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明便有暗,有朝堂便有江湖,有官面靈市,自然便有荒野的夜坊。
方寸沒廢多少力氣,就說動了內心堅定的鶴真章,當天放學之后,便邀著鶴真章一起坐上了馬車,蹄聲得得,車輪駕駕,慢慢向著城外駛了出來,看到了這傳說中的夜坊……
說是坊市,其實并不準確。
別說與前世超市相比,便是與商業街都不如。
準確的說,這應該類似于鄉里的大集!
每逢初一十五,便在城外野山之中,匯聚而來,無論是有煉氣之丹、寶、符、法要出售,還是有此類需求的,便都悄然過來,尋找適合自己所需之物,雙方見著了面,便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買虧賣賺,全憑個人的眼力勁,一旦錢貨兩清,回來再找,人家可就不認了。
“方二公子真要買煉氣丹?”
坐在了馬車里,鶴真章還有些不解,疑惑的問著。
“怎么,你是擔心我錢不夠?”
方寸笑著,歪了歪腦袋,反問鶴真章。
“沒有沒有……”
鶴真章連連擺手,心想誰會懷疑柳湖方家的財勢啊,低嘆道:“我只是覺得有些可惜而已,若是我有方二公子這樣的天資,那我絕對不會碰煉氣丹的,起碼在煉息境圓滿之前不會碰,這修煉內息,還是自己感應天地,盤息吐納,讀書明理的最好,也最為純正,服了丹,看似修為進境極快,節節暴漲,可實際上卻是毀了根基了,服的越多,這根基毀的越厲害!”
“練氣丹嘛,本是用在內息不足時臨時補充的,但如今倒成了修行所需……”
方寸明白他說的道理,這就跟拿藥治傷一個道理,人在虛弱或受傷時,才會需要藥物來醫治,使得肉身健壯起來,可是若為了一昧追求健壯,便大量的吃這些丹藥,那結果可能卻背道而遲了,非但無法但靈藥寶藥,修成強大的肉身,倒有可能壞了根基,傷了根本。
“既然明白這個道理,那你又為何要服煉氣丹?”
方寸笑吟吟的反問鶴真章。
“那是因為沒辦法!”
鶴真章聞言倒是苦笑了起來,道:“哪個入書院的,一開始沒有個雄心壯志的夢,只想著絕不碰煉氣丹一下,只憑自己的本事提升修為,但漸漸的,卻發現自己不是這塊料,便如令兄和孟仙子這樣的人,世上又能夠找得出幾個來呢,好人終究是難做的啊……”
“嗯?”
方寸心里有著自己的盤算,本來只是有意無意與鶴真章閑聊著,但忽然聽到了他的話,卻微微一怔,倒是來了一些興趣,笑著看向了鶴真章,道:“你這個話又是怎么說的?”
“不是說了讀書明理才是煉氣根本嘛……”
鶴真章苦笑著道:“人啊,一旦行得正,站得直,自身便會養出氣魄,讀得書,明得理,一身內息便愈發純正,令兄與孟仙子,都是這等人物,他們愈是堅定道心,守正驅邪,便越是道心坦蕩,法力反而愈發純厚,修為精進,而我就不行嘍,雖然我的本命經是《書經》,前賢道理看了無數,字貼描摹如山,但終究不如孟仙子那般本性純粹,也是無奈啊……”
方寸聽得這話,竟是莫名的心里一動,似乎隱隱捉摸到了什么。
“不會吧……”
他心里微生了個念頭。
柳湖城的夜坊,很快便到了。
以前方寸也聽人提過這城西的夜坊,只不曾來過,只見在城西一方連綿山坡之間,沿著一條幽靜小道,座落著黑影點點,各守一方,有的只是鋪一塊布,便席地而坐,有的扎起了一個小小的篷子,居然還有推個小車過來的,知道的是煉氣士,不知道的還以為賣餛飩。
而在這小徑之間,則有不少人來回走動,各取所需,皆穿了便袍。
一眼看去,整個夜坊之上,倒是顯得極為熱鬧,也能從中大略看出個柳湖城的煉氣士數量來,柳湖城也勉強算得一方大城,明面上的煉氣士,只有書院的座師、教習、學子,城守一脈的神將、文書,以及下面的緝妖司衙差,以及某些世家子弟,老族人等等……
若算起來,怕也只不過二三百人。
但再加上了不入士藉的散修,邪修,躲在了江湖中的奇人異士,數量可就更多了。
若無這么多的數量,也撐不起這個坊市來。
一眼掃去,方寸甚至還能從這些煉氣士里,看到許多年青學子的模樣,當然,都是換下了學袍來的,如今已快到了書院三年期滿,這些學子們也按捺不住,紛紛想盡了辦法提升修為,尋找門路,也是在這第三年的頭上,他們是最舍得花錢的,當然,效果也是最差的。
“這里的練氣凡,比起城守御下的靈丹閣要便宜了許多,高者,也不過二三百兩銀子一顆,差些的,三五十兩也能買到,方二公子若是想買,不知去尋什么價位的合適?”
鶴真章一看就是常來的,一邊漫步,一邊介紹道。
方寸只是笑道:“你定然有相熟的吧?”
鶴真章笑道:“有倒是有,只是那丹師忒不會說話,方二公子待會莫要怪罪!”
“無妨!”
方寸笑著應允,便由他在前面引路,一路深入坊市里來。
沿途看著,倒也大漲見識,只見這小徑兩旁,攤位眾多,賣什么的都有。
有練氣丹,療傷丹,解毒丹等丹藥,也有各種價值不一的符篆,有用古怪法門封印了起來,號稱有奇能的各種巫蟲,也有一些被人祭煉過的飛劍神丸,諸般諸類,但凡煉氣士所需竟是都有,甚至還有直接擺了幾個琉璃瓶,里面泡了些不知名肉塊的,就敢賣萬兩銀子的。
“那什么玩意兒?”
方寸好奇的問。
鶴真章看了一眼便臉紅,小聲道:“據說是某些妖獸的那啥,泡得酒,壯……那啥!”
“這也行?”
方寸愕然,狐疑的看著鶴真章:“你是不是買過?”
“胡說!”
鶴真章面露怒色,大袖一擺,道:“我從來不碰這些歪門邪道的東西!”
偏巧這時那攤子上的老板伸出了腦袋,笑道:“鶴公子又來了,這回有勁大的,要不要?”
鶴真章羞得滿面通紅,憤憤道:“要!”
方寸憋了笑,隨著懷里抱了倆琉璃瓶的鶴真章,從坊市這頭,一路走到了那頭。
不多時,兩人便來到了坊市的南角上,只見這里已經人影稀疏,沒幾個人光顧了,一般人從北角入了坊市,轉一圈下來,早就得了所需,只不會跑到南角上來,但南角之上,卻仍有幾個固執的,死死守在這里,不挪窩也不吆喝,仿佛下一息,就可以發個大財也似……
“我要給方二公子你介紹的,便是這位曲先生了……”
鶴真章指著最頭上一株大樹下的某個小小茅屋,小聲道:“這位曲先生,本是丹道高人,據說當年來柳湖城,是想入白廂書院做一位座師的,結果因著身份不明,入不得書院,但也無人查他,倒是流落在這柳湖城,成為了一位散修,借著一身丹法,在此坊市糊口,只不過,他的脾氣,又倔又硬,冷口冷面,動輒翻臉刁難人,惹得生意不好,一般人都不來買……”
“脾氣大,便說明多半找對人了……”
方寸心里想著,笑道:“我來買丹的,只看他丹煉的如何,脾氣關我何事?!”
鶴真章笑道:“他的丹倒是公認極好,只可惜啊……”
兩人正說著話,走到了這茅屋旁邊,偏巧旁邊溪水邊上,恰有位女子托了一盞瓷盤上來,冷不防便與方寸走了個面對面,小徑路窄,差點撞著,抬頭一看,恰好看到了方寸的臉,一雙撲閃的大眼睛頓時瞪圓了,整個人都呆在了那里,迎著方寸的目光,臉慢慢的紅了。
方寸也正抬頭看去,便見這女子生得十八九歲,柔柔弱弱,模樣清柔秀氣,穿著一襲普通人家的青色衣衫,小家碧玉的模樣,手里托著一個白色的瓷盤,上面放了一串晶瑩剔透,剛剛洗好的葡萄,于是就順手捏了一顆,填進嘴里,讓開了身子,笑道:“姑娘先請!”
那姑娘臉頓時更紅了,忽然將瓷盤往方寸懷里一塞,捂著臉跑了。
“額……”
方寸端著葡萄愣在了原地,這是什么情況?
一邊的鶴真章也愣了,然后忽然臉色大變:“方二公子,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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