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簡直太神奇了,何大狗命也太大了,兩次死里逃生。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后福,這家伙以后肯定是一個了不起的大人物。
何不悟和鄭道被緊張刺激的一系列的事情震驚得不知所以,等何大狗若無其事地拍了拍身上的土,扶起椅子,坐在了椅子上之后,何不悟譏笑一聲:“老鄭頭,他沒事了,你的神算失誤。”
鄭見臉色平靜:“你再仔細看……”
何大狗坐在椅子上,一臉淡定的笑容,仿佛是一個經歷了大風大浪的老人,他從容的姿態以及輕松自若的神情,讓所有替他擔心的路人都在長舒了一口氣之后,又暗中佩服他的表現。
“看什么呀,他不是好好的……”何不悟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忽然愣住了,何大狗臉上的笑容詭異而凝固,他發現了什么,“啊,腦溢血!”
話音剛落,一個路人來到何大狗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要說什么,還沒有張口,何大狗頭一歪就倒了下來。
人群驚叫中一哄而散!
事后何不悟問鄭見為什么會察覺到何大狗身上的死亡氣息,難道他繼承了烏鴉的技能?鄭見沒有回答,他只是拍了拍鄭道的腦袋,語重心長:“兒子,長大后如果你有老爸的本事,千萬別亂說,否則說不定會大禍惹身!”
當時幼年的鄭道不明白老爸的邏輯:“沒本事,說了是忽悠是吹牛。有本事,說了是實事求是是擺事實講道理,為什么說真話還會有大禍?”
鄭見沒有回答鄭道的問題。
“不知道。”鄭見很是堅定地搖了搖頭,他沒有說謊,孩子的病情也是他見所未見的怪病,“也許1年,也許10年,也許一輩子也不會發作……”
“等于沒說,全是廢話。”何不悟不滿歸不滿,也清楚鄭見在事關治病救人的事情上,從來不開玩笑,他不免有幾分沮喪。
“到底是誰要見鄭道?他是什么人?”何不悟的問題又回到了起點。
“歷之用,京城人,是老熟人。”鄭見只簡單地說了一句,并沒有過多解釋,轉身就離開了。揮一揮衣袖,沒有帶走周圍的一片夜色。
這就走了?何不悟呆立原地不動,直到鄭見的身影消失在夜色的公園之中,他才長出了一口氣,伸了伸懶腰,慢慢繞過假山,像一個普通的退休老頭飯后散步一樣,融入了公園的游客之中。
與此同時,一晚香內,“勝算”雅間中,有三個老者相對而坐。爐香裊裊,琴聲悠然,拙樸而低沉。
杜天冬坐在上首的位置,對面二人和他年紀相仿,一人微瘦而一頭黑發,另一人微胖而滿頭白發。
二人各挑了一個茶杯。
黑發老者挑的是一只建盞,他把玩片刻:“老杜,節哀順變!我們行醫多年,見多了生死,但生死落在自己親人身上,還是難免看不開。葳蕤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她還這么年輕……真的很讓人痛心。”
白發老者選中的是一只德化白瓷的茶杯,他自顧自倒了一杯茶:“十八,你沒看出老杜已經心平氣和了?他度量大,看淡了生死。天有晝夜,人有生死,人事有代謝,往來成古今。”
“想當年我們四個人號稱四君子,鄭見、杜天冬、苑十八、倪必安,曾經聯手,以大醫精誠之心醫治了無數病人……差不多快20年了,自從我們四個人各奔前程后,今天,我們還是第一次坐在一起吧?”杜天冬微有悲痛之意,輕輕咳嗽一聲,“不提葳蕤了,事情已經過去了。”
黑發的苑十八抿了一口茶:“是第一次聚在一起,可惜,滿室茶香少一人,鄭見……還是不肯和我們見面?他應該還記恨當年的事情,不肯原諒我們!”
“沒想到鄭見躲了十幾年,就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白發的倪必安打量手中的白瓷茶杯片刻,“他倒是聰明,知道燈下黑的道理,害得我們在全國尋求他的下落。要是早知道只放在石門一地找,他還能躲這么久?”
“也別勉強他了,他不想出山,不想和我們相聚,我們何必逼他?”苑十八微瘦而黑發,和倪必安同齡的他,看上去要小上幾歲,就是和比他小了幾歲的杜天冬相比,也更加精神幾分,“現在中醫式微,只能收一些西醫無法醫治或是慢性病的病人,鄭見心灰意冷不想再當大夫,我們也應該理解他。”
杜天冬卻是堅定地搖了搖頭:“越是危急之時,越是需要我們攜手推廣中醫。保留傳統文化的重任,我們不挑起來誰挑?義不容辭!”
