法判定前期的順利是理所應當,還是齊君呂環的什么詭異謀劃了。
“不能再胡搞瞎搞了啊!”呂武心想。
碰上不知道下一步會干些什么的對手,要怎么辦?
最為簡單的應對方式便是,以不變應萬變!
這個當然是建立在晉軍打堂堂正正之戰一點都不慫的基礎上。
如果呂武率領的是一支戰斗力不怎么樣的軍隊,該玩的就是“詭道也”的那一套了。
兩軍先是相隔約十里。
遭遇后的第一天和第二天都沒有開戰。
只是,相隔一天之后,齊軍將營盤向前挪了四里地。
兩軍的相隔的距離變成不足六里。
這個變化讓已經開始在疑神疑鬼的呂武很是警惕。
兩年前的“鄢陵之戰”時,楚軍就是出其不意地趁晉軍沒來得及反應,將營地一再向前挪動,逼進到晉軍的營盤邊上,再突然進行邀戰。
當時還是郤至的反應足夠快,再加上智罃的鼎力支持,才平掉己方的營盤,掩蓋掉挖的灶坑,有足夠的空間來讓軍隊列陣,不至于一退再退。
齊軍這是想干么?
學楚軍嗎???
魏琦很是疑惑地看著正在思考什么的呂武,不再忍耐,說道:“將主,齊軍未免戰,為何不列陣邀戰?”
第一天沒打是剛過來。
齊軍在第二天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選擇高掛起了免戰牌。
呂武當時看到覺得無比驚奇。
搭臺唱戲吶?
還是玩游戲摁了暫停鍵?
掛起免戰牌就不用打了嗎???
沒錯!
一方掛起免戰牌,以目前的習俗來說,還真的就要配合不打了。
可別一副“別特么逗我”的表情。
存在即合理。
現在的貴族也吃那一套。
今天齊軍將營盤向前挪了四里地左右?
那么昨天高掛免戰牌,可能是在進行內部整頓,包括準備悄悄地將營盤往前挪。
打“鄢陵之戰”時,呂武的身份只是還可以,并不知道楚軍是怎么在那么多晉軍的眼皮子底下,將營地就那么挪到那么近的。
夜間看不見。
難道連耳朵都失聰了?
極可能是底下的士兵察覺到,無法一層又一層地向上傳遞,直至讓統兵的將領獲知,才沒有做出任何的反應。
這一次呂武遭遇到了相同的事情!
有點不那么一樣的是,齊軍沒挪到晉軍的營寨前方,相距還有六里之遙。
六里地呢。
有幾千米遠。
齊軍卻是不可能黑燈瞎火將營地搞定。
應該是有人發現,沒在意或沒上報。
要是換作在“兵者,詭道也”的時代,發現敵軍有所異動卻沒反應,不知道要死上多少回了。
關鍵現在的交戰不講陰謀,雙方一般不在意對方在搞什么玩意。
某一方可以有些小動作,什么夜襲、偷襲之類,再不要臉的統帥都干不出來。
那就是為什么在“鄢陵之戰”時,自號蠻夷的楚軍都逼近到晉軍眼皮子底下了,還留時間給晉軍用來出兵列陣,沒趁機殺進去的原因。
這叫啥?
亂搞可以。
底線要留!
這不。
呂武率軍在齊國的南疆搞無人區,等待齊國的使者過來,不是一樣“乖乖”地帶著軍隊過來跟齊國剛正面了嗎?
一樣是屬于小動作可以搞,大趨勢不能破壞的限制。
實際上,呂武現在才不樂意去“開創”一個新時代,玩什么“兵者,詭道也”的那一套。
這是建立在他是晉國一份子的前提之上。
晉國跟誰剛正面都不會慫,也不用慫。
現有規則對晉國是有利的。
呂武為什么偏要標新立異呢???
他在思考,齊軍會不會再干出將營盤向前挪的舉動。
是要趁齊軍壞規矩,逮住機會一舉將齊軍給打崩了。
還是以堂堂正正的姿態,剛正面狠狠地教訓齊軍。
“遣人正告齊君,兩軍布陣而戰。”呂武說道。
魏琦得到了想要的結果,霍地站起來行禮,邁步走出軍帳。
還是那句話,呂武覺得還是隨波逐流地適應時代比較好,不跟齊君玩太復雜的。
就直接正面剛啊。
誰慫誰孫子!
季節已經來到秋季。
漫山遍野的植物隨著季節的變換呈現一片秋黃之色。
在這個有山丘、有平原、有谷地的地方,大部分的樹林被砍伐得光禿禿。
那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兩支軍隊過來總要搭建營寨,樹木可不就再一次遭了殃。
生火造飯一樣需要取材。
結果不但是樹木遭殃,甚至遍野的雜草也被進行收集,地表出現了光禿禿的一塊又一片。
晉軍率先出營布陣。
來自魏氏的兩個“師”在己方營寨前方三里的位置,擺出了一個一“徹”的陣型。
從魏琦的布置來看?
