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加利爾的衛生問題一直在制約著這里的某些行業,比如說旅游業。
不要小看了旅游業,實際上旅游業對于這種欠發達地區的經濟貢獻遠超過這里幾乎談不上的工業經濟,在很多類似的國家中,旅游經濟成為了那些小國家的支柱性產業。
圍繞著旅游,打造出一條符合當地環境情況的產業鏈,這可比發展工業簡單的多。
納加利爾也有豐富的旅游資源,先不說漫長的優質海岸線和數不清的沙灘,進入內陸之后,無論是一望無垠的大草原,還是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都是非常棒的景觀。
再加上類似狩獵等活動,每年這些都能夠為這里貢獻非常多的利潤。
但為什么到現在為止,納加利爾的旅游產業發展緩慢?
說到底,就是太臟了。
游客們體驗原始的生態環境是一種享受,但生活在一個骯臟的地區那就是煎熬,看著兩者好像差不多,可給人的感覺完全是不同的。
加上城市中一些堆積如山的垃圾迫切的需要清理掉,在林奇等聯邦商人的推動下,市政廳舉行了這場有史以來第一次不是為了統治階級服務的會議——從名義上來說,清理城市的垃圾,保持衛生,是為了城市里的公民。
所以這次邀請來參加會議的,基本上都是本地的德高望重的人,這場會議的氣氛就非常的特別。
納加利爾是一個由不同的氏族統治的社會,每一個大氏族的領導者就是每個行省的省督,然后一些亂七八糟的親戚之類的擔任各個地區各種政府部門的長官。
這也導致了“氏族”在民間也存在,居住在一個村子里,或者一個街道上的人,都在這種大環境的氛圍下演變成一種公共氏族,在這些公共氏族中,能夠起到決定性作用的,就是那些德高望重的人。
“……衛生問題讓我們的民眾更容易生病,我手里有一份文件,從今年的第一天到現在,我們這里一共有……”,市長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報告,然后愣了一下。
“……有二萬四千多人死于由衛生問題造成的疾病!”
他自己都驚訝了,一些記者們也驚訝了,這種事情對于大家來說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從他們的角度來看,一年死兩萬四千多個,差不多一個月就是兩千多個,平均到每天至少也有六七十個人死去。
但他們并沒有發現有人不斷的死亡,甚至一整年都沒有發現有人死去。
這其實就是最典型的幸存者偏差,乃至于說可以是一種認知障礙。
不知道,不代表沒有發生,很多人都死在環境簡陋的醫院里,但并不是每個人每天都會去醫院里守著,看著有沒與人死去。
還有些人則是死在了家中,死者的家屬為了避免受到別人的指指點點——在納加利爾的傳統文化中,得病的人基本上都是壞人,或者上輩子是壞人。
所以當家里有人生病并且病死的,基本上死者家屬都是偷偷的埋了了事。
其實真正死亡的不止這些,城市外圍的貧民窟中每年死亡的人數就不止這個數字,人們也懶得向上匯報。
每次貧民窟出現致死性傳染病的案例,市政廳就會派人驅散那些住在城市外圍的賤民,他們會被驅趕到野外去,納加利爾的野外更危險,所以貧民窟里有人死了,大家都只會默不作聲的偷偷焚燒或者掩埋,并不會對外宣傳這些事情。
幸存者的認知障礙讓這里的人把發生在自己身上和自己身邊的事情,看做是這個世界運轉的軌跡,所以他們才會覺得震驚和驚訝。
市長看著那些來參加會議的普通人,突然間覺得林奇先生推動這份提案可能并不是有私心的,他的表情也更嚴肅了一些。
“每年都會有很多人因為衛生問題死去,他們本不應該死去,是我們這些還活著的人造成了這些問題,所以從今天開始,我需要你們注意你們的個人衛生和生活地點周邊的衛生。”
被邀請來的人們不是很在意的討論著這些問題,經過短暫的震驚之后,他們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用本地人的話來說,這些人病死其實是為了贖罪,贖他們上輩子的罪,所以這輩子他們活不長就要死掉。
既然是神明降下的懲罰,那么這就和自己沒關系了,每個人都覺得自己上輩子就算不是個好人,那也是個普通人,自己至少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這種態度也是納加利爾臟亂差的主要原因,每個人都覺得這個社會中發生的大多數事情和自己沒關系,他們怎么可能會去作出一些改變?