苑十八輕笑一聲:“只憑我們幾個老家伙還能折騰起來什么風浪?你忘了當年鄭見為什么不再以中醫醫術救人?他既是對我們有氣,也是對現實不滿。”
倪必安嘆息一聲:“理兒是這么個理兒,可惜的是,現在許多老中醫都固守老傳統老觀念不放,跟不上時代的發展,不會運用新的傳播方式宣傳自己。會用的,不少是庸醫或是偽中醫。鄭見以前說過一句話,我深以為然——身為醫生,開出藥方,要么治病,要么害人,基本上沒有中間路可走,因為是藥三分毒,沒有療效就有副作用。”
“庸醫和偽中醫,都是在害人。不是中醫之錯,但賬都會算在中醫的頭上。”倪必安端起茶杯又放下,“傳承問題也是一個大問題,我們四個人,老杜就不用說了,兒子和女兒都不學中醫。我兒子也是,他和葳蕤、鄭道是同學,也學什么應用心理學。十八的兒子,學的是金融!連我們的后代都不跟我們學中醫,說明了什么?”
“誰能想到鄭道就是鄭見的兒子,還跟你的女兒我的兒子大學同學好幾年!”
“說明現在的人都浮躁!”杜天冬重重地一拍桌子。
“浮躁也是社會問題,不能怪個人。”苑十八風輕云淡地笑了笑,笑容中有幾分不屑,“時代在進步社會在發展,我們也要尊重年輕人的選擇,誰愿意當幾十年學徒才能出師?何況還需要天賦、毅力、熱愛,缺一不可。做點什么事情不好,非要當中醫?賺錢慢、成功率低……”
“不想聽你說喪氣話。”杜天冬氣呼呼地打斷了苑十八,“現在的首要任務是,我們要分頭去找鄭見,不管怎么樣,一定要找到他,逼他重新出山!”
“何苦呢?何必呢!”苑十八見杜天冬又要發作,忙訕訕一笑,“老杜,你一把年紀了,脾氣還是沒變,太急太暴太躁,像是老小孩,氣傷肝,也不怕得肝病?好,找、找,我們幫你一起找。”
“你不是已經找到鄭見的兒子鄭道了嗎?還讓鄭道當了你外孫的監護人?”倪必安不慌不忙,既不像杜天冬一樣急躁,也不如苑十八一樣漠然加不以為然,“現在進展怎么樣了?”
“一切盡在掌握之中。”杜天冬眉毛微微一挑,露出了自信的笑容,“鄭道畢竟年輕,面對突如其來的巨大財富和好處,怎么會不動心?現在他和兩個孩子已經建立了感情。等再過一段時間,感情深厚到了一定程度,不給他一分錢,他也會拼了全力為孩子治病。”
“哈哈,老杜,你打的一手好算盤,就不怕到時外孫認定了鄭道,不再和你親,也不回來,他們可是真有繼承權,你不給股份也得給,雞飛蛋打,你哭都沒地兒哭去。”苑十八沉悶了半天,終于找到了開心點,哈哈大笑,“我看你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嘍。”
“老杜,我們幾個人中,你生意做得最大,但說到醫術和別的方面,你可不是最厲害的一個。”倪必安為杜天冬倒茶,態度小心翼翼,“我怎么覺得你用孩子套狼的計策是昏招呢?你真覺得鄭道和孩子有了感情,鄭見就會出手?”
“好吧,就算鄭見沒有看出來是你的圈套,他自愿跳了進來,這么多年過去了,他的醫術是進步還是倒退了,也不清楚,萬一他對孩子的病情也無能為力怎么辦?”倪必安仔細端詳杜天冬的臉色,見他臉色平靜,并沒有太大起伏,才又繼續說道,“說句良心話,老杜,我真的不看好你的這一步,你這么做,要么毀了孩子,要么毀了鄭道,要么毀了許多人,到最后,沒有勝利者。”
“我同意老倪的說法,到最后,滿盤皆輸!”苑十八重重地一放茶杯,“老杜,幾十年的老伙計了,你也別生氣,我們不會順著你說話,也不會捧著你,只會說出真實的想法。你這冒險的性子,最大的成功就是當年創立了天冬集團。人一輩子好運就那么一兩次,別太相信自己的直覺。”
“你們的意思是,不支持我找回鄭見推廣中醫的大手筆了?就這么安享晚年了?”杜天冬臉上輕蔑的笑容慢慢變成了譏笑,“老當益壯,寧移白首之心?窮且益堅,不墜青云之志!想當年,我們四個人學醫的初衷是什么?大醫醫國中醫醫人小醫醫病,現在我們完成了幾分?靡不有初鮮克有終!善始者實繁,克終者蓋寡!我很痛心,我們連醫人都沒有做到,至少鄭見做到了!”
“別提鄭見了好不好?”苑十八有幾分火大,“他都像老鼠一樣窩囊得躲了十幾二十年了,就算找到他又有什么用?他早就廢了!中醫也廢了,別再抱著陳舊的觀念不放,老杜,人得面對現實,得承認自己已經過時了。”
“鄭見沒廢,中醫也沒有過時,我也正當年!”杜天冬并沒有如倪必安擔心得一樣生氣,而是老神在在地一笑,“剛才鄭見已經見過我們了,我們卻沒有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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