他壓根就不想跟齊軍多浪費時間,打算一開打就要全線壓上去。
陰氏出動了一個“師”。
范氏也出動一個“師”。
攏共四個晉軍“師”當著齊軍的面,慢慢變成了一個大體上看去為“冖”的陣型。
在晉軍布陣的同時,齊軍也有部隊在出營。
并不贊成齊君呂環一些作為的齊國執政崔杼。
他還是選擇擔當起自己職位來帶的責任和義務,帶著齊國的上、中、下三“軍”打算跟晉軍剛一波。
齊國跟晉國一樣是屬于諸夏體系的國家,軍制方面采取周王室的那一套。
也就是說,除了兵力少之外,其余的建制與職位跟晉軍沒有區別,包括各級的軍官都是貴族出身。
兩軍的戰車都是布置在陣型的最前端。
在布陣的時候,沒有敵我雙方的誰選擇干擾。
最先布置好陣型的晉軍,沒有因為看到齊軍還在布陣,選擇“趁敵未穩”給莽上去。
太陽正處在半空偏東的位置。
時間應該是來到一天的巳時四刻?(大約上午十點)
魏琦率軍出營是在辰時末尾?
也就是說,晉軍的布陣花了大約一個小時的時間來布陣。
齊軍出營的時間比晉軍晚了兩刻鐘(半小時)左右,還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將陣型給布置好。
呂武跟士魴是待在營盤中的巢車之上。
這個巢車的車斗升高之后,高度大約是五米左右,能夠大體上將大半個戰場盡收眼底。
說“大體上”,主要是因為戰場并非平原,有丘陵以及矮山阻礙了視野。
“齊軍三軍皆出,觀布陣之效,軍律尚算嚴明。”士魴做出了評價。
沒什么值得意外的地方。
現在這么個年頭,哪怕是小的諸侯國,能踏上戰場的士兵,多多少少都是經過教育。
畢竟,各國秉承的是“士不教,不得征”的理念。
所以,只要是在正規軍序列,才不會連基本的列陣都搞得亂糟糟。
布置好陣型的魏琦在等齊軍將陣型弄好,再上去跟齊軍的出戰指揮官,好好地在兩軍陣前嘮嘮嗑。
到時候,看看是要打兩軍的“相撲”之戰,還是先來一場“致師”熱熱身,看誰能說服誰了。
因為所在位置的關系,魏琦的視野已經被出營列陣的齊軍給擋住,看不到齊軍營盤的動向。
晉軍出動了四個“師”,也就是四百乘戰車以及三萬名戰兵。
齊軍出動三個“軍”,戰車數量上是晉軍的3.75倍,也就是比晉軍的四百乘戰車還多出一千一百乘;戰兵則是比晉軍多出七千五百名,總數達到三萬七千五百名。
僅以出戰的部隊來看,齊軍這一邊的聲勢遠比晉軍要大,尤其是戰車數量太多了!
這么多的戰車以及士兵,差不多將空出來的六里方圓給填了個嚴嚴實實,只留出一里的相隔距離來作為沖陣之用。
任何人不管站在哪里,舉目四望到處都是高高指向天空的戰戈。
齊軍擺出來的是一個三“徹”的陣型。
一個軍團成為一個橫著的長方形方陣直面晉軍,形成了三個梯次。
這樣一來,布置在兩軍陣前的戰車數量方面,齊軍僅僅是比晉軍多出一百乘。
兩軍直面的戰兵數量,反倒是晉軍以兩個“師”的一萬五千,對上齊軍一個“軍”的一萬兩千五百。
魏琦觀察到對面的齊軍慢慢安靜下來,一桿桿的旌旗也待在原地不再移動。
他抬頭看了一眼漸漸來到正當空的太陽,心想:“應該差不多了吧?”
齊國執政崔杼親自操刀,最清楚陣型到底布好了沒有。
做好了該做的事情,崔杼剛要開口對自己的副將吩咐什么,耳朵里傳來了一陣陣的吶喊之聲,還以為是晉軍不講“武德”,兩軍出戰的主將沒嘮嗑就發起攻勢,直接來個臉色大變。
同樣露出錯愕表情的還有魏琦,他能看到對面的齊軍沒動作,看不到被視野擋住的部分。
而呂武和士魴能夠借著高度的優勢,看到漫山遍野的齊軍營盤像是蟻穴被澆了水那般,無數的“黑點”涌出營地。
這些赤手空拳,又或是手持木棍、農具或啥玩意的人,反正只有少部分齊人有著像樣的兵器,口中發出吶喊,邁腿對著晉軍所在的方向狂奔。
這一刻,齊君呂環嘴角勾起,欣賞著自己的“杰作”,心里無比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