不管是為了這個國家,還是為了他們自己。
消極的態度讓市長皺了皺眉頭,他拽了一下自己的衣角,扶了一下腰。
之前當警察局長時的習慣現在已經稍稍的有了一些改變,只有他覺得憤怒,不快的時候,他才會拽自己的衣角,這是一種潛意識的行為。
他把“要讓人們看見我最好的一面”變成了“即使我生氣也要保持體面”,這就是短短一個多月時間里他的心路歷程。
“這不是請求,請你們注意,這是要求!”,他臉上多了一些冷漠的皮笑肉不笑,“城市是我們大家的城市,不是你們某個人的。”
“從明年一月一日開始,我會安排人去巡邏,但凡發現了不符合標準的地方,你們這些街道上的責任者,還有具體沒有處理干凈垃圾的人,都會被這座城市,被蒙烏行省驅逐!”
這句話一出才是真正的石破天驚,如果因為沒有治理好衛生問題就要被驅逐,那也太嚴重了吧?
有些人站了起來大聲的嚷嚷著,似乎在訴說這是一種暴政,只有暴君才會這么做。
還有些人則表示他們根本無法做到這一點,鬼知道誰會丟垃圾誰不會丟垃圾,如果別人把垃圾丟到他們這邊,也算他們的垃圾嗎?
納加利爾民間的械斗屢禁不止,如果市長拿不出更進一步的方案來,如此野蠻的制定規則,很有可能整個城市內會發生接連不斷的民間械斗,這也是每個人都不愿意看見的。
好在這個時候,市長大聲的喊了一句“安靜”,不過效果不怎么好,他連喊了幾聲,他的聲音都被各說各話的人們壓了下去,以至于他從身邊護衛的腰間抽出了順手的警棍,狠狠的抽在桌子上,發出了巨大的響聲,這才制止了人們表達自己想法的欲望。
他目光不善的看著這些人,把警棍放在桌子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領子,“我邀請你們來,是給你們的一點臉面,如果你們繼續這樣,下次再有類似的事情,我就算讓人牽一只狗來,也不會讓人通知你們!”
說著他不善的目光在這些人臉上掃過,仿佛在用這種方式告訴他們,“我記住你們的樣子了”。
“市長先生,這不能怪我們,您的要求太不合理了,我們無法做到。”,有人插了一句嘴,其他人也紛紛低聲附和。
市長略微皺了皺眉,“所以我的話還沒有說完……”
他稍微停頓了一下,“林奇先生和一些在本地投資的聯邦商人聽說我打算整頓城市的衛生,同時他們有感于目前城市中的發電量不足,所以他們把這兩件事合并成為了一件。”
“他們會以每磅一加利爾的價格回收城市中可以燃燒的干垃圾,注意,是干垃圾,用網兜提起來不會滴水的那種,這些垃圾都會用來發電……”
看著“騷動”的人群林奇臉上并沒有露出太多的笑容,這種手段在他看來沒有什么值得稱贊的地方,不過最簡單的手段,利用利益去引誘人們按照他設定的路線走下去。
這里缺電,城市中靠近邊緣的地方以及普通人居住的地方,幾乎每天都會有一段時間進行限電,有限的工廠區也會在沒有什么生產工作的時候進行限電。
接下來的大發展又需要用到充沛的電力,一些來自聯邦的高精尖生產設備需要的都是電,新的電廠也在林奇的計劃之中。
這里的地理環境讓水電幾乎成為了不太可能的選擇——平原地區缺少巨大的高度落差,即使附近能找到足夠寬的河流湖泊,在缺少地形落差的情況下很難形成高流速,只能往火電方面考慮。
同時這也能很好的解決城市中垃圾的問題,焚燒垃圾產生的熱量能夠代替一部分燃料,屬于廉價的燃燒原料。
但如果林奇雇人去做這件事,顯然是不劃算的。
納加利爾人骨子里的劣根性他也發現的差不多了,這種到處回收垃圾的工作如果不找人盯著,他們可能一整天都不會工作,而是找個地方曬太陽,等到了晚上差不多的時候,隨便撿幾個垃圾回去交差,然后混一份工資。
效率低,還要支付工資,這不是林奇喜歡的選擇,所以他稍稍改變了一下方式。
現在只要一加利爾就能夠“回收”一磅的干垃圾,就能徹底的調動人們的積極性,不只是成年男人,女性和小孩都會成加入進來。
為納加利爾美好的明天,共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