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大領主

第242章:晉國人的使命感

晉國貴族一般會有一種使命感。

他們認為自己是在保衛文明得以延續,有著其余列國所沒有的心氣與驕傲。

這么說其實也沒有錯。

不止晉國有這樣的使命感,先前稱霸的各國也是相同的心思。

不知道多少年前,周王室分封天下。

周王室的分封可不是打下一塊地盤,任命誰去享福。

他們需要帶上自己的人手,去到一個地方首先遭遇的是當地土著的反抗。

有人要來宣布某塊地屬于誰,當地人能答應嗎?

那肯定是不答應的!

這就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斗爭,贏的通吃,死了拉倒。

成批成批的土著被消滅和吞并,又或者走馬上任的某個諸侯身死業消。

時間過去了那么久,曾經的村長,一再跟異族斗爭,又要與天地爭命,成為鎮長、市長、高官。

其過程中滅掉的異族不知道有多少。

更不知道有多少人犧牲在與大自然的搏斗之中。

格局逐漸走到了當下。

晉國并不是列國中第一個稱霸的諸侯,有著幾位前任。

曾經的霸主不說了。

晉國的歷史使命就是跟楚國爭霸。

一旦晉國輸了,代表的是以周王室為首的文明,輸給了野蠻。

野蠻當然是指楚國。

關鍵是人家楚國其實并沒野蠻到哪里去,制度方面不好說誰好誰壞,甚至某些技術方面還勝過中原列國。

人在軍帳的呂武一再聽到“文明”二字。

他的理解中,文明當然是極其高大上的層次。

只是在奇怪,目前才是什么時候,怎么就出現文明爭霸了呢?

后世的人,不去做了解的話,會以為東亞開局就是一家子,只是隨著分封的時間太久,各家老大互相之間的血緣關系淡了,才進入到你死我活的階段。

呂武一開始也是那么認為的。

然而,事實遠比想象中要復雜得多。

認真地絮叨起來,荒淫無道的帝辛能考究的只有三個兒子,偉大、光明、正義的西伯侯姬昌卻有二十多個兒子。(謠傳是一百多。)

老周家其實是得位不正。

各個諸侯國并不是全部出自老姬家。

人老殷家正在開疆拓土,談什么為民族奮斗,是后人去說的。

帝辛要的是增加商族人的生存空間,才拳打東夷,腳踹南蠻。

跟西岐、北蘇、南楚、庸、盧……等等諸侯,還真沒關系。

他們只是奉殷商為共主而已。

為什么要說西岐得位不正?

老姬家幾代人干的就是運營人設,一邊偷偷摸摸地抹黑殷商。

而老姬家可是殷商的臣子哦!

以臣伐主,不管是在什么時代,都屬于以下犯上。

老姬家不惜重金賄賂和收買,看到帝辛與內部大臣不合,甚至還頭鐵地去挑戰宗教,甭提有多開心了。

在那個時代,什么都能挑戰,獨獨要對宗教謹慎。

老姬家依靠什么起家?就是捧一些神明代言人的腳,搞什么鳳鳴岐山,依靠祥瑞來增加自己的光環。

他們趁著殷商主力在外去搞偷家,偏偏還成功了。

不是依靠實打實的方式獲得扛把子的地位,朝歌陷落,人王帝辛也自焚而亡。

老姬家為什么沒完全滅掉殷商,甚至要將殷商原有的地盤分封給帝辛的兒子?

需要牽扯到“商人不食周粟”這件事情上。

事實證明商人是愛戴帝辛的。

老姬家依靠運營人設才上的位,好些諸侯未必服氣,本身的實力并不能吊打一切,再來是商人的主力還在,只能選擇安撫商人咯。

商人內部的二五仔太多,尤其是帝辛的兩個兒子也跳反,要不西岐未必能成為扛把子。

而就這樣,后來還有諸侯愿意幫殷商后裔撥亂反正,只是沒成功而已。

說到二五仔,呂武發現自己被安排的那位祖先,也就是比干,好像就是一個二五仔?

他很慶幸的是,殷商內部的二五仔簡直不要太多。

比如呂尚,也就是那個釣魚的姜太公,他其實也是一名商族人。

名氣大的姜太公是一位。

后來封圣的孔子,也就是孔丘,祖上其實也是商族人。

前有古人,后有來者,值得呂武感到慶幸。

有些時候,他都在考慮要不要時不時地黑殷商一把。

畢竟,不管是前面的姜太公,還是后面的孔圣人,逮住機會絕對是要黑殷商。

呂武琢磨著自己也青史留名了,是不是要保持隊形?

不管前事如何。

勝者為王是一種真理。

只是老姬家現在沒落,只成為一塊招牌了。

不得不說的是,老姬家這塊招牌現在其實還挺好用的。

哪個諸侯國老舊君主更替,少了周王室派出公卿賜予肘肉的流程,是要被詬病的!

這塊肘肉,換個說法就是歐羅巴那邊的王冠。

沒有周天子賜予肘肉,信不信周邊的諸侯國就敢出兵吞了?

楚國在殷商時期就已經存在,他們有沒有成為殷商的臣子,無法進行考究。

能夠得到證實的是,楚國一開始并不是周王室分封的諸侯國。

他們跟徐國一樣,是在后面才得到周天子的冊封。

根據徐國自己的文獻,他們的祖先在夏朝禹時,伯益因為輔佐禹治水有功,他的兒子嬴若木受封于“徐”(今邳郯地區),建立了徐國。

周公旦時期,到周成王、周康王時期,西周和徐國的戰爭非常頻繁。

徐國參加以武庚為首的商朝殘余貴族針對周王室的叛亂,反抗周公的東征。

徐駒王起兵直接攻打周王室一直打黃河邊,徐人自豪于“先君駒王西討濟于河”。

一直到周穆王打敗徐國以后,徐偃王于彭城(今江蘇徐州)一帶山林隱居,徐國才歸于周王室的分封諸侯國隊列。

而楚國是在周成王時期得到冊封,卻只是一個子爵的爵位。

后來楚國一再兼并周邊諸國,漸漸就脫離了周王室的陣營。

直至發生了“楚王問鼎”的事件,楚國正式宣告自己為一陣營,開始與周王室互相叫板。

所以,那之后兩個陣營就是兩個文明,開始了關于話語權的爭奪。

贏的一方有資格玩弄歷史這位可憐的小姑娘。

輸了?認命躺下就是。

現在,欒書就在大談特談歷史使命感。

他要求所有貴族放下平時的成見,團結一致來應對即將爆發的戰爭。

另外,他還要求其他“卿”務必趕緊派人出使列國,該喊的小弟全部給召喚過來,哪怕無法在戰場上發揮什么實際作用,搖旗吶喊也是挺好的。

魯國的季孫行父和衛國的孫林父聽得面面相覷。

什么叫搖旗吶喊也挺好的?

看不起人啊,這是!

只是,他們心里很清楚,那么大的場面之下,自家好像真的只能搖旗吶喊。

另一個人,也就是來自吳國的子遠,覺得今天可算是長見識了。

中原霸主國,一看就是擺出要跟南方霸主國拼命的架勢。

楚國那邊出動了三十多萬人,有個十萬左右擺在側面威脅宋國,楚共王親率二十萬左右進逼“鄢陵”。

晉國不但自己出動了四個軍團,還要拉上一幫小弟,該會聚攏多少人?

這注定將是一場曠世大戰啊!

一直謹言慎行的韓厥,開口說道:“列國之軍,快者三月方至,慢著四五月。”

現在的月份已經是五月。

等各個小弟帶人過來,有的是秋天才能抵達,更的需要到冬季。

他們要不要等小弟都來了,再與楚軍交戰?

他們看出韓厥心里有些沒底。

國君繼續雙眼迷離地算計著什么。

欒書沒吭聲。

其余各“卿”保持安靜。

沒誰出聲,代表都不是那么有把握。

有一小會,欒書才說道:“如前所制方略,開拔‘鄢陵’。”

會議結束。

國君和眾“卿”留在軍帳內,其余的貴族退了出去。

呂武與魏琦等老魏家的人結伴而行。

季孫行父不喜歡孫林父,卻是并肩交談著遠去。

子遠站在軍賬外看了許久,搖了搖頭也離開。

晉軍拔營了!

以上軍為前茅,中軍、下軍為中茅,新軍墊后,浩浩蕩蕩地向著“鄢陵”開進。

行軍途中,好些貴族派出人手回去封地。

他們不是要臨戰逃遁,完全是覺得先前的準備不足,需要派人回去再調些物資過來。

呂武也在干相同的事情。

他們很默契,該偷偷帶回家的東西,悄悄地帶回去。

這一場曠世大戰,不可能短時間內結束。

沒有事先做好相應的準備,還等事到臨頭再擺出一臉的愁苦?

他們抵達“鄢陵”之后,被嚴格要求需要將營地設在哪里,規格方面又是怎么樣。

因為評估會打很久,營地的建設不得馬虎,周邊的樹林又徹底倒了血霉。

欒書還下令,哪怕用不到那么多的木材,周邊樹木能砍的就全砍了。

這就有點意思了啊!

分明是要給即將到來的楚軍制造難題。

畢竟,楚軍扎營也是需要用到木材的。

晉軍先行抵達,過了八天之后,楚軍的先勁(先鋒軍),目測有個兩三萬人的樣子,出現在地平線的另一頭。

眼見楚軍果然來了。

事到臨頭的份上,士燮再一次找到欒書,沉重地說:“吾先君之亟戰也,有故。秦、狄、齊、楚皆強,不盡力,子孫將弱。今三強服矣,敵楚而已。唯圣人能外內無患,自非圣人,外寧必有內憂。盍釋楚以為外懼乎?”

老哥,俺們已經在中原稱霸。

現在秦、狄、齊已經跪下,對楚國是不是要悠著點?

咱們不能將所有強敵都打服咯。

要不子孫沒了敵人,是不是會懈怠啊?

欒書經過一小會的沉默,盡管覺得士燮講得非常有道理,卻還是力主跟楚國分出勝負。

這樣一來,大戰